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活本來的樣子

卷首語：

我又來到了這裡

巨大的封土堆被蔥鬱覆蓋

王的寢陵寂然無聲

抓一把黃土

槐花與古樹

都還是兩千年前的味道

題記：

寂冷之地

我卻熾烈如火

那斜陽艷紅似血

我的身體早已腐朽

情人的淚貪戀著我的魂魄

我不忍離去

該是怎樣的痴念

能讓我在一個又一個

千年的等待中

妖艷如初

只因那一眼的真情

便墮入了永恆的深淵之淵

再見無期

魔咒無解

我把自己的氣息

在同一座陵里一遍遍塗抹

只為了下一世輪迴

你能解開我微溫的記憶

愛亦如初

痴亦如初

把等待留在彼岸

灑上花的種子

把心底對愛戀的執念

換做渡情的慈悲

復生復死

不曾悔過

七歲時我發了一場高燒昏睡了兩天，醒來后我總是重複的做著一些凌亂的夢，有時候還會被嚇醒，但是醒來卻記不清夢的細節。

昨晚我又做了一場被嚇醒的夢，我夢到我躲在一個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角落裡，這裡靜的彷彿是另一個世界，而陪伴我的只有一隻熄滅的手電筒。

我很怕，我能聽到我砰砰的心跳和小心呼吸的聲音，我動也不敢動，我怕抬起頭就又碰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紅色細線，恐怖的是細線的一頭穿在被倒吊著的腐爛破敗的孩童屍體上，而令一頭則穿在一副巨大的鐵棺材上......

這個城市被稱為火爐，一點沒錯，大早上就悶得像蒸籠。

人們從四面八方湧向這裡——公交車站。

我有點近視，雖然度數不太高，但從稍遠的距離根本無法看清楚一個人的相貌。

我不習慣帶眼鏡，因為睫毛太長總是蹭著鏡片而導致視線更模糊。我只在開會，長途開車或者看球賽時才戴眼鏡。

剛入夏，比氣溫更侵虐人心的是女人的穿著。其實這個城市挺保守的，但是總會有那麼一些女人願意用自己耀眼而妖嬈的身體把樸素的世界塗抹出絢麗的色彩。

好不容易擠上公交車，一低頭就發現了一塊令瞳孔瞬間放大的色彩。

那細膩如脂的鼓起和幽深的溝壑衝擊著一躲再躲的目光。

我喉嚨乾燥，後背發熱，我已經發現周圍好幾道毫不掩飾的目光射向那一小塊無比誘惑的地方，我甚至聽見了帶著吞咽的低沉呼吸聲。

眼前的這個女人很美，她安靜自然的面容，白皙細長的脖頸上戴著精緻的項鏈，我側頭看到寶格麗的吊墜隱藏在那細膩溫潤的溝壑之中。

她好像並不當周圍群狼的存在，仍然神態安然的看著車窗外。

我聽見有人嘟囔：「戴著寶格麗都來擠公交車，真是浪費社會資源。」

女人顯然也聽到了，她有些慌亂的拉了拉衣口把吊墜蓋住。

車上不斷有人故意擠來，我卻撐住欄杆身體蹦起肌肉把這個女子繞在較為寬鬆的圈子裡。

他們擠不動我，只好又挪動身體朝別處擠去。

下了車，我望了眼女人所在的位置，她仍然神態安然，目不斜視。

此時，我之前待過的位置已經被一個長相猥瑣的眼鏡男佔據，他的襠部幾乎已經貼在了女人的身上。

女人感受到了壓迫，把身體收縮后往裡挪了挪。

公交車復又啟動，眼鏡男借著晃動更加肆無忌憚。

有一個女人，她嬌小玲瓏，說話輕言輕語，最重要的是她很耐看，但是她是賣早點的。

自從在這家公司工作，我總是去她的早餐攤子買中式漢堡，每當我來到她面前，她臉上總會綻放出溫柔的笑容。

可是她這幾天對我熱情過度，每天總想和我多說會話。看了眼時間，離打卡還有十來分鐘，我放慢腳步走進一條小巷。

「姐，早上好，老樣子，多放黃瓜西紅柿少抹醬。」

「知道了，給你挑個最大的火燒夾最粗的腸！」

我心裡一哆嗦，她挺樸實善良的樣子，不過今天這話有點過分了。

旁邊是賣雞蛋灌餅的婦女，挺著個肚子，圍裙上斑斑點點的不太乾淨，我從沒買過她的，雖然她望向我的目光透出急切，可我就是總買眼前這個女人的，不為別的，她看起來漂亮順眼就是最好的理由。

