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又一個清晨，天氣很好，太陽很好，只有慕雲清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慕雲清在艾小漿空蕩蕩的床前負手而立，只看見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而那個昨天晚上還五內俱損、重傷不起的人，現在卻已不知去向。

協同一起的榮連錦沉吟了許久，才緩緩回身，從兩個噤若寒蟬的小侍女手裡接過一紙錦箋，上面潦潦草草幾行小字，看那古怪的行文，便知道是她的手筆。

請假條

尊敬的慕叔叔：

我因有事外出，需請假一天，傍晚時分回尋靈閣銷假，請予批准。

此致

敬禮

申請人：艾小漿

又及：此次脫崗外出純屬我個人行為，請勿遷怒無辜，謝了。

「我們慕叔叔的那碗葯倒是管用得很。」榮連錦掀起衣袍，在床邊坐下來，將手中的錦箋遞給慕雲清。

「我的葯即便管用，也還到不了這個地步。」

榮連錦深吸了口氣，笑嘆：「赤焰草啊……我聞到赤焰草的味道了，那是北疆虎族的療傷聖品，由歷代虎王親自看守，三百年只得一株，而且離地之後不能見陽光，所以必須連夜往返……這都能尋來，這個小姑娘啊，還真是有人心疼呢……」

「如此看來，那一位應該已經痊癒了。」慕雲清目光閃動，「算算時日，也差不多了。」

「你確定他痊癒之後，就會回到妖界去？」

「其實他早已有了離開的能力，至於為什麼要盤桓這許久，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想來是另有他事吧。」

「如果他傷愈仍不肯走，我們豈不是養虎為患？」

「人間妖界，終究殊途，他遲早會走。除非……」慕雲清的話還沒說完，榮連錦似乎想到什麼極其詼諧的事，掩著口笑起來，接道：「除非這隻小狐妖看上了咱們的小艾姑娘，情比金堅，不離不棄，那可就神仙也沒有辦法了，哈哈……」

然而，另一邊。

臨安大街。

「今天你得陪我玩到日落才能走，而且，什麼都得聽我的。」被千琉攬著跳出尋靈閣院牆的時候，艾小漿說。

於是天蒙蒙亮，繁華的臨安鎮的早市上就出現了引人注目的奇景，一個白衣長袖、俊美得奪魄勾魂、高貴得光芒四射的少年，被身邊溫柔恬淡、淺笑盈盈的女孩子拉著，面無表情地四處購物。

據記載，當日他們首先在餛飩的攤子上吃了碗餛飩，在婁記鐵匠鋪買了口小鍋，然後又去賣饅頭的老黑那買了四個饅頭，去賣肉的師傅那買了一隻白條雞、一塊豬裡脊，去賈老闆的雜貨店買了精鹽作料若干，最後，還到沈三娘的布莊扯了一塊藍布，那塊藍布長五尺、寬四尺，沈三娘要價十個銅錢，那女孩子還價六個銅錢，沈三娘寧死不從（后經查證，她之所以寧死不從主要是為了讓那個漂亮得驚人的白衣男子在她鋪子里多待片刻），女孩子軟磨硬泡，相持不下，眼見得鋪子裡外已是人山人海，少年終於忍無可忍，搶過那藍布，扔了片金葉子在櫃檯上，便揪著少女的后衣領奪門而出，翩若驚鴻地幾個起落，消失在街東頭的晨曦之中。

至於為什麼能記得這麼仔細，完全是因為這樣兩人出現在早市這種地方，實在想不注意都不行，於是所到之處，逛早市的群眾充分發揮了看熱鬧不怕山高路遠的超常才能，不離不棄，步步緊跟，現場直擊，追蹤報道，細緻而全面地記下了兩人的一舉一動，還曾一度造成交通擁堵。直到兩人消失不見，還有不少人在街頭悵然駐足，意猶未盡地猜測著他們的身份。

許是當朝顯貴，公子王孫，帶了嬌妻微服私訪的吧？

許是私奔出來的世家子弟，雙宿雙飛，隱身市井的吧？

許是美人如玉劍如虹的神仙俠侶，偶玩情調，效法民間小夫妻體驗生活的吧？

「許是……妖精變的吧……」賣布的沈三娘握著那隻曾被白衣男子搶布時碰過的手，眼神溫柔如水。

眾人對於她的想象力普遍表示讚賞。

然而身為一個現代人，艾小漿對這個陌生的世界充滿了好奇，難得有機會體驗一下古代的生活日常，外面的花花綠綠讓她看花了眼睛，但由於狐狸的超高顏值引起了嚴重的交通堵塞，於是艾小漿強令他又變成了一隻小狐狸。

這下好多了，艾小漿抱著小狐狸，路過一家沿街的粥鋪，卻倒抽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