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假友情和真親情

同事們各就各位開始工作，我也排列了一下今天的工作計劃。

這時候王胖子探過頭來猥瑣一笑：「老遠，大飽眼福了吧，嘖嘖沉甸甸的晃眼啊！揉一把，肯定三天都不捨得洗手。」

「你這傢伙，好好工作，我可勸你，兔子不吃窩邊草，小心賴上脫身不了。」

孫姐人很好，我可不願意胖子打破公司的氛圍。

胖子白我一眼：「我怎麼瞅著你可沒放過大飽眼福的機會，那目光緊緊追隨，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告訴兄弟，這大胸妹是不是被你上過了？」

我差點把剛喝到嘴裡的水噴出來，這傢伙嘴上沒門什麼也敢說，我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在公司，我是絕對的謙謙君子，這是飯碗，一旦亂了，那可是給我職場生涯抹灰。

「行了，說說工作，這月的銷售任務可是很高，我再整理份b區意向客戶檔案給你，重點的我加深了顏色，也備註了之前溝通的程度，到時候你有選擇的拜訪下，兩周后就是父親節了，我打算把客戶組織過來參加沙龍活動並把理念和用意延伸至終端門店幫客戶銷售。」

禮品行業現在競爭太激烈，由於行業門檻低，賣大蒜的印個名片都能開展業務，倒買倒賣小打小鬧的數不勝數。

以前禮品團購業務拼關係和後台，但是現在由於電商的衝擊，任何報價也經不住上網一搜。最嚴重的是當前國家正嚴查貪污腐敗，這無疑讓我們的情況雪上加霜。

由於行業不樂觀，老闆這些天忙於鞏固關係去了。

公司雖然不大，但是有幾個關係必須餵養，而一些零售型的客戶就只能通過維護終端來帶動訂貨數量，所以我們需要不斷的給終端零售型的客戶們策劃活動。

胖子一屁股坐在我辦公桌上，啪啪的按著圓珠筆：「遠哥，上次你給我的資料，我篩選后拜訪了五家客戶，其中有一家已經打款發貨，但是另一家姿態很高，說話模稜兩可。我調查了一下，這家公司是監察系統的下屬單位，主要過渡一些物業管理和老幹部福利以及離退休人員等事務。這種客戶要是能拿下的話那可是肥單，一年下來起碼幾千萬了。而且畢竟有機關事業單位的背景，價格方面就是走走形式，我們絕對有利可圖！」

他接著道：「老闆有沒有直接搭上話的關係，這單如果拿下，下個月任務都算超額完成吧？」

我看了他一眼，我把身體沉向靠背，沒說話。

胖子說的對，如果能拿下這單，別說下個月，就是半年的銷售任務都富餘。輕易不開張，開張吃半年說的就是這種單位。

這個資料是我故意加進去的，之前我和老闆分別對這個客戶跑了幾次，都是只到了與其中一個副總吃飯的程度。他們與我們公司的合作還差十萬八千里，現在又面臨嚴打腐敗更無法施行動作了。這個單位雖對外稱為實業開發公司，但是說白了這就是某某領導的私人金庫，完全是某領導用來接受饋贈，維護關係互相扶持的一處機構，往往一些隱蔽業務，都通過這種機構進行洗白過渡。

本來我只是想測試王胖子是否在認真履行工作，沒想到他不僅用了心，還發掘了背後的內容，

看來他工作沒白做，我起身誇了王胖子幾句。

我原以為上次的客戶檔案他會挑選一些簡單易攻的小客戶入手，沒想到他不畏艱難在這麼短時間就把我們先前啃不下的肉骨頭給翻了出來。這傢伙展示出來的工作能力尤其死纏爛打狗皮膏藥一樣的態度令我欣賞，之前我帶他跑一家公司，對方老總推脫太忙，說改天再談，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擺出了一副要麼一塊吃飯，要麼都別吃飯的態度，頂的對方老闆翻白眼！

胖子說這人一看就是猶豫不定的老狐狸，越是對他客氣，他越磨蹭和挑毛病，不如霸道一些直接攤牌。這種老狐狸早就摸清了各個供應商的底價，他之所以耗著就是想享受被尊重的過程，那麼不如不尊重，粗魯一點反而更有效果。

