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風吃醋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付小雪才注意到自己吃的黃燜雞是變態辣,裡面多加了三份金針菇和一份豆皮兒,是自己最喜歡的搭配。
他最近體貼得驚人,連這些小事都記住了。
「老劉,你說……人會不會因為別人喜歡自己,而喜歡上別人?」
「怎麼問這個?」
「突然想到的。」
「會吧,不都說感情是從告白開始嗎。」
「你不覺得挺慫的嗎,明明對人家沒意思,但知道他喜歡自己,就對人有好感了。像只小狗,從來可憐沒人愛,忽然有人伸出手呼嚕兩下毛,就覺得對方特別了。」
劉亦樂很敏銳:「你老闆這麼瞎?和你表白?」
「你別亂說。」
劉亦樂坐在家裡的大床上,想了想,敲字:「我覺得吧。正因為別人喜歡你,你才會對他有好感吧,誰不喜歡覺得自己可愛的人?山崩地裂的虐戀固然好,白撿來的感情也不能說差啊,關鍵還是看人。我覺得無腦甜的戀愛最好了。」
「是嗎?」付小雪失神。
劉亦樂想了想,決定提點這個不爭氣的閨蜜。
「大頭,我跟你說啊,你雖然有點二,但性格真蠻好的,長得也不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單了這麼多年。」她頭頭是道,「但你記住,想談戀愛,還是要把自己變得有吸引力。知名網路雞湯曰。成年人談戀愛要會誘惑,一般有三種模式——要麼變成貓,要麼變成虎,要麼變成被雨淋濕的狗。」
……
「文豪你好。」
「不是我原創,不記得從哪兒看到了。」劉亦樂說,「你聽進去,你老闆這麼悉心照顧你,還讓你住他家,說對你沒意思我都不信。這種品質的黃金單身漢,錯過就再沒有了!」
付小雪重新靠回枕頭,望著眼前蒙昧一片的光影,拿手用力抹了抹臉,心有些亂。
「我覺得,我和他相遇,好像命運一樣。」
劉亦樂笑出聲:「說你胖還喘上了。」
真的。
可不就是命運嗎。
他需要幫他查案的力量,需要唐母案的突破口,於是有個神明將她的領子拎起來,放在蟠龍巷口,對她說——進去吧,裡面就是你的命運,是你能用異能幫助到的人。
這樣的命運,建立在異能之上的關係,能稱作感情嗎?
心煩意亂的時候,一個男人毫無徵兆地推開門,站在門邊默默地看她。以付小雪現在的視力,能勉強辨認出這人身材高挑,肩略寬,髮型有些張揚,顯然不是唐郁白。
她一下坐直了。
周周?
沉默,還是沉默。富有個性的沉默持續到第十五秒。她明白了:「歐陽勤?」
歐陽勤像得到准允一樣,這才插著口袋走進來:「還好嗎?」
高大的人影遮住了陽光,付小雪勉強辨認出對方衛衣上的英文單詞——SUFFER。
歐陽勤:「聯繫不上你。」
「我一直都在這兒啊,我生病了,在養病。」
「什麼病?」
「重感冒。重感冒引起的發燒頭疼,而且眼睛還模糊看不清。」
一隻乾燥的手透過她額前的碎發,觸碰到她的皮膚。三秒后,鬆開:「不燙。」
「額……昨天發燒的。」
歐陽勤定定地盯著她緋紅的臉頰,視線深沉:「不想見我?」
付小雪緊張起來。
說實話,她和歐陽勤獨處時並不自在,不僅因為他沉默寡言,捉摸不透,更因為對方是大明星大帥哥,天生自帶的距離感。歐陽勤嘴角向下微沉,說:「有件事請你幫忙。」
「什麼事?」
「和我約會。」歐陽勤頓了頓。「現在。」
付小雪僵住了。
醫生不允許,身體不舒服,天冷不想出門,吃太飽了頭暈……
一瞬間,腦袋裡浮現的居然都是借口。
看出她臉上的驚訝和抵抗,歐陽勤塞在口袋裡的手指緩緩攥緊。他漂亮的眸子緊緊地鎖住她,問:「不願意?」
「醫、醫生不給,我病還沒好呢。」
「適當活動有助於康復,我諮詢過,確定。」
「我眼睛看不清,感冒了眼屎太厚。」
「沒關係,我牽你。」
「誒呀,唐郁白不同意!他不許我出去,就讓我天天躺在床上孵雞蛋!」
歐陽勤右邊眉毛上挑,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尾音上揚,緩緩念:「唐郁白?」
「對啊,他這不給那不給,不然就要念我,我可不想聽他廢話。」
終於找到了合適的理由,提起來的心重新安定下來。
歐陽勤臉上充滿深思,目光慢慢變冷。
他狀似無心地問:「他不給,你就不做嗎?」
二十分鐘后,付小雪半被逼迫地換好衣服,磨磨蹭蹭地出門。
