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迷離了雙眼

中午下班時間還沒到，王胖子叫的整整四大份黃燜雞外賣就送來了，他還點了二份辣鴨翅鴨脖混摻，這大概要近三百塊錢，簡直就是他兩天的基礎薪水了。

公司眾人拍手叫嚷開心歡呼，紛紛誇胖子是公司第一豪哥！

這群同事基本上都是從農村出來的，對於飲食都很將就，胖子的大手筆無疑讓大家解饞。

還沒到中午下班的點，胖子就把飯菜擺上了小會議桌，惹得大家紛紛過來偷吃。

「胖子，我把錢轉給你，咱倆一人一半，你剛來公司，錢沒賺到怎麼能花錢。」

胖子手筆太大，我不想讓他獨自承擔。

「遠哥，至於嗎，大家對我都很照顧，我早就想請大家吃飯了，況且這已經給我省錢了，等發了工資我請大家吃大餐！而且，我覺得漸漸適應了工作，以後我會談幾個大單，到時候我們五星級酒店搓一頓！」

此刻公司小姑娘們已經對王胖子仰慕的目光了。

孫經理過來說道：「早上開玩笑的，你也太當真了，買中份都夠大了，這大份的想撐死我啊。」

「多吃才補嘛，不然微縮了姐夫就不要你了。」胖子沖孫經理在胸前比劃。

「去死！」

自從胖子來到公司，我們歡樂指數上升很多，之前雖然也很融洽，但都太客氣，現在胖子的插科打諢和無遮無攔的玩笑給公司帶來更多的輕鬆愉快。

「偉大的婦女同志們，提前下班，大塊朵頤！」

我是公司銷售總監，在這小公司相當於副總，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胖子得令：「兄弟姐妹們，挺起你們或大或小但都傲人的胸脯！沖啊！！」

公司不缺各種飲料，早有人倒好擺滿桌子。

作為領導，我首先發言，我大聲問：「這頓飯應該感謝誰？」

「胖哥帥胖哥！！」

「胖哥要感謝，但是也應該感謝孫姐啊，沒有孫姐的國際范，胖子怎麼能被俘虜？」

孫姐拿筷子作勢要打我。

吃完飯，大家稍休息后就繼續開始工作，胖子出去洽談業務，平面小劉要設計沙龍的促銷海報，方姐要對賬和報稅。每個人都在忙，這間公司雖然小，但每個人都積極的工作著。

下了班，我先去超市買了許多禮物，然後給漢堡姐打了電話，她立刻下樓到小區門口迎接我。明顯的她打扮了，雖然還是很樸素，但很美很柔性的女人，形象得體氣質溫暖。

小區門衛大爺疑惑的看向我倆，

「表姐，等急了吧，在家等就行啊！」我故意聲音很大。

門衛大爺收回疑惑：「李秋薇啊，你家都好幾年不來客人了，這小夥計帶東西可真不少，要好好招待啊。」

原來漢堡姐叫李秋薇，她明白我大聲的意思，忙分擔我手裡的禮品。

她怪我買太多了，我說我會常來，而且每次都帶這麼多。

她家在二樓，兩室兩廳，整潔溫馨。陽台養著很多綠植，牆上掛著幾副十字綉，但更多的是她女兒從小到大的照片，最大的一幅應該是今年才拍的，十七八歲，亭亭玉立，明媚而英氣。

