來自小叔的關懷
付小雪疑惑。
「是鵪鶉妹,付小雪!對不對!」惡霸女指著她的鼻子,大聲說,「是你吧,初一(3)班的付小雪!」
某些內心深處塵封的記憶被忽然被喚醒,付小雪感覺手腳在一點點失去溫度。她認出眼前的兩個人了,她灰暗卻無處可逃的初一生活,八成拜兩人所賜。
付小雪僵在原地,說不出話。女生那張塗得鮮紅的大嘴,似乎就要往外翻出獠牙來,把付小雪細弱的身體撕碎。
付小雪伸手,摸了摸,鼻子上是空的。
她又把手伸進口袋,裡面裝著周周送她的懷錶,握緊。
她像赤身裸體站在雪地里,牙齒輕微地打起架來。
「入戲很快啊。「導演看著監視器喃喃,「好,走一條,開拍。」
試戲很不順利。付小雪所做的事情,就是被兩個校園惡霸推來擠去,渾身發抖,手足無措。
本來「包子女」的角色就是被欺負,但導演還想體現其不屈的傲骨,臨時給她加了句反抗的台詞。
付小雪根本說不出話來,她嘴巴一直在抖。
導演沒了耐心,叫休息,先吃午飯再說。
付小雪抱著盒飯,逃命一樣跑到別墅的角落,看不見片場,這才呼吸順暢了。她一摸腦門,都是汗,好不容易化的妝都花了。
真沒出息,她現在已經不好欺負了好吧!考上好大學,人也變漂亮了,還戴了隱形眼鏡,也不會出事了。
可……可一對上女惡霸的眼睛,付小雪就慫了。
那些被推搡、欺負、嘲笑的記憶,又把埋藏在心底的「鵪鶉妹」喚醒了。
一杯咖啡遞到她面前,星巴克的,聞起來好香。
付小雪抬頭,就看見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張揚的銀髮在陽光下閃著光。
付小雪做夢一樣:「小,小叔?」
付小雪是顧之周老婆,歐陽勤是顧之周三弟,所以歐陽勤是付小雪的小叔,沒毛病。
歐陽勤蹙起眉,看著她。
「付小雪?」
「是,我是。」
「咖啡,哥讓給你。你幫劇組忙,謝謝。」
歐陽勤的轉達跟機器人似的,付小雪卻聽懂了。她「嗖」地站起來,滿臉通紅。
周周給的咖啡?
歐陽勤沉默地站在身前,頗有異域風情的雙眼裡毫無表情,也沒神采。
GTO組合中,歐陽勤是唯一的異國混血,聽說母親是芬蘭人,給了他修長的骨骼和北歐般冰冷的氣質。付小雪不禁感嘆,小叔的真人可比畫報上還美,皮膚白得堪比塞北的雪,比唐郁白還要白!
可惜有點面癱。
非常面癱。
付小雪激動地說:「謝謝你!我有個好朋友特別喜歡你!她從GTO剛出道的時候就開始粉你了!「
歐陽勤無動於衷。
「GTO的專輯我們都有買,從《心上的惡魔》到《片段X》,《片段X》我還買了典藏版,斷貨了,我找了一個多月!」
歐陽勤眉宇間閃過不耐。他今天來拿丟在劇組的東西,被顧之周派過來送咖啡,本來就心存不滿。
顧之周都沒給他買過咖啡。
「還有還有,《片段X》里周周的造型超帥的!第一次看他留分頭,特別攻特別有氣場!都說那是周周的黃金時期,氣質和演技全面爆炸,幀幀都是藝術品!」
歐陽勤修長的眉毛一動。渙散的眼神終於凝聚了些。
「是不錯。」他斟詞酌句。
「是啊!」付小雪受到肯定,更來勁兒了,「很多人都喜歡『魔王周』,但我覺得『雅痞周』才是精髓!耍酷誰都行,但周周的氣質是很特別的,渾然天成,毫不做作,沒人能取代!」
歐陽勤想了想,嘴裡蹦出幾個字:「新專,第二首。」
「誒呀媽呀大兄弟,你太懂了,新專輯第二首歌,那個造型,嘖嘖……」付小雪抱著手臂直搖頭,「語言太蒼白了,根本不能形容。」
付小雪搖頭晃腦地吹完偶像,才想起來,對面這人是大明星,不是姐們兒劉亦樂。
「呃……」快尷尬死了。
歐陽勤把咖啡遞給她,點點頭:「加個微信。」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哥讓的,你在片場有困難,就找我。」
交換過微信后,歐陽勤走了。付小雪壓根不敢相信,自己和粉絲五百多萬的明星是好友了?
