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坐井觀天的光

「拍到和我喝咖啡的人沒？」

「還有人和你喝咖啡？！」宋玉眼睛噴火。

顧之周立刻打開網頁，搜索關鍵詞。不多的幾個頁面跳出來，隸屬於北都娛樂新聞，照片上的他半靠在藤椅上，戴著墨鏡，要型有型要款有款，簡直像擺拍出來的。

顧之周放大照片，片刻，敏銳地眯起眼。

桌上的飲料喝了三分之二，時間在他快要離開咖啡廳前後。

也就是說，偷拍發生在那個女人離開之後。

有這種巧合？

顧之周用手指敲敲前座：「宋玉，北都娛樂和我們公司關係怎麼樣？」

「還行吧，相對好說話，但也不是次次都聽我們的。」

「這樣，你幫我問他們要一個人，就娛樂版，拍這組照片的記者。」

「你想幹嘛？」

「有個女人，想再見一面。」

宋玉手一抖，差點沒打出個漂移。

「放心吧，我有分寸，感興趣而已。」顧之周笑笑，把手機扔在小羊皮座椅上，悠閑地翹著腿，嘴裡居然開始哼歌了。

宋玉忍了會兒，沒忍住，問：「什麼女人，你那麼惦記？」

顧之周眯起眼。

夜色深沉，他的目光如醇香的烈酒，隱約閃過一絲醉意：「用語言……很難形容。」

宋玉似乎看見自己的工資被扣光了。

「對了，唐少爺要一張你的照片。現拍。」

「哦？」顧之周挑眉，「那拍個漂亮的。」

顧之周朝後一靠，兩條手臂搭在椅背上，明明整個人鬆鬆散散坐沒坐樣，卻透露一股別樣的慵懶性感來。

不得不承認，顧之周雖然個性令人頭疼，但長相是一等一的好，舉手投足間頗有魅力，天生是做明星的料。

宋玉挑了幾個角度，拍了好幾張給唐郁白髮過去。

第二天，付小雪收到照片的時候，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

她一直垂涎周周的硬照，沒想到他的私房照也這麼英！俊！逼！人！手機的渣畫質也無法掩蓋周周的帥氣，那股爆炸的氣場簡直要穿透屏幕！

舔屏！別猶豫！就現在！

付小雪傻笑了將近十分鐘，才抓起手機感謝大恩人。

「BOSS，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心頭的紅玫瑰、白月光，盛開在我的心野、照亮在我的夢鄉！」

「說好的報酬。」他面無表情。

「你來看我的展吧！就在上次的設計展廳，下午三點鐘開始，我帶你逛一逛，等你啊。」

正在喝茶的唐郁白看了眼手機，輕輕吹著茶葉。

今天的展覽也是付小雪的課程之一，她和劉亦樂的點子，是用投影儀在白花瓶上投影照片，照片從學校的學生里徵集，都是大家暗戀過的對象。主題是用古典器物呈現永恆的感情，什麼時代在變感情不變blabla……

付小雪之前上傳了顧之周的雜誌照，現在暗搓搓地跑過去，把照片更換成了唐郁白髮來的那張。

付小雪去吃了個午飯，又忙了忙布展，等到快三點整，沒看見唐郁白。

這個展覽還挺成功的，一直不缺觀眾，學生們烏泱泱地簇擁在花瓶前，找自己投稿的心上人照片，更有甚者在照片里發現了自己，發出或驚訝或驚喜的呼聲。

當初投稿還要求並一條寄語。

有張很漂亮的女生的照片，下面寫著「別人喜歡你亭亭玉立的樣子，我喜歡你瘋瘋癲癲的樣子」；有張照片是個微胖的女生，不驚艷，舉著冰淇淋笑得很甜，上面寫著「你永遠是我的胖妞，也永遠是我的女神」；還有張照片很有迷妹風格，在男生的頭上畫了兩顆大愛心，下面用彩色筆寫著「我從學校畢業了，但我對你的愛永不畢業」。

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漂亮的、普通的；兩情相悅的、孤獨單身狗的……

照片都拍得好溫柔，是心愛的人最美好的一面。

花瓶就是一面「暗戀牆」，照片閃過的時候，有人會發現自己被偷偷愛著。

觀眾還沒說什麼，付小雪鼻子先酸了。她感慨自己怎麼那麼有才華，能想出那麼好的點子。

誒，那是於老吧？付小雪忽然在人群中看見一個禿頭。

可不是嗎，被譽為Y大「真理之眼」的於老教授正站在人群外，皺著眉，用那雙資深老花眼，聚精會神地盯著唐郁白的兩隻古董大瓷瓶。付小雪頓時慌成狗，上門課就因為用真品而不及格，這次還來？