李秋薇說為了打發時間，不忙的時候就擺弄綠植和十字綉，本來想養小狗，但是怕照顧不好就沒養。

我心裡泛著心酸，我知道她怕失去，即便是貓貓狗狗，也會壓垮她的心智。

李秋薇明顯比我局促，她說她家輕易不來客人，她也不太走動朋友和親戚，再從她丈夫去世后，她總覺得她渺小懦弱孤身乏力，忙完就躲在家裡怕人問道。

我嘆氣，過多的自我封閉就慢慢走向了黑暗，這真是個可憐的女人。

她家連茶葉都是新買的，她告訴我，上午從微信說了那麼多后她心裡舒服多了，這些話以及那些遭遇她沒有人可以傾訴，雖然她父母都健在，可是感情的事情，他們又能慰藉了多少？

這些年她辛苦的把女兒養大，女兒舞蹈繪畫歌唱都非常優秀，學習成績更是名列前茅，她說她女兒蘇柔是她的驕傲。

我能想到一個喪偶女人是多麼的不易，她漢堡攤子被城管攆過，她肯定也曾被社會人員騷擾過，當然還有數不盡的風雨冰雪，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能堅持做自己而沒有被物質和孤單擊潰，仍然處境淡然的守候著諾言，令我動容。

可能我是很感性的人，我容易柔情泛濫，此刻我很想把她擁抱，但不可以，這是姐姐，我不能對她有一絲的玷污。

她說我陽光的形象和對她尊重的笑容讓她覺得並沒有被世界拋棄，這些年她遇到過很多打她主意的男人，她害怕那些男人不懷好意的搭訕，她變得越來越謹小慎微，總是細聲細語唯恐得罪什麼人。自從我勸走城管幫她解圍后，她人也變得自信勇敢了很多，她會偶爾打扮，不再忙完后只窩在家裡。

我告訴她，擁有一個新的心情會感受不一樣的社會。

我們沒有出去吃飯，李秋薇早已準備了很多菜，她說她要好好招待我，權當提前招待表妹夫。

這八字沒一撇，但既然認她做姐，自然要尊重她的話。

她調好餡子，我與她一起包了水餃，這是多少年來我第一次參與到做飯當中。工作后談過兩個女友，但從沒居家做過一次飯。

回想那兩段感情，彷彿過眼雲煙，也如同流淌過的水再無法倒回。

再深盟的感情分手后最好是陌路，不是不念舊情，而是只有假裝忘記才是對彼此最好的祝福。

這是我那兩段戀愛的分手感言。

我倆吃著熱氣騰騰的餃子，儼然把對方當成了親人，再無拘束。

此刻，我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我很詫異我居然走進了一個喪偶女人的心裡，還來到了她家，一起做飯，一起交換故事。

小時候總是聽人說城裡人很壞，我卻從沒發現過。

李秋微卸下了枷鎖，一下變得輕鬆。她很白，因為風吹日晒而顯得白里泛紅。

一杯紅酒後，她面如桃花，眼裡盪著水光。

她女兒蘇柔因為備戰高考，一直住校。

「姐，我家在大山深處的土溝溝里，我讀高中的時候在離家40公裡外的縣城，我們唯一能走出大山改變命運的途徑就是努力讀書，然後考上大學，所以我很刻苦。那時宿舍統一熄燈，我為了學習能蹲在廁所里借光到凌晨一兩點。我從沒浪費過任何時間，放假我打工賺學費，周末我為了節省路費幾乎不回家。」

李秋薇閃著淚光看著我：「弟弟，你比我還要苦，以後你每天都來吃飯，姐疼你。」

「姐，那年也是備戰高考，我很久沒回家，我媽很想我，那時候全村只有村書記家有電話，可是她不會打，她就包了水餃，里三層外三層的包著走了很遠的路才坐上車給我送飯。到了學校，因為不懂規定沒帶身份證，學校不讓她進來，她就逢人打聽我的名字，最後同學告訴我時，她已經在學校門口等了我兩個半小時。」

