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間

離間

他緊緊攥著她的手腕。

手指很冰,關節也很僵硬,他用力的樣子像拷著犯人,蘊含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付小雪掙扎了兩下,被他拉得踉蹌,然而手腕的那層冷意滲進心裡,被火熱的心跳反覆暖著,時間長了,就像那種遇著體溫就會變色的戒指般,慢慢透露出一層淡淡的色彩來。

他來找她了。

不留任何理由,不要任何借口,往前走就夠了。

昏暗的街燈像沉在海底的星星。隨著兩人顛簸的腳步閃爍著。走出很遠,直到小公園都看不見了,他才停下腳步,鬆開手。

畢竟是連雞都跑不過的男人。他有點喘,支著膝蓋平復呼吸。

「顧之周打電話給我,說你跑了。」

付小雪舔舔嘴唇:「哦。」

「為什麼?」

「……」

「為什麼要用異能?我並沒要求你這麼做。」

「劉維的消息你不是查不出來嗎?我覺得他有可能知道,就隨口問問。」

「那你的表白呢?」

「表什麼白啊,他是大明星,我是小粉絲,遠遠看著就好,還真能做人家女朋友不成。」付小雪自嘲地笑笑。「能讓他吃到我做的蛋糕已經很幸運了,很多從GTO出道開始追的老粉都沒這待遇。」

他的眼神如同漆黑的潭水,沒有絲毫信服的意思。付小雪明明沒做錯事情,卻被他看得心裡發慌,心思無所遁形。

她強辯:「你別這麼看我,至少我知道他喜歡誰了,知道他只把我當一個小孩子打發,也不報以莫名其妙的幻想了。你的案子才是正事,我沒做錯,我能幫你查案,所以……」

我的失戀是有價值的。

對,看起來再狼狽也沒關係,哪怕被恥笑也沒關係。至少,我幫到你了。

她的眼神顫抖著,努力說服自己,話音未落,忽然被擁入一個懷抱。

是錯覺嗎?那懷抱也微微顫抖著。他呼吸很急,胸膛起伏著,手卻輕柔地放在她頭髮上,輕輕的、安慰似的拍了拍。

付小雪咬緊牙齒。

眼淚含在眼眶裡,打轉。

「傻丫頭。」他輕聲嘆息。

是錯覺嗎,這三個字帶著無奈的愛憐,像拍撫在受傷動物頭頂的大手,付小雪的眼淚忽然就綳不住了。她把袖子按在眼睛上。無聲地抽泣,袖口濕了一大片。

「以後別擅自行動,凡事和我商量。」

「……好。」

「吃點東西嗎?」

「好。」

「今天跟我回四合院吧。」他語氣輕柔。

「對了!」付小雪忽然抬頭,眼淚還沒擦乾就著急地說,「我問出了一些事情,我懷疑我們去的那個村子,很可能是顧之周長大的地方!」

「慢點吃。」

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喱店裡,付小雪狼吞虎咽地掃光一盤咖喱牛腩,又咕嚕嚕灌下去一整杯冰可樂,舒爽地嘆口氣。

「飽了飽了。」

「嘴巴擦擦。」

「你想得怎麼樣了?我推測的對嗎?」

唐郁白兩隻手支在下巴上,目光深邃:「當時顧之周怎麼回答的,你再重複一遍。」

「我問他小時候在孤兒院的經歷。包括裡面有哪些人,有什麼人員變動,還有院長和他的關係。他說自己三歲進的孤兒院,十歲被唐董事長收養,在孤兒院只呆了七年,他只記得孤兒院院長和紅姨,對其他人都沒什麼印象了。」

「這不奇怪。」唐郁白說,「劉維進入孤兒院的那幾年,顧之周已經離開了。」

「他雖然是孤兒,但總有親生父母對不對?我覺得掛他照片的那間屋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出生的地方,後來因為某種原因送到城裡的孤兒院。然後被收養了。」