真沒想到那頓飯後，這個磨蹭了近兩個月的單子拿下了！

拿下這單后我和他在地攤擼串喝酒，我倆說了很多，從傍晚一直喝到攤子只剩我倆。

王胖子說他這種粗魯的江湖行為也是銷售藝術的一種，粗人也有不可預測的能力！

我以往的方式多是彬彬有禮，恭敬客氣，像胖子這種狠辣撒潑黑白紅臉的手段我卻第一次見識。

他說，這社會互敬互愛和公平對待的事情太少了，如果沒有利益廢話都不會多說，既然能接受談話那麼都不如爽快一點，你情我願你來我往才有更美好的未來。如果總是拐彎抹角隱含隱晦，那麼下次合作準生事端。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一直推崇仁義德禮信，要是都耍心眼，那麼坑一次可以，坑多了的話早就沒有文明古國的稱號了。

我問他面試時候怎麼不說這番富有哲理的話？

他說他要是見了市長省長還能說出不一樣的話來，他說他是實在人，不喜歡也不接受拐彎抹角，正是因為實在所以身體賁棒吃么么香。

他還說他不是文人，他是武將。他說文人多齷齪，比如我，看著一本正經不是也總盯著孫經理的胸部看。

我說我那是欣賞，並非情慾。

他呵呵一笑說他覺得和我能成為朋友，而且一定會是很鐵的那種！

在當時，這句話我以為純粹是胖子的客套話，沒想到在以後我們經歷萬千險惡，遭遇無數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同出生入死，干出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成為生死之交。

「老闆浸淫這行多年，當然有些關係，只是他關係多在水力資源這塊，監察系統有能量的關係還真沒聽說過。」

「那也不能放著大魚不吃，我可想能在公司建功立業，那些小蝦小蟹費神費力不說還沒什麼成績。」

「大魚肯定要吃，小蝦小蟹也是肉，這家公司我之前也接觸過，並不好啃，我有他們副總的電話可以給你。」

王胖子沉吟了一下說道：「好，我先摸摸他們這次採購金額是多少，以前是哪家公司供應，最好能摸出他們負責人的胃口有多大再做決定。如果金額太低，我們也別費心思了，如果他們胃口太大公司沒得賺那也不好。」

我點頭道：「是，如果勞民傷財那不如再尋他處，咱就定兩天時間啃不下就算了，大單需要機遇，咱慢慢圖之，你先調查下情況再找老闆一起商量。」

「好嘞，我胖爺，不，我胖帥出馬統統開門獻花，你就瞧好勒！」

他說完唱著俗歌轉身回了自己辦公桌：「摸摸妹妹的手啊，真軟和…」

我不由苦笑，胖子175左右的身高，體重未知，但並不是胖的肥肉一堆。

這傢伙語調猥瑣，腔調不正，真不知道一身正派的老闆如果在長時間接觸下會不會還點這小子的燈？如果能拿下這個大單，胖子在老闆心裡的分量無疑增加了很多。

這時，手機振動，微信來了信息。

打開手機一看，漢堡姐又把我朋友圈贊了個遍，並且推給我一個微信名片，英文名：Arosewiththorns，頭像果然是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

上午的時間基本不忙，我也有時間和漢堡姐微信扯皮。

「弟弟，這是我表妹，她叫呂欣妍，我看著長大的，她脾氣性格都很好，喜歡音樂和繪畫，你看她朋友圈全是她的作品。」

「姐，文藝人啊，我怕我配不上，我這個人之並無所長，當然夫妻關係的話這個長可以算一個。」

「臭小子，正兒八經的，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很親切，雖然看起有點壞，但真人陽光有禮貌，姐知道你正直善良。」

「姐，你怎麼看出來的，你會麻衣相術還是周易八卦？」

「弟弟，我雖然就是一個賣早點的，但我之前在百貨商場上班，什麼顧客我一眼就知道性格特點和尺碼。況且我不是傻子，要不是方便照顧孩子，誰願意火烤日晒。你總是照顧我的生意，還幫我們這群人找了立身之所，我真的很想謝謝你。你並沒有因為我就是個擺攤的而看不起我，一個人的眼睛騙不了人。」

「姐，你的氣質和相貌壓根不是現在的這種生活狀況，你臉上透出善良和溫柔，我也覺得你很親切，最開始見你時我還好奇，以你這麼好的形象，怎麼能去做多數是中老年人才做的生計。」