她真的看不太清。像只吃米的雞崽兒,一步一低頭戰戰兢兢地走出來,視線到處亂轉。歐陽勤站在門口,看見她的樣子心裡奇怪,也沒往別的地方聯想,只當她真的因為感冒不舒服。
他伸出胳膊,放在她面前。
付小雪低著頭,沒伸手。
歐陽勤的胳膊轉了個彎,朝下,隔著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女孩的手腕很纖細,在衣袖裡晃蕩,像纖纖的玉。
歐陽勤心一跳。他保持著一副冷漠的樣子,平淡地說:「走吧。」
歐陽勤看上去冷酷,其實心思細膩得很,連家裡保姆的生日都記得。
他的冷靜都是對外的。一旦在乎起一個人,往往會留意她的方方面面,連最細微的表情和動作都不放過。付小雪表現得怪異而扭捏,歐陽勤不得不改變計劃,放棄去拳館。改在四合院旁邊的小公園散步。
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今天為什麼連招呼都不打,冒冒失失地衝到這裡。他只知道自己在乎這個女孩兒,喜歡和她相處,並且在失聯的日子裡。每天都似有似無地惦記著她。
扣著手腕的手指緊了緊。付小雪埋頭盯著腳尖前的道路,手心濕漉漉的都是汗。
她有種做錯事的感覺,伴隨著難以言表的愧疚。
歐陽勤帶她來到一處小公園,下午兩點,公園裡沒什麼人。他帶她在長椅上坐下,去流動車攤買了兩支冰淇淋。考慮到她的眼睛,付小雪的冰淇淋球裝在紙杯里,一顆巧克力一顆草莓,都是喜歡的味道。
「謝謝。」付小雪說。
她舀起一勺冰淇淋,慢慢送進嘴裡:「好吃哎。」
歐陽勤咬了口甜筒。他吃冰淇淋用咬的,看起來很瀟洒。
「你最近好嗎?我聽劉亦樂說了,你馬上要拍新劇。」
「古裝劇,男二。」
「男二好哎,不都說男一是女主的,男二是觀眾的嗎?你放心,現在貓系男二風頭正勁,肯定迷倒萬千少女!」
歐陽勤投來目光。
包括你嗎?「我最近視力不行,沒法看電視劇,唐郁白天天也不在家,我一天到晚沒事情做。只能聽廣播。哎真想趕緊好,生病太誤事兒啦,我學校里作業欠了一大堆,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
「付小雪。」歐陽勤忽然打斷她的話。
模模糊糊的,能感覺對方的神情非常認真,於是她也放下舀冰淇淋的勺子,坐正。
「今天,我不是來和你聊天。」
「那?」她眼神疑惑。
「原計劃,我會帶你去水族館的海底餐廳,點最著名的惠靈頓牛排。看小型鯊魚像船一樣在餐盤前游過。然後,我會帶你去青安城巷,那裡有在日本修行了二十多年回國創業的甜點師,很小的門面,每天只接待五桌客人,我們正好是當天的第五桌。然後,我會帶你去江邊看夜景,如果你冷,我會把外套給你,替你遮住風。」他頓了頓,下巴緩緩抽緊,「最後,夜幕降臨,我會送你回家,向你道別,然後,約定下次見面的日期。」
這才叫約會。
這才是,兩情相悅卻沒有戳破的兩人,第一次約會。
歐陽勤很少說這樣一長串話,說完,他有些窘迫地微微喘息,面色發紅。付小雪嘴巴微張,表情神往,她承認歐陽勤的安排夢幻極了,簡直是至尊瑪麗蘇文,還是寫得好的那種。
「好棒啊。」她喃喃。
歐陽勤眼裡閃過一絲亮光。
「等病好了,你願意去嗎?」
她又恢復沉默,健康紅潤的臉微微垂下,睫毛很長很黑,輕輕地、蝴蝶一樣撲閃。
歐陽勤心中有股情緒在翻湧。他轉過身,遏制住想要得到回答的衝動,說:「付小雪,我……」
忽然,鈴聲響在兩人中間。付小雪一愣,趕緊去口袋裡摸手機,幾乎把屏幕湊到眼球前面——是唐郁白!
她喜形於色。
「在哪兒?」平靜的聲音傳出。
「我出來散散步。」
「在哪兒散步?」
「就四合院旁邊啊,沒走遠,我也走不遠。」
唐郁白頓了頓:「愛民公園。」哎?
「和誰一起?」。
「沒和誰一起。」緊張。
歐陽勤已經從長椅上站起,微眯起眼,看向公園來處。
唐郁白掛斷電話。
他面色沉鬱,徑直無視了歐陽勤,走到付小雪身後,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
「病還沒好,怎麼出來?」
歐陽勤瞳孔微縮。
僅僅一個動作,就宣誓了彼此的主權。他不敢輕易觸碰、交談都斟詞酌句的女孩,在唐郁白眼中,彷彿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