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Chapter9

狐狸很不習慣被人這麼抱著,皺著眉甩了甩,未甩脫,只好揪著艾小漿脖子,像扒衣裳那樣將她從身上扒下來,拎到床里放好,自己順勢坐起,淡淡看著越走越近的綠色姐姐。

「她……她這到底是誰啊?!」艾小漿有些絕望地大聲問。

「竹女,生而無心,雖然修鍊千年,仍是體會不到喜怒哀樂,所以時常在月圓之夜外出遊盪,尋覓處子之心,剖而食之,以為如此就會有心了。」狐狸冷哂道,「不過是個執迷不悟的傻子而已,有什麼可怕的?」

「處子之心?我們這哪有……」艾小漿話未說完,忽然意識到什麼,連忙護住了胸口。

蒼天啊!不支持婚前圈圈叉叉行為,也是我的錯么?!

滿腔悲憤的抬頭,正看見竹女那雙綠色的,淡漠而空洞的眼睛。

有孤獨的感覺自心底陡然升起,是那種即使在鬧市裡,在暖風醉人的盛宴上也仍會感覺到的,如影隨形的孤獨,像是眼看著世界在自己面前一點點消失,漸漸沒有聲音、沒有色彩、沒有味道、沒有觸覺。

心……空無一物……

艾小漿痴痴地與竹女對視,眼眸失了神采,掙扎著直起身子,張開雙臂迎向那綠色的身影。

「不許看她!」狐狸伸手抓住艾小漿的腰帶,將她狠狠扯進自己懷裡,另一隻手上卻驟然漲起奪目的白色光華,如同午時最熾烈的驕陽,瞬間遮住了竹女身上擾人心魄的妖綠,照得滿室雪亮如白晝。

那是屬於雪狐王族的,頗具震懾力的警告,但對於竹女,作用卻並不那麼明顯。

無心,便沒有忌憚,沒有恐懼。

竹女的腳步只是停頓了片刻,便加速衝過來,暫時放棄了艾小漿,徑直襲向艾小漿旁邊那個讓她感覺到了威脅和阻礙的男子。

「狐狸!」艾小漿驚叫著轉身,雙臂緊勾住了狐狸的脖子,看似害怕尋求保護,其實卻是用身體護住了他。

純粹的條件反射,把他當寵物養那麼久,習慣了。

狐狸怔了怔,一爪揮出,五指在暴漲的白色光華中鋒銳如刃,帶著風雷萬鈞的狂暴與凌厲,瞬間便撕裂了撲上來的綠色身體。

像是打翻了玻璃器皿,竹女的身體落在地上便摔成若干碎片,綠光消失了,狐狸掌上的白光也黯淡下去,屋內重又陷入一片漆黑。

「放手,你想勒死我嗎?」狐狸拍了拍仍掛在他脖子上的女人,語聲里卻是帶了些倦意的,指尖輕彈,點亮了不遠處的燈燭。

艾小漿鬆開手,從他身上滑下來,轉頭看竹女時,只見到了滿地翠綠的竹子碎片。

「這是她?」

「……算是。」狐狸懶懶地說。

竹女精氣已散,剩下這東一片西一片的竹子,可以算是她,也可以不算是她了。

艾小漿嘆了口氣,對於竹女,卻是怨恨不起來的,生而無心,本就是最可憐的事,剛才,她神智迷失的剎那之間,便已經體味到了那種很深很深的空虛和無依無靠,而竹女,卻在那樣的空虛里糾結了千百年呢。

如果連快樂、憂傷、憤怒甚至是恐懼的權利都沒有,這千百年的悠悠歲月,又該如何度過?

心思沉重地下床出門,在院子里找了掃帚和簸箕,將滿地竹片掃攏,撮到外面竹林邊埋了。

有這麼多同類陪著,會不會好些呢?

夜風真的很冷,打著哆嗦回房,躊躇片刻,還是不爭氣地爬到床上,被窩的溫暖,讓她的心也安定起來。

經過剛才那一通折騰,孫子才敢到軟榻上單睡。

「院外的竹子,會不會也變成竹女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狐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好說,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那些竹子都砍了。」

「……不砍。」艾小漿搖頭,疲倦的倒下去,「竹子成精了就砍竹子,樹成精了就砍樹,世間萬物皆有靈性,誰又能砍得過來?人成人有成人的道理,妖成妖也有成妖的道理,只許自己成人而不許妖精成妖,欠砍的那個倒是我了。」

繞口令雖然難說,中心思想倒是清楚的,但為什麼,竹女偏偏會找上自己呢?

狐狸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揪著耳朵將她拖起來。

「大哥……不要鬧了……我長這麼大所有不可思議的事情都在今天發生了,外加擔驚受怕,實在折騰不起了,我和你不一樣,我是人,我得睡覺,讓我睡覺,拜託……」昏昏沉沉地央求道。

但睡意馬上又被狐狸的變態舉動嚇跑了,那倒霉狐狸,他,他他竟然當著她的面割腕。

尖利的指甲劃過皮膚,立刻便有殷紅的鮮血湧出來,沿著手臂緩緩流下,看得人心驚肉跳。

「你有病嗎?!幹嗎自殘啊?!」艾小漿忍不住叫起來。

「喝了它。」鮮血淋漓的手臂伸到她面前,勸酒似的命令。

「什麼?!」

「耳朵聾了嗎?讓你喝了它!」

「我才不!」艾小漿嚇傻了,拼了命往床里逃。

神鵰俠侶?夜訪吸血鬼?驚情四百年?

