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路

每個人都想活下去，沒有人願意不明不白的死。

在出乎於本能的求生欲催促下，所有人的行動高度協調，體力尚可的人全部投入到開盒子救人的工作中去，而剩下的人也沒有閑著，除了將源源不斷的獲救者集合到一處，他們還拿到了張教授的微縮地圖，提前摸索到通風口處，開始齊心協力將通風口罩子打開。

「不必等到所有人集齊才走，地圖我這裡還有一份，前面的先照著地圖往外走！」

雲曉曦高聲喊著，示意通風口外集結的人群提前離開，「你們體力不足，走得慢，說不定一會兒我們就追上你們了。記得仔細看地圖！」

「就聽雲老師的，大家跟我走。」

一個聚集點出來的人率先站出來，領著一群人鑽進通風口。

「李老爺子，不行你也先走吧。」

見通風口人進的差不多，雲曉曦回頭招呼李紅波道。「時間我可以自己看著……」

「不用，叫他等著吧。」

不等李紅波自己拒絕，蘇偉先開了口，「一會兒他跑不動，我背著他走。」

第二、三組架子清完，救出來三百三十七人，大部分是聚集點出來的，只有小部分是從前被抓的人。

此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小時零四十分。

救援人員原本存留不多的體力再度消耗下降，要在剩下的不足半小時之內將人全部救走，是絕對做不到的。

但如果今天不把人帶走。楊氏集團必定會對剩下的人嚴加看管，而且一定會換個新地方關押，到時候就算是雲曉曦跟百里光手眼通天，也不一定能再找到他們。

「體力不足的，撤！」

見救援速度再度減緩，雲曉曦毫不猶豫將自己背包里那份地圖掏出來遞過去，「蘇偉，帶著李老爺子跟其他所有人先走，我跟阿光留著收尾，快！」

「光留你們能成嗎？」

饒是蘇偉身強力壯，在連爬了兩個架子后還是有些脫力，此時聽雲曉曦如此安排，下意識看了眼還剩下的架子，在躊躇片刻后，他突然開口道，「其實沒必要收尾了，妹子，哥們兒，跟我們一起走吧，最後那兩個架子的……基本已經不算是人了。」

不算是……人？

這話一出口，周邊留著的人——尤其是聚集點出來的那些——都忍不住側目，唯有從前一批人的倖存者們臉上紛紛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

「他們的確不能算是人了……那些盒子里裝的……基本都是腫瘤標本……」

李紅波老人嘆了口氣，把蘇偉說不出口的話補充完，「他們曾經跟我們一樣，都是活生生的人，可後來被催發出惡性腫瘤，就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過了這麼久，他們中間沒幾個還正經活著，只是身上的那些腫瘤細胞被留存培養著。依舊封存在這邊兒……」

腫瘤細胞……

聚集點的人們聽得一陣惡寒，難怪從剛才開始，最後這兩組架子上就毫無動靜，原來這裡面放著的就是一堆腫瘤嗎……

「雲姐，既然是這樣，也別收尾了，咱們還是趕緊跑吧！」

「對啊對啊，趕緊走吧，活人都在這兒了，別耽擱了！」

「好的……我們走。」

雲曉曦此刻心情有幾分複雜，原本做下決定叫眾人先走，是因為她已經在心中做好了準備，哪怕拼著暴露空間秘密的風險，也要將剩下的所有盒子都收入空間一起帶出去，然而李紅波老人的話叫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可她卻沒有感覺到分毫喜悅。

那一堆盒子，不是聖誕節樹下堆砌著的禮物，不是一個個驚喜魔盒，是數不清的人命。

而楊氏製藥集團新葯的研發，正是建立在這一條條逝去的生命之上，如此喪盡天良泯滅人性的事，他們卻做得毫無心理負擔。

雲曉曦不想把這些人留在此處，即便他們早已不知魂歸何處，留在這裡的只有一堆堆醜陋的腫瘤碎肉而已。

「你們先進入通風口。」

借著背包的掩護，雲曉曦從空間里取出一桶柴油，擰開蓋子開始往木架子上傾倒。

她要一把火將這裡燒光，不給楊氏集團留下一點東西！

眾人見雲曉曦的動作便猜到了她的用意，頓時也不敢多停留，紛紛湧向通風口，眨眼間。在場之人就只剩下雲曉曦跟百里光兩個。

「給我，我幫你倒。」

百里光見雲曉曦累得滿頭大汗，走過去將油桶奪過來，繞著第四組架子倒了一圈，隨後將空桶遞迴給雲曉曦叫她收好，「走吧，我來點火。」

雲曉曦塞給他一盒火柴，兩人後退幾步，百里光划亮火柴停滯片刻，等火柴上的火焰燒穩定了。才甩手將它丟出去。

倉庫中，轟然一片火光騰起。

雲曉曦跟百里光見火著了起來，轉身飛快跑向通風口，蘇偉等人還等在那裡，見兩人過來了，伸出手來拉兩人上去。

「走走快走！」

剛把兩人拉進通風口，蘇偉就連聲喊著，「我把通風口蓋子堵回來了，都走都走！」

雲曉曦兩個於是頭也不回朝前沖，早有人把之前她給出的地圖送回來，她順手接過說了聲謝，「大家跟緊我跟阿光，我們一定能順利逃出去的！」

另一邊，正在召開發布會的楊德成話剛講了一半，一旁突然有人急匆匆跑上來。俯身到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坐在底下的張教授雖然聽不清對方的話，卻能看到楊德成那一瞬間變得鐵青的臉色。

