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走後門

顧明明看了眼他的手，什麼都沒看出來。

見她不信的樣子，孟仲春又把手往前伸了伸，都快伸到顧明明臉上了，她只好伸手去擋。

誰知剛碰到他的手，孟仲春就一個反手，將她的手指握住，嘻皮笑臉的道。

「明明姐，你的手指有點涼，我幫你暖暖。」

顧明明的眉毛跳了一下，這狗男人，就為了吃她豆腐吧？

虧她剛剛還在心疼他，她才是傻子，竟然會信他的鬼話。

她用力將手指抽出來，「好好吃飯。」

勸退就勸退了吧，現在不勸退，也遲早因為騷擾女同事被開除。

……

顧明明的申請材料被打回來的事，下午蔡姐就知道了。

顧明明有點奇怪，這件事她誰也沒說，張主任更不可能多話。

「你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

蔡姐往老高跟小趙那裡看了眼，壓低了聲音說，「老高興奮得跟打了雞血似的，我猜是袁夢佳透露給他的。你的材料一被打回來，他不就有機會了嗎？你抓著點緊吧，要是所長真趁這個時候把他的材料給過了，你哭都來不及。」

顧明明的拿著刀片的手定在空氣里，半晌才道，「謝謝，我會抓緊時間。」

蔡姐拿屁股輕輕別了她一下，「咱倆誰跟誰。」

顧明明想了想，將刀放下，去更衣室從去儲物櫃里把資料拿了出來，本來想直接遞交給張主任，想了想，還是拿了回來放進了抽屜。

一直到下班，顧明明都沒有再去碰那份申請資料。

蔡姐照例一下班就閃人，老高跟小趙也收了東西離開，臨走前小趙往顧明明這邊看了一眼，似乎是想打聲招呼，老高低著頭推著他出了實驗室。

「站著幹嘛，不走嗎？」

小趙哦了一聲，「走。」

兩人一起離開。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實驗室里的人就都閃了。

孟仲春站在門口往裡看了眼，見人都走光了，推開門進來。

「明明姐。」

顧明明嗯了一聲，起身往水槽那邊走，邊走邊道，「今天要洗的東西有點多。」

孟仲春笑笑道，「沒事，我可以的。」

孟仲春請鐘點工學習的這件事，顧明明以為是在騙她的。

沒想到他干起活來已經比昨天利索得多了，要說是學習過了，也確實像。

顧明明想想就覺得想笑，想到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孟仲春帶著一人穿著皮衣堵他，再後面在酒吧……

這樣一個小少爺，竟會為了她去跟鐘點工學習怎麼清洗燒杯。

顧明明壓制住心中的異樣，站在水槽邊看了幾分鐘，見他自己能搞定，把心落了下來。

否則，一個連活都不會幹的傻子，被開除也不算師出無名。

「既然你能行，那我去做我自己的事了。」

孟仲春手指一頓，愣愣的看著顧明明回到她自己的桌子前。

不是，他不行啊，他真的不行。

他去學這個，只是不想讓她干這些粗活而已。

他幹活，她站在一邊看著，這不好嗎？這場面多溫馨啊？溫馨得就差兩本結婚證了，再來個抱腿的孩子，一切都完美了。

孟仲春看著顧明明還真的就低頭認真做起自己的事來，心中一百個後悔，他沒事去學習如何清洗燒杯做什麼？任何不能讓他跟明明姐愉快的呆在一起的事情都是無意義的！

顧明明把抽屜里的申請材料拿出了出來，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孟仲春正咬著牙弓著背的洗燒杯。

他咬牙切齒的洗了幾十個大的小的各種形狀的燒杯，咬牙切齒的擦乾，咬牙切齒的擺好，咬牙切齒的拖了地，咬牙切齒的換了垃圾袋。

最後換了一副人蓄無害的陽光笑臉，湊到顧明明跟前，「明明姐，你在做什麼？」

今天沒有人加班，顧明明之所以留下來，原本是怕孟仲春一個人搞不定。既然他能搞定，她便重新整理起自己的申請材料來。

打都打回來了，再看看也無防。

顧明明低頭抬眼，檢查了一下她翻開的那一頁，另一隻胳膊把一邊的「申請資料」四個字壓住，再兩手一交疊，資料全壘到了一起，最上面是她剛剛在看的那一頁，是她以前發表過的一篇專業論文。