這……這唱的是哪一出啊?!狐狸大哥,你這麼出其不意人設很容易崩的好嗎?!她再強壯的心臟也經不起這樣嚇唬。

「不要惹我生氣。」狐狸掐著後頸將她拖回來,冷冷地威脅。

「我……我不餓……」真的不餓,就算餓也餓不到茹毛飲血的份上。

狐狸目露凶光。

「我……我……我不吃生血!」這也算個借口。

要是加點蔥姜蒜、澱粉、鹽,灌成血腸,上鍋煮熟,切片,大火煎炒至外焦里嫩,配以蒜末醬油……

我去!這個時候為什麼菜譜背得這麼熟啊?!

狐狸手臂上的血越流越多,艾小漿心裡的內疚也越來越重,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挑戰道德和生理極限的事,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做的。

「真不喝?」狐狸挑了挑眉,淡淡問。

「不!」

「好……」

狐狸竟沒有再強迫她,而是抬起手臂,自己含了口鮮血在嘴裡。

極優美的姿勢,極妖邪的動作。

艾小漿咧了咧嘴,但想想那是他自己的血,也就算了,畢竟肥水不落外人田。

「你……多喝點……不要浪費了……」

有些心虛地安慰著狐狸,正想起床找些什麼給他止血,便覺得腰間忽然一緊,還未及有所反應,狐狸涼涼的唇已經覆上了她因驚訝而微張著的嘴。

溫熱的液體湧進口腔,鮮甜,清新,有溫潤的,絲綢般的觸感,大腦短路之下,竟本能地吞了進去。

心神一片錯亂迷離,冶艷的紅色血液在兩人繾綣糾纏的唇舌間緩緩淌下,絲絲縷縷,極盡妖嬈。

「味道怎樣?」狐狸放開攬著她腰的手,神態輕鬆得就像剛剛只是請艾小漿喝了碗豆漿。

艾小漿的小臉卻是在轉瞬間就褪盡了血色,她一言不發地衝下床,撲到桌前捧起茶壺瘋狂漱口。

多半壺的茶水喝進去又吐出來,嘴裡仍殘留著腥甜的鮮血味道,而進了肚子那些,此刻卻好像正在裡面生根,散發著奇特的暖意,任憑怎樣也吐不出半點了。

幾乎是半爬著回到床邊,一雙大眼凄惻惻地看著狐狸:「我跟你有仇嗎?是不是弄死我你才高興?」

狐狸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手臂上的血已奇迹般消失,連傷口都不見了,懶洋洋看了眼艾小漿慘白的臉色:「我的血喝下去,尋常妖魅是近不了身的,這樣也省得將來我不在了,你被別的什麼東西弄死。」

「你……要去哪?」艾小漿怔了怔,脫口而出。

隨即想起來,狐狸既然是妖,又怎麼會在這裡陪自己一輩子呢?自然是來處而來,去處而去,恐怕過不了多久,他們之間就再無瓜葛。

那個朝夕相伴的小狐狸,也不會回來了。

這樣想著,不由黯然一笑,心有些隱隱作痛的感覺。

卻又好像並不只是為了個寵物……

「你那是什麼表情?」狐狸察覺到她眉宇之間的落寞神情,歪頭看看,竟戲謔地笑了,「莫非捨不得我?」

這狐狸笑起來的樣子十分好看,也十分缺德,艾小漿看著他的笑臉,忽然覺得,應該把之前隱隱作痛的那錯覺給掐了。

為這貨隱隱作痛,純屬浪費。

睡覺。

躺在狐狸身邊,卻又有些輾轉反側:「小白……」

無人應聲,但覺寒氣四溢。

……叫順口了。

「對……對不起啊……狐狸……」

「我叫千琉。」

「千琉,千琉……」第一次知道狐狸的名字,艾小漿在黑暗中微笑起來,不過到底還是沒有小白順口。

「千琉。」

「嗯?」

「我當初遇見你的時候,為什麼會受傷啊?」

「……」

「……不想說嗎?不想說就算了。」

「有人拿劍刺了進去……所以傷了……」淡淡的語聲,聽不出任何強烈的心緒。

「……是誰把你傷得這麼重?也是妖嗎?」

「……嗯。」沉默了一會,還是淡淡應了一聲。

不知為何,總覺得他這一聲輕應中似乎包含了許多複雜的感情還有幾許落寞。

「能傷你的人,那肯定很厲害。」

「對,非常厲害……」

艾小漿咬咬唇,又開了口:「你一定是逞強要和他打才會受傷,下次,打不過的時候就要跑,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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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萌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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