Shit!早知道順便要周周的號碼!
被這麼一打岔,肚子更餓了,她打開盒飯,把宮保雞丁里的花生挑出來,扒了兩口菜,感覺都嘗不出味道。
這時拐角處又走來一個人。
雄霸。
付小雪把盒飯放在地上,就想跑。
「等等。」雄霸出聲。
他的聲音很陌生。在付小雪模糊的記憶力,雄霸總是站在雌霸身後,高高瘦瘦的,像個影子。付小雪被丟粉筆頭,他默不作聲;付小雪的書包被扔到廁所里,他默不作聲;付小雪被揪著頭髮按在走廊里,他默不作聲。
彷彿無聲的幽靈,出現在每一幀被欺凌的畫面里。
付小雪厭惡極了。從某種角度來說,比起囂張跋扈的雌霸,她甚至更討厭這個冷眼旁觀的從犯。
「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好多年了,我……」雄霸站在她面前,臉上露出一絲懇切,「我想跟你聊聊。」
「我們沒什麼可說的。」付小雪低著頭,「你趕快回去吧,不然她還要找你。我拍完戲就走,沒打算多待。」
「付小雪,你變漂亮了。」雄霸不依不撓,「初中時你沉默寡言,現在你自信多了,聽說你考上了很好的大學,恭喜你。」
他凝視著付小雪,聲音放輕:「你還怪我嗎?那時候我不懂事,做了混賬事,我向你道歉。」
付小雪的耳朵動了一下。她這才抬起頭,看向這位多年未見的老同學。
「你初二就轉學了。」雄霸說。
「嗯……那時候我家裡出了點事情。」
「其實你走是對的,那年學校出了好多事,有一個男生家裡親戚被謀殺了,後來高考還有人跳樓,跟被詛咒了一樣。」
付小雪聽見「謀殺」兩個字,一抖:「死人了啊?」
「是啊,差不多就是你轉學前後,有個男生母親死了,後來他的初戀女友也找不著了,可能也死了。」雄霸在她身邊坐下,說,「那個男生比我們高兩屆,當時很出名的,好像叫什麼……」
雄霸的目光轉到地上,忽然問:「你不吃花生?」
地上的飯盒蓋,都是付小雪挑出來的花生。付小雪點頭:「我過敏。」
雄霸目光微微一閃:「……我都不知道。」
他大概是想起雌霸當年往付小雪水杯里摻花生牛奶的事了。當然,那杯水付小雪沒喝,又被欺負了一頓。
「我當時真的混賬。」雄霸自責地說。
付小雪看他一眼,忽然覺得心裡系得緊緊的那根結,有點鬆開了。
下午五點,戲拍完。付小雪跟著混了好幾個場次,總體表現還不錯。
導演對她很滿意,誇她有表演天賦。
從片場出來,付小雪從沒這麼累過,感覺站都站不穩,腳下地面都在晃。她瞥了眼手機,劉亦樂發來消息,說今晚不陪她吃飯了,要回家。
付小雪想了想,給「唐翹翹」敲字——「老闆,飯否?」
唐郁白正坐在家中桌前翻書,手機一震,他目光掃過。
沒搭理。
「我拍完戲了,要不要一起吃啊?」
還是沒動靜。
付小雪祭出殺手鐧:「我請你!」
過了半分鐘。對方回:「吃什麼?」
「我想吃辣的,重口味的。就烤魚吧!」
「望月樓的松茸烤魚?」
「什麼望月樓,一聽就不好吃。」付小雪字打得飛快,「走,帶你嘗嘗『小胖烤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