我眼淚湧出並不是因為酒，面對這個溫柔而怯懦的女人我想到了我媽。

「我哭著吃著我媽包的水餃，我暗暗的對自己說以後誰為我包水餃誰就是我的女人，我要讓她幸福，讓她快樂富足！姐，說這些你別誤會，我說這些是因為我心裡也有心事壓著。」

「弟弟，姐沒誤會，我懂，姐以後天天包水餃你吃。」李秋微擦著淚，堅定的說。

「姐，我們再包點，給蘇柔也送去吧。」

「好，弟弟。」

學校離小區並不遠，我倆提著飯盒邊走邊說笑著。

燈影朦朧，微風醉人。

我沒有見她女兒蘇柔，我把李秋微送到學校門口我就離開了。

分開時她要我常來吃飯，合適的時候就見見她表妹。

公交車上很擠，夜晚的涼風把人都吹了出來。

這路公交車經過幾個景點，所以每一輛都人擠人。

我住處較遠，所以我慢慢挪到車廂尾部，在尾部自得其所不用過多的被人沖擠。

我望向車窗外，今天的事讓我心緒難寧，我想到李秋薇的表妹。假如無法和她產生感情會不會對不起李秋薇？

李秋薇溫柔如水，對我如親人一樣，我告訴自己，一定不要讓她失望。

突然，我抓著車頂欄杆的手被微微的冰涼觸碰，奇怪是碰我的人並沒有把手拿開。

我眉頭輕皺，由於角度問題我只看到一個帶著棒球帽的女子的側面，她長發如瀑，腳蹬一雙很潮的老爹鞋，身穿牛仔短褲配寬鬆的T恤顯得慵懶而隨意，我覺得這身裝扮很有味道，至少在我的印象里這女孩的裝扮洒脫而令人心感舒服。

看身形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她帶著耳機，舉著手機在看美劇。

我想，大概是車身搖晃不經意的碰了我的手而已。

我目光也投向手機，反正無聊那就一起看吧，聲音不聲音的無所謂，好歹能看清字幕。

長發女子好像發覺了我的舉動，她看也沒看我一眼，把本抓住欄杆的手一下掛到了我懸著的胳膊上。

我差點驚呼：我不是欄杆，這樣不合適吧！

這還不算完，長發女子為了更好的固定身體而側靠著我，儼然情侶一樣把身體重量分散在我身上。

我並沒有撤身，輕嗅，好聞的味道。

我真想問她用的什麼牌子的洗髮水，但女孩看的很專註，我看不到她的臉，我只能從她側面看到並沒有什麼表情。

車身晃動，一站，兩站...女孩居然不下車。

莫非我走了桃花運，先是有人給我介紹對象，接著還有人投懷送抱，雖然看不到女子的長相，但這好聞的香味以及出眾的身形比例和如雪肌膚無不顯示這是個很標緻的女子。

但是此刻我心裡沒有半分邪念，因為，就在一小時前李秋薇讓我對感情有了更為特別的理解。

公交車上有人下車，有人上車，但彷彿世間萬物與我無關。我就這麼一直靜靜的感受著女子溫柔的身體，我內心也不知想些什麼，總之我只覺得此刻內心空靈中又有那麼一絲萌動，我覺得我在用氣息對她呵護。

長發女孩偶爾調整姿勢，我卻抓著欄杆一直沒換手，雖然有些累，但我不想打破這種局面。

一個好聞的女人任誰會放棄陶醉。

女孩大概也在照顧我的視線，她把手機往我這邊挪，旁邊已經出現了一個空位，她沒動，我也沒動。

人影漸疏，我想開口向她說話，剛想張嘴，她卻一轉身去到了車後門。

我望向她，她抓著後門側桿沒回頭，仍然低頭看手機。

看來我多心了，她只是當我工具而已。

我摸了摸錢包手機的都在，心下卻忽然湧上一絲遺憾。女孩仍然專註的看著手機，我深吸一口氣，她身上那好聞的味道復又傳進鼻孔。我嘴角上揚，目光重又投向車窗，剛才也算肌膚之親了，雖然只是做了一次人肉雷鋒但我其實也佔了便宜。

我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到站，下車，車又開動，我回頭想看看她正面的樣子，但是這該死的近視眼，看不清。

這時手機傳來李秋薇的微信：「弟弟，回家了嗎？我已經回家，今晚姐姐喝多了，說了什麼你別在意。」

我回過去：「姐，馬上到家，你早點休息，你什麼也沒多說，而是我多了一個姐。」

「好，那我睡了，弟弟，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