他眯起眼:「你的意思是?」

「院長或者劉維,會不會和顧之周的身世有關?」付小雪說,「不過,即使有關係,他們和你母親的案子好像也扯不上。」

唐郁白目光一動:「不一定……我會順著這條線索查。」

「要是能馬上抓住兇手就好了。」

付小雪覺得腦袋有點疼,尤其是太陽穴那兒跳得厲害。

她伸出手指揉揉,聽見唐郁白說:「其實,孤兒院院長向警察自首了。說自己是殺害我母親的兇手。」

付小雪一愣,趕緊做出第一次聽說的樣子:「真的!?」

「我去過警局,孤兒院院長的口供明顯不對,他甚至連四合院的構造都不清楚,只是機械地背誦了一些案件細節。」

「那你覺得……」

「他不是真兇。」唐郁白肯定地說,「他自首的原因,極有可能是為了包庇真犯人,這說明我們查案的思路是對的,真兇確實感受到了威脅。」他嗓音低沉,「我們很可能觸碰到了案件的核心。」

付小雪血流加快,甚至察覺到一股興奮,像滾熱的岩漿流遍全身。

「他到底在包庇誰?可能問出來嗎?」

唐郁白的視線忽然一動。嚴厲地說:「你被襲擊過,做事要更加小心,需要幫忙的話我會告訴你,不要私自行動。」

付小雪掃興地低下頭。

「查案不是遊戲。沒有重來的餘地。如果……」他頓了頓,「我不希望你有事。」

付小雪心頭一暖。

「你放心吧。」

唐郁白去買單的時候,付小雪打開手機。

手指往下掃,有條未讀消息。

林狗:順利嗎?

說實話。今天林狗的行為讓她心裡很不舒服。確實,她因為他的提示獲得了關鍵的線索,突破了案件的困局,但也因為他的提醒,正面遭遇了史上最強失戀,一顆少女心被轟得粉碎。

換言之,他讓她做了唐郁白不忍心的事情。

如同一個殘酷而高效的NPC。

手機震動。

林狗:生我氣了?

付小雪瞥了眼唐郁白的方向:「沒有。」

林狗:[笑臉]。

林狗:要不要和我合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免費給你提供情報,優先順序高於唐老闆。

付:為什麼?

奇怪得很。隔著屏幕,她卻感覺到對方在笑。

林狗:我認為尋求真相需要不擇手段,然而唐老闆心太軟了,善良的人是無法戰勝殘酷的對手的。你是一把好槍,但槍再好,也要看握在誰手裡。

付:……你這是物化女性。

林狗:我這是誇你。好好考慮一下,只要你一句話,我隨時效勞。

唐郁白結好賬。走回餐桌:「怎麼了?」

「沒事沒事。」付小雪趕緊把手機塞口袋裡,「我吃好了,我們走吧。」

付小雪很清楚,異能再厲害,自己終究是個普通女大學生,沒法讓胳膊硬得像石頭,像金剛狼一樣從手指縫裡伸出刀子。她在明,對方在暗。任何輕舉妄動都是危險的,也很可能會給唐郁白添麻煩。

可林狗的話語如同熒光的植物,在灰暗一片的視野中醒目得詭異。付小雪想要聽話,也告誡自己別去聽從他的教唆,可那個危險的念頭還是逐日壯大,並像雨後的熱帶藤蔓,很快遮天蔽日。

幾天後,她向唐郁白提出,要去警察局和院長接觸。

「不行。」他立刻回絕,「你現在去,等於通知警方你在懷疑他們,打草驚蛇。」

「偷偷去就行,你買通警局裡的人,讓我晚上過去不行嗎。」付小雪說,「只要見到院長,很有可能套出他在包庇誰,不就水落石出了嗎?」

「這個方法不安全。」

「你保護我就好了,或者你跟我一起去!」付小雪很急切。

唐郁白這才從堆成山的資料中抬起頭。

他慢慢的、很有力度的說:「雖然我們之前有過交易,我也感激你的幫助,但我母親的案子,還是由我來查。」他聲音低緩,如同告誡,「你只是我的幫手,別忘了這一點。」

付小雪還想爭辯,然而看見他的神態,話堵在口中。

他一直是個堅定得固執的人,一旦下定決心,就沒有動搖的餘地。

付小雪很煎熬。她自己都想不清楚,如此在意唐郁白的案子,甚至不惜違背他的意願而行動,到底是因為想讓案件昭雪,還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證明自己不是一無是處的廢物。

從小在姐姐的陰影下長大,又失去了迷戀多年的心上人,現在的她,只剩下異能了。

擁有能力的她,才是有用的,特別的。

她能幫到唐郁白,只需要再勇敢一點,大膽一點。

林狗:考慮清楚了?今天我們警察局外派,很少人在局裡,行動很方便。

付小雪離開四合院,後背靠著牆,輕輕咬著嘴唇。

付:我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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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少女與王子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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