她提醒我三塊五，我掃碼付了四塊，我不佔這個便宜，這個社會沒有誰更容易。

遞給我時，我能感覺出速度似有停頓。

「我就住這一塊，總會碰到熟人，熟人過來買不收錢又不好，所以我就給熟人做的大一些。」

「姐，那我這待遇相當於你朋友了？」

「嗯嗯，你總照顧我生意，還有上次城管的事，我一直想謝謝你。」

「這都不是事，他們橫行霸道慣了，早就惹了民憤，即使不是我，其他人遇到了也會幫你們的。」

兩個月前，城管要沒收她的攤子，我用給他們局長信箱投遞『文明執法真情助人』表彰信的辦法勸走了他們，他們小隊長陞官后還送我煙表示感謝。

「弟弟，你還沒對象吧？」

還不待我回答她就繼續說：「給你介紹個對象吧，在證券公司上班，家裡拆遷三套房，就是長得有點胖，但是很漂亮。」

她見我疑惑，忙解釋：「弟弟，我覺得你是好人有擔當靠得住。可惜我沒有弟弟，從前我幻想過弟弟的樣子就是你這樣的。」

我仍然沒回過神來，若是熟人介紹有情可原，可是我和漢堡姐根本不熟悉，就是每天早晨買個燒餅夾火腿而已。

我望著她，覺得她並不是開玩笑。

「姐，人家條件這麼好，肯定看不上我，再說我和她階層不一樣。」

我思索良久也沒發現我能有被人欣賞的部分，大姐給我介紹女友圖什麼呢？

「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條件和階層又高哪裡去了？再說，這個妮兒不是愛慕虛榮的人，而且姐相信你是潛力股，將來一定飛黃騰達！」

本打算拒絕，但轉念一想，我現在單身也大半年了，對方條件又看似不錯，在城市奮鬥的外鄉人又有幾個窮其一生買上套房子的，她家既然三套，那我奮鬥的步伐就輕鬆些了。

打定主意后我說道：「先加微信聊聊看，別人家不搭理我弄得尷尬。」

我猜不透她為什麼會給我介紹對象，我打工的身份無房又沒車，雖然單位收入也倒說的過去，但是畢竟身份不一樣。我在這家公司工作快兩年了，同事間彼此關係和睦，老闆也是直爽性格，公司雖然不大，但是我覺得挺開心的。