記得最初從李秋薇的漢堡小車經過，她溫婉柔和輕言輕語的小女人姿態吸引了我，她面色單純，很羞怯的問我要不要買中式漢堡，她說她的用油是純正花生油，雞蛋的表面都洗過，保證乾淨衛生。這些行為看似微小，卻能顯現一個人的內在素養和為人準則，當時我就對她很有好感。

「我好開心，多少年沒人誇我了，其實我是單身，你姐夫患病去世7年了，他閉眼前我答應為他守身八年照顧好女兒。我很愛他，我也沒覺得自己苦，其實賣漢堡挺好的，從早上6點到9點三個多小時能賺兩三百呢，這些年幸虧有這個小攤才沒有落下對女兒的照顧。」

「而且我下午我再做點幼兒園的工作，每天都很充實。現在我女兒馬上高考，她成績很好，她想留下陪我，但是我讓她填報上海和重慶大學的志願，以她的成績我覺得沒問題。這些年我管的她太嚴，既然讀到大學了，我想讓她自由自在的飛翔，迎接真正屬於她自己的人生。」

我沒回信息，情緒有些壓抑。

這是一個不幸卻堅強的女人，這個女人溫柔如水，說話輕言輕語，不施粉黛卻清新淡然，帶著一點點的羞澀更讓人心生憐憫。

我終於知道她最近的反常原因了，她人生不易，越是內心荒涼越渴望陽光的溫暖，而我對她的溫柔尊重，使得她想把我變成她的家人，而她表妹又剛好合適。

這個女人對我敞開她深埋已久的遭遇和內心不為人知的一面時，我瞬間被衝垮了。

「姐姐，我心裡都逆流成河了，我沒有姐姐，但你就是我的親姐！咱倆相知太晚...」

微信上發來大哭和擁抱的表情：「弟弟，和你說了這麼多，你別誤會，我挺過來了，我沒覺得苦，我只是覺得自從蘇柔的爸爸走後，我就再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我所有的時間和心思都在女兒身上。我相信以後會好的，等女兒上了大學，我也四處走走轉轉，我早已忘了世界什麼樣了。這些年我強自歡笑，閉上眼其實是眼淚，睜開眼則是苦楚，我再也不想沉浸在回憶里了。」

「姐，世界和你一樣美，等您女兒上了大學，你就給自己放個假，好好放鬆，找回自己本應該美好的人生，希望你的笑會伴隨所有的白天黑夜。」

「弟弟，謝謝你，我每天都瀏覽你的微信，看你發了什麼說了什麼，其實我一直壓抑著自己，每天早上能聽到你喊我姐，再看到你溫暖的目光成了我最期望的事情。我想，如果我能有個像你這樣的弟弟多好，那我也不會孤獨也不怕被欺負了。」

「姐，」原來我早已成了她的精神依靠。

「弟弟，謝謝你救了我，其實城管攆我那一段時間，我女兒模擬考試沒考好總沖我發火，我也總被亂七八糟的人騷擾，那會兒我真的想放棄生命，去問問你姐夫為什麼走得那麼早。」

我心裡一陣難過：「姐，我叫陳遠，如果表妹對我不排斥，我就會努力和表妹相處，爭取我們成為一家人，我來照顧你們，決不再讓人敢欺負你！」

「嗯，弟弟，都沒事了，以後誰敢惹我，我就告訴你。表妹挺好的，我對她說起過你，她之前也加過你，你沒同意。」

「噢，姐，怪不得我覺得名字和頭像面熟呢，原來姐姐早就想撮合我們了!」

「臭小子，別以為就你一個好男人，表妹人很好，她總來幫我輔導蘇柔作業。」

「嗯，姐放心吧，我先不對你保證什麼，但是我一定好好的與她交往。姐，下班后我請你吃飯好嗎，帶著你家姑娘一起。」

「表妹說今晚加班…」

「我說的是請你和你家姑娘，和你表妹無關，今天咱倆就義結金蘭！」

我感嘆，世間能有多少人能做到她這種程度，在當今的社會這種忠貞而堅韌的女人實在太少了，她無疑令人動容。

我對早上的錯誤認為感到懊悔，她的舉動不是情慾而是親情。

她回信息說在家裡吃多好，知道我是外地人，問我包水餃燒排骨喜歡吃嗎？

我告訴她，我們出去吃，家雖然溫馨，但我想讓她周圍的人知道，她的這個弟弟願意撐起她的天空，趕走她滿是陰鬱和膽怯的心境！

我暫時沒加她表妹的微信，我想這一整天的心情應該屬於這個可憐卻偉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