一定是有大事發生了，會跟雲曉曦百里光有關嗎？是他們成功把人救走了？還是……還是說他們不小心被抓到了？

張教授心中做著各種揣測，表面上卻紋絲不動。他感受到楊德成陰鷙的目光在他臉龐上掃過，便做出一副淡定而不屑的神情來回看過去，絲毫不露怯。

兩人對視了片刻，楊德成率先收回目光，開始對在場眾人解釋道。「對不起，剛剛接到消息，我們的研發中心出了點兒小問題，所以我先失陪一下，接下來就由我們集團的齊副總來為大家借著解說這個新藥品項目。」

說完，楊德成匆忙抽身離開現場。

張教授有些坐不住了，他看了眼楊德成離去的方向，有心跟出去看看，卻又怕露餡，只能耐著性子等這個齊副總接著講話。

而中途離場的楊德成，此刻正處在暴怒之中，「廢物！一群廢物！連那麼幾個老鼠一樣的東西都看不住，我要你們有什麼用！」

在楊德成的怒火下，周圍一圈兒工作人員都戰戰兢兢不敢多說一個字，生怕把楊德成的怒火扯到自己身上。

「現場燒到什麼程度了？搶救出來多少試驗品？」

楊德成一邊兒往身上套著防火服一邊兒氣急敗壞問道。

「楊總……我們的人衝進去時，一二兩個架子早已經燒空了，後面的幾個架子也全都被燒得面目全非，我們的人搶出來幾個盒子，但是裡面……都沒有試驗品。」

新藥品研發項目負責人提心弔膽走過去回答道。

楊德成腳步一下子頓住了。

「盒子里沒有試驗品？」

他冷冷看著那個負責人，「連屍體都沒有？」

「對。連屍體都沒有！」

負責人趕緊點頭，「所以我們懷疑這場火根本就是那些試驗品逃出來后自己放的，為的就是轉移我們注意力！」

試驗品是不是要轉移他們注意力，這位負責人其實並不清楚，但他卻清楚，再不把火災的誘因轉移出去，他這份工作、乃至於他這條小命，估計都要交代在這兒了。

「既然你懷疑他們出逃，那有沒有安排人去抓？」

楊德成陰森森問道。

「呃……」

負責人一時語塞，所謂的出逃其實只是他情急之下想出的借口而已。沒有屍體也很好想，那麼大的火，盒子都燒爛了，人燒成灰也正常對吧，那個倉庫守備森嚴，那些巴掌大的小東西怎麼可能逃得出來？

因為有著這樣的念頭，所以他沒安排人手去抓那莫須有的「逃逸試驗品」。

「我要你何用！」

意識到這人甚至都沒去抓那些逃走的珍貴試驗品，楊德成頓時怒火滔天，可這個緊要關頭他根本沒時間理會這個廢物，「那間倉庫門禁森嚴，那群小老鼠一定不是從門離開，他們要逃走只能走通風管道——通知人下去，檢查所有通風管道，一個都不能漏！」

便是這道命令，叫逃亡途中的雲曉曦等人頓時吃盡了苦頭！

通風管道連接著這座建築內所有的房間，她們跑出來的那個倉庫幾乎位於最內側，這意味著他們要穿過無數個通風口才能到達出口見到等待在那裡的張明磊，但在此之前，他們便發現情況不妙。

通風口被打開了，有人開始拿著工具在通風管道里來回攪動，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通風管道十分狹窄，無法容納成人進入，他們甚至連腦袋都鑽不進來，因此這些人只能拿著或大或小的網兜不斷地攪動，想試試自己能不能來個瞎貓碰上死耗子。

雲曉曦因為跑在最前頭，所以差點兒被一個彎道處的網兜罩進去，生生嚇出一身冷汗，還好那些人撈了一會兒后便將通風口合上，開始檢查下一處。

謝天謝地，他們進不來這裡。

雲曉曦拍著胸口安慰自己。

接下來的路，走得異常艱難，他們不敢再全速奔跑，生怕下一個路過的通風口會突然打開探進來一個網兜，但他們也不能慢悠悠地走，有人開始檢查通風口，意味著他們逃走的事兒已經暴露，楊德成那個人渣指不定會想出什麼可怕的招數來逼他們現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