顧明明抬頭沖他笑了笑，「沒什麼，一點專業資料，看看而已。」

孟仲春只掃了眼就收回了眼神，這種專業論文本來就難懂，更何況還是英文的。

孟仲春拉了把椅子坐下，「那我在這陪你。」

他坐得乖巧，雙手放在桌面，腦袋歪著枕在胳膊上，嘴角掛著滿足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這狗男人，也太狗了。

依她看，他學的不止是如何清洗燒杯，還有怎麼討姐姐喜歡才是。

顧明明：「不看了，走吧，去吃飯。」

顧明明迅速的把資料收進抽屜鎖上，將鑰匙放進口袋起了身。

孟仲春眼裡只有顧明明，也沒注意到她手上拿的到底是些什麼。

「去哪裡吃？」

顧明明道：「就在附近吧，我晚上回去還有事。」

孟仲春乖巧的點頭，「好的。」

那句好的尾音上揚，跟個小孩子似的，在顧明明左右兩邊來回切著走，肩膀高高低低，暴露出孟仲春愉快的心情。

顧明明看著他晃來晃去毛茸茸的腦袋，本來鬱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兩人簡單的吃了個飯，孟仲春雖然想跟顧明明多呆些時間，但又不想她太累，依依不捨的自己打了個車走了。