「我可說真的，不是開玩笑。等收攤后我把她微信推給你，你倆好好聊聊，你二十五歲對吧？她比你大一歲，她眼眶挺高，有個電廠的追她，她就是看不上人家。」

「姐，你怎麼知道我二十五？」我一臉詫異。

「我看你微信朋友圈知道的，」她說出后明顯臉紅了。

我不由一樂，不會是她喜歡上我了吧？沒事總扒拉一個人的朋友圈肯定是對那人有意這句話一點沒錯，可是那也不用以介紹對象的方式吧。

「姐，說實話，我眼眶也挺高，長得像你的話我就願意。」我咧嘴一笑，開著她的玩笑。

「一邊去，人家可比我好，這差十多歲呢，說真的這是我的表妹，長得倒是和我挺像。」

她臉上羞澀盡顯。

我都不知她叫什麼，難道僅僅每天早上的一個中式漢堡就能換個媳婦？這也太便宜我了把，看時間已經差不多趕忙向她晃了晃手機奔向公司。

「小燕妹妹，今天味道不一樣啊，是不是換男朋友了？你應該優先考慮考慮我，不說別的在咱公司我可排第二帥！我要是再瘦瘦，咱公司第一帥哥的稱號絕對非我莫屬！」

剛進公司就聽見王胖子調戲女會計的聲音，這傢伙剛來公司不到半個月，但機靈熱情，有著上下翻飛的嘴，把公司的女職員們侃的各個心花怒放。

公司做禮品團購和批發業務，辦公人員不足十個人，就我王胖子和老闆是男的。

會計叫劉小燕，三十歲，長得清瘦模樣也算漂亮，胖子年齡和我差不多，居然舔著臉叫人妹妹。

「你才換男朋友了呢，我換個香水不行啊，不聞把狗鼻子塞衛生巾堵上！」

劉小燕不是善茬嘴巴挺毒。

「我去用品店買過，人家不賣我。燕兒妹妹，你說這玩意兒當口罩用是不是也不錯？」

小燕噗嗤笑了出來，這個胖子臉皮太厚，和他扯准輸。

「我敢送你，你敢戴嗎？最好當眼罩帶上，省的別人認出你這流氓樣兒！」

胖子嘿嘿一笑，小眼迷城一條縫：「小燕姐，你是不是通道不暢有些上火？」

「死胖子你要再惹乎我，信不信我把那玩意兒塞你嘴裡，讓你滿嘴吐血！」

王胖子一縮脖子，一轉臉看見我進了公司，「呼」一聲搶到我跟前把我手裡的中式漢堡順了過去：「你看你，每次都給我帶燒餅夾火腿，咱能不能明天換個卷餅或者包子什麼的？」

這傢伙好像有種天生與人快速相處的能力，當初我面試的他，雖然覺得他油嘴滑舌，但是他思維敏捷社會閱歷豐富，我從他眼睛里看出聰明勤快，本來機械性的面試過程，愣是被他侃成了各地奇聞和對娛樂圈風花雪月事件的交流。我和他相聊甚歡，本來預備給三位面試者的時間愣是被他一人全佔用了，最後我乾脆讓那兩人打道回府，並且提高了五百元底薪，再把本來起碼兩個月的試用期的時間縮短到一個月的待遇通報老闆留下了他。

當然最重要的是我認為他對公司有價值，他在面試中展示出的能力完全匹配公司的要求。

他對我挺感激，上班后的第二天晚上就拉我搓了一頓。

果然，僅僅適應了一周，他就能獨立開展業務拓展。

他的個人簡歷和身份證複印件檔案我檢查的很仔細，他全名王英俊，天津人，比我還大一歲。

他說他名字太俗，朋友和家裡人都叫他胖子。

我說我稱呼他王經理，他說光桿司令狗屁經理，乾脆叫他胖子，我沒同意。可是一天後他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讓大家把王經理的名號改成王胖子。

我問他怎麼天津人來濟南工作，直轄市級別到省會這是屈尊。

他拍著胸脯划拉出功夫架勢：「素聞山東多豪傑，他天津只出了個霍元甲，而山東不一樣，響馬多，英雄人物更多，來山東也漲漲氣概。」

這傢伙滿嘴跑火車，難怪都說天津人和北京人都是侃爺。

這個城市夏天太熱，每個人睡眠都不太好，我看一個個都無精打采，哈欠連連。當然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王胖子，他正吧唧吧唧的吃著我的中式漢堡。這傢伙別看胖，但是精力充沛，這些天來我就沒見他顯露過一絲疲憊。

我順了李姐的兩根油條和平面設計小王的一個包子，邊吃邊看了眼公司的銷售數據和市場計劃進度狀況，見大家差不多吃完，於是組織大家開早會。

大家在會議室分兩排站定，我先總結了昨天的各項工作內容並對重要事項做了點評，又安排了今天的工作事項后把王胖子點出來我讓他給大夥講個笑話提高精神狀態。

這傢伙一聲：「得嘞！」

球形閃電一樣竄到我的位置，瞅了眼離他最近的設計師小王：「親妹妹，怎麼無精打採的，昨晚沒幹好事吧！」

「胖子，死去！」小王瞬間羞澀，眼神躲避。

看來昨晚真的沒幹好事。

「你脖子上有牙印！」胖子驚訝的指著小王的脖子。

小王立刻把脖子捂了起來喊道：「哪裡有...」

話還沒說完就反應了過來：「你死胖子臭胖子死死胖子！」

眾人哈哈大笑，胖子忽然一本正經：「我問大家一個問題，回答正確的我有獎！」

「啥問題啥獎勵啊？」

眾人瞬間來了精神，有人探頭問道。

胖子故弄玄虛的說道：「現在天這麼熱咱們有空調和風扇，那麼古代百姓用什麼方式解暑，有知道的嗎？」

眾人七嘴八舌，有的說用蒲扇，有的說涼席，還有的說把冬天儲存的冰塊拿出來，電視上說過。

胖子白眼：「古代就算王公貴族也沒幾個能擁有儲藏冰塊的地窖，那地洞需要挖的極深還必須足夠大，並且要求存放場地乾濕度合理，關鍵冬天到夏天的時間跨度太大，很難儲存足夠多的冰塊以保持冰凍不化，咱們說的是尋常百姓用什麼辦法解暑！」