身邊的劉亦樂忽然喊：「姥爺！」

於老視線一頓，移到展布邊的劉亦樂身上，滿是皺紋的臉上綻開笑容：「小樂，展覽很好啊！」

「是吧，很棒吧，上次跟爸媽講，他們還嘲笑我。」劉亦樂得意洋洋地說，順手把付小雪拉過來，「這是我搭檔，付小雪。」

付小雪舌頭打結：「姥爺，不對……於教授好。」

又用手掐了劉亦樂一下：「你怎麼不早說！」

「我剛開學就跟你說過，於老是我姥爺，你非說我吹牛。」劉亦樂翻了個白眼。

於老笑容滿面地打量著付小雪，點頭：「瓶子挑得不錯，仿宋朝的吧？漂亮得很，哪兒買的啊？」

付小雪冷汗直冒。

她趕緊找個借口溜出展區，靠在牆邊直喘氣。

口袋裡手機一震。

我在展廳了。你在哪兒。

付小雪的心突地一跳。

她立刻握緊手機，轉頭四顧，周圍熙熙攘攘，沒看見唐郁白。

他又高又帥，應該很好找的，付小雪圍著展廳轉了好幾圈，不知道是不是走岔了，總是碰不見。閑魚里也沒通話功能，真不方便。

臨近五點，展廳里的人越來越少，學生們惦記著去吃飯，四周也安靜下來。

閑魚一條新消息——找到了。

付小雪拔腿往自己的展位跑。

展位前只剩下一位觀眾，流動的人群里，只有他安靜地站在原地。他的背影很挺拔，很瘦，后額的頭髮有一部分剃短了，說不出的清爽。他今天套了件薄外套，針織的，看起來很柔軟，像秋天熟透的麥子。

付小雪放輕腳步，完全是下意識。

唐郁白專註地凝視著瓷瓶上閃動的照片，變幻的色彩在眼中流過。照片不知道第幾次循環，正巧播到顧之周，照片上的男人頹廢卻性感，照片下，是付小雪飽含深情的一句話——

「你是我坐井觀天的光」。

你是我坐井觀天的光。

這話是付小雪從雜誌上抄來的，很矯情，也很動人。

我是坐井觀天的青蛙，我可能一輩子只會「呱呱呱」，我做不了大事，沒什麼理想，也不奢求去看外面的世界，因為在我頭頂狹窄的天空里，有我唯一僅有的光芒。

彷彿對這句話產生了共鳴，唐郁白的瞳孔微微收縮，呼吸也急促起來。

他眼前忽然冒出一張小臉，付小雪眼睛瞪得溜圓，神態好奇。

「怎麼樣？好看嗎？感動嗎？」付小雪問。

唐郁白沉默了會兒，點評：「字丑。」

「明明就被感動了，還不承認。」付小雪得意洋洋，「我想過了，我們加個微信吧，不然平時找你都不方便。」

「那就別找。」

「誒呀加一個啦，大家老熟人了，用閑魚聊天多傷感情。」付小雪說，「不然萬一哪天店裡有急事，你找不到我，不怪我啊。」

付小雪叉著腰，等了三秒。

手機被人抽走，唐郁白慢悠悠地點著鍵盤，輸入賬號。

「用掃一掃更快啦。」付小雪美滋滋。

唐郁白看她一眼，不作聲。

付小雪有種感覺，兩人的關係似乎變好了。

唐郁白還是習慣性地擺張臭臉，還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但付小雪經過詳細的望聞問切，幾乎可以斷言他在慢慢地改變。

這個高冷、毒舌的閑魚奇男子，正慢慢地褪去那層閑魚皮，露出下面柔軟的小心臟，接納付小雪成為bestfriendforever。

然後付小雪就能利用他約顧之周出來，在一個花好月圓的美麗夜晚，一舉坐實「周太太」的身份。

從此郎有情妾有意，她作為粉圈逆襲傳奇，永載迷妹史冊！

說不定還能寫本傳記賣個影視版權什麼的，電影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小雪紛飛的日子》。

為此，付小雪苦練溜須拍馬。

「老闆，喝紅茶嗎？我給你泡。」

「什麼茶？」

「立頓紅茶。」付小雪看了眼生產日期，「三天後過期。」

唐郁白沒眼看。

「老闆，今天中午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吧，別看我這樣，黃燜雞辣子雞酸菜魚樣樣都行！」

「我喜歡杭幫菜。」唐郁白一頓，「先來個江南山核桃小牛肉開胃，再來個雲上東坡醉千層，最後用宋嫂魚羹收尾，甜點上核桃酥就行。」

「老闆你看我長得像中華小當家嗎？我有那麼黑嗎？」

「那就叫外賣。」唐郁白說，「兩碗三鮮餛飩，大眾點評五顆星的那家。」

五顆星也是餛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