眾人的答案都被胖子否定，我也好奇，會計劉小燕甚至拿出手機百度。

胖子得意的一笑：「都說熊二的哥哥沒腦子，孫大美女連你也不知道嗎？」

胖子說的孫大美女是負責產品的經理，老闆的親侄女。

「熊二的哥哥沒腦子？明明熊大比熊二聰明呀！」孫經理疑惑的回答。

忽然，她發現眾人忍著笑瞄著她碩大無比噴薄欲出的胸脯。

「死胖子，我踢死你！」孫經理也30多歲，性格更潑辣。她孩子還在哺乳期，本來就嘆為觀止的胸部現在感覺像西瓜一樣。

她邊說邊急速追向王胖子。

王胖子那肥胖的身軀躲閃靈活，孫經理追了兩圈沒追上，氣的跺腳。

胖子看孫經理不追了，回過頭指著我說道：「孫大美女你別追了，你看老遠的眼珠子都被你晃蕩的快掉出來了。」

我臉一紅，這傢伙把我也拉下水！

這麼大的胸部實在少見，太令人遐想了，剛才我確實被晃得心浮氣躁。

眾人被逗的哈哈大笑，我再次看了眼孫經理因為大喘氣而劇烈起伏的胸部，她穿著連衣裙，胸口即使故意遮掩，但仍有不少白肉露了出來。

「王胖子，小心得罪你孫姐她少算你工資，她可兼著考勤，你出門從不打卡！算不算早退可由孫姐說了算，到時候別發工資時翻了白眼。趕緊告訴我們答案，並且中午請孫姐吃飯，樓下剛開的黃燜雞不錯，不然她饒不了你！」

胖子說：「可不能吃雞，現在飼養都靠激素，人吃了激素胸更大！」他故意在胸口比劃出籃球的樣子。

孫經理又沖了過來：「死胖子，我撕你嘴！」

胖子趕緊再躲：「孫姐這麼美生氣都好看，孫姐夫肯定是最幸福的人。」

孫姐追不上，索性抓起馬克筆朝胖子砸去。

胖子伸手接住：「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只要大家叫我聲帥胖哥，中午我全請！」

「死胖子無敵死胖子帥胖哥。。。」

大家的精神頭已經被調動起來，我擔心老闆提前來公司，於是趕緊催促王胖子公布答案好開始工作。

王胖子收回嬉笑狀態，一本正經的說道：「在古代，百姓生活困苦不堪，不像我們現在社會穩定，經濟繁榮科技發達，動不動的就能吃雞，古代別說吃雞，吃雞蛋都是十天半月才有的享受！」

孫經理打斷他：「別叉題了，趕緊說答案！」

「著么急啊，答案必須引出來，不說這些我覺得中午請客虧的慌，」他繼續說道：「古人面對炎熱等極端的自然狀況，真的辦法不多，愚公移山、大禹治水等都是人們用神話的手段給自己的心理安慰或者說純粹就是統治階級用來愚民的一種手段！其實古代普通人家避暑就靠忍，在哪個年代吃飯穿衣都困難的時代，人們早沒了對冷熱的不耐煩情緒。大家有沒有發現，人如果經常挨餓身體就會給大腦一個空靈忘我的信號，比如大街上那些流浪漢蓬頭污面，臭不可當！但是即使夏天他們也穿著棉衣棉褲，可是他們並不覺得熱，就是因為大腦給的這種信號，因為在他們看來，吃飽比炎熱要重要的多，當心思被凝固，所以根本不覺得熱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解釋，聯想到流浪漢的情景，忍不住與大家不斷點頭。

「但是，」王胖子忽然抬高聲調。

王胖子見大家齊齊望向他后說道：

「其實，古人還有另外一種避暑方法，經過我多年研究，我覺得有必要讓大家分享我的成果，如果大家有中科院文化部等什麼的關係，一定幫我申報這項偉大研究！」

胖子站在高處一覽眾山小的姿態：「大家聽好了，另一種方法就是啪啪！使勁啪啪！」說完，胖子雙手猛烈拍了起來。

眾人皆楞，並沒有跟隨。

王胖子詫異的停下手：「我那可憐的黃燜雞呀，你們一點配合意識都沒有，你們有沒有發現，古人的孩子為什麼春天出生的多，秋冬天的反而很少呢？那是因為夏天熱，老百姓們熱的睡不著只好互行夫妻恩愛大禮，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五次，直到累了就睡著了。夏天忙耕種，算算日子到了春天肯定就生了。孫姐，我說的對不對，你家姐夫一晚上幾次啊？」

「死胖子！！」孫經理瘋了，這回她找了根掃把追向胖子。

「看你豐滿異常，姐夫一定時常灌溉！」

這倆人已經從會議室追逐到了辦公區，王胖子利用辦公桌躲避。

我趕緊制止兩人，玩笑可以開，但影響工作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