顧明明回到家，顧太太問起申請去M國的事時，她差點就把申請材料被打回來的事說漏了嘴。

「材料交上去了，還沒回復，現在還早。」

顧太太：「媽媽相信你一定能行。」

顧明明想了想，故作隨意的問道，「媽媽，如果我沒通過，您會覺得我是失敗的嗎？」

顧太太先是一愣，又搖了搖頭。

「沒有什麼是失敗的，如果你沒通過，那你就可以留在國內陪在我身邊，你覺得這是失敗的嗎？」

顧明明連忙搖頭，「當然不是，如果可以，我願意一輩子陪在媽媽身邊。」

顧太太笑著道，「你自己都這麼說了，那假如真的沒有通過，還能算失敗嗎？」

顧明明兩眼笑成一條縫：「不算。」

……

顧明明第二天去所里第一件事，就是把打回來的材料又交給了張主任。

一個字沒改。

張主任也沒看，壓在手下說，「我一會就幫你交上去。」

顧明明點點頭，「那孟仲春的事呢？」

張主任長長的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想明白了。」

顧明明伸手，「那申請材料我直接拿上去交給所長吧，我自己跟他溝通。」

張主任眼睛一瞪，被顧明明的想法嚇了一跳。

「那怎麼行。」

這事他在中間還能緩和一下，顧明明自己上去，不吵起來才怪。

「行了，我再去溝通，我盡我最大的努力把小孟留下來總可以吧？」

顧明明沒動。

張主任十分頭疼，第一次覺得顧明明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執拗。

「如果我談不下來，你再去，這樣總行吧？」

顧明明抿抿唇：「謝謝主任。」

張主任看著顧明明離開的背景，又看了看她的申請材料，頭疼的搖搖頭。

正想著他該跟所長溝通比較好，所長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上來開個會。」

張主任拿了個筆記本，把資料往底下一放，夾著出了辦公室。

……

孟仲春的工作很簡單，之前干這話的不是大爺就是大媽。

早上來干點活，下午等人下班了再干點活，其他時間基本都是閑著，有人叫他擦個桌子、洗個東西、掃個地什麼的，他隨叫隨到就行了。

孟仲春沒事就坐在葛大爺的辦公室里吹水，兩人十分聊得來。

不出三天，孟仲春就把所里的情況掌握了個大概。

包括他即將要被開除的事。

孟仲春眼睛氣得眼睛都紅了，「憑什麼！？我這麼努力。」

葛大爺無奈的看著他，「我也覺得你做的很好，地掃的可乾淨了。」

孟仲春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

葛大爺見他情緒低落，給他出了個主意，「你跟顧老師不是很熟嗎？你讓她去幫你求求情，興許還能行。」

孟仲春從保安室出來，走走停停的走到實驗室門口，還沒找顧明明，就碰到了袁夢佳。

袁夢佳看了他一眼，「沒事別亂跑，有什麼事你能負責嗎？」

孟仲春忍住打女人的衝動，嘴賤的道，「你長得這麼丑，我憑什麼對你負責？」

「你……」

顧明明推開門，看著袁夢佳問，「袁組長是來找我有事？」

袁夢佳眼睛一瞪，「我不找你。」

孟仲春連忙道，「我找你。」

顧明明看了袁夢佳一眼，離開實驗室。

孟仲春跟在顧明明身後，兩人一起去了小會議室。

孟仲春厚著臉皮道，「明明姐，你是不是一直在關注我啊，袁組長一欺負我，你就出現了。」

顧明明之所以會出現，那是因為蔡姐早就注意到了，袁夢佳跟孟仲春兩人一撞上，蔡姐就拉著她的手臂報軍情了。

不過，她這麼急著出來，也確實是怕孟仲春衝動。

「我以為袁組長找我有事。」

孟仲春忽然靈光一閃，問道，「明明姐，是不是袁組長要開除我啊？」

顧明明眉頭皺起，問：「誰告訴你的？」

孟仲春老實的道：「葛叔。」

顧明明想了想說，「所里確實在考慮你適不適合這份工作，但要說開除，沒有的事。」

孟仲春哦了一聲，「那就是還是要把我弄走唄。」

顧明明沉默，因為她沒有把握，也不想騙他。

孟仲春一跺腳，看著顧明明的眼神婉如看著一個渣男，「你怎麼這樣？」

說著他就跑出了會議室，顧明明看著他小跑進了保安室，本來想追上去。

想了想，又覺得不適合。

她心神不寧的回了實驗室。

孟仲春這一跳，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找不到人。

顧明明特意去問了葛大爺，葛大爺說，「他上午說要去找個電話，後來我就沒見到他人啊。」

顧明明飯都沒吃，直接去了更衣室拿自己的手機。

他給孟仲春打了個電話，那邊很快就接了。

「你在哪？」

孟仲春道，「牆角、樹洞，反正我現在很傷心，很難過。」

顧明明：……

「不管怎麼樣，先吃飯吧。」

孟仲春：「明明姐你還吃得下飯？你怎麼這樣？」

顧明明聽到這句你怎麼這樣就條件反射的扯了下嘴角。

「這件事不一定，你別聽風就是雨。」

孟仲春道：「哦，你先吃飯吧，我去找找人，看有沒有後門。」

顧明明一愣，「後門？」

孟仲春唉呀了一聲，「明明姐，你別管啦，我下班前會回來的，說不定真被我找到了後面呢。」

只要他不是跑了就行，他要這時候跑了，那「開除」的事就定了。

孟仲春一個中午加一個下午都沒出現，眼看就要到下班時間了，顧明明有點擔心他先前的話是在騙他，小少爺很可能是受不了這委屈，直接就跑了。

顧明明想孟仲春的事想得入了神，直到蔡姐輕輕推了一下她的手肘。

「明明，你在想什麼呢？」

顧明明搖了一下頭，「沒什麼，想材料的事。」

蔡姐道，「你先別想了，要是再退回來，咱們再想其他辦法吧。」

顧明明點點頭，重新投入工作。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顧明明坐在辦公室里等著，直到孟仲春鬼鬼崇崇的身影出現在實驗室的玻璃上，顧明明才露了個她自己都沒發覺的笑容來。

實驗室的玻璃有點反光，顧明明看幾秒，發現反光中自己的臉，她對著玻璃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又迅速放下手。

孟仲春已經推門進來。

顧明明看著他道：「我還以為你真跑了。」

孟仲春晃著腦袋，「我可不跑。」

顧明明笑著問，「找到後門了嗎？」

孟仲春故作神秘的想了想，「算是找到了吧。」

顧明明聳聳肩，「我幫你掃地吧。」

孟仲春連忙搖頭，「不行不行，不能讓你干這種活，在這個關健時刻，我不能落一點口舌，我要憑努力留下來。」

前言不搭后語，顧明明道，「不是說後門？」

孟仲春抬頭做了個堅定的表情，「打鐵還需自身硬，我這是兩手抓。」

顧明明不知道孟仲春找的後門是誰，她在所里呆了這麼多年，自己都還沒摸到後門，孟仲春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哪裡來的後門。

不過他不肯多說，她也就沒問。

等到第二天中午，顧明明吃完午餐，一進實驗室的門，就發現氣氛比她之前被舉報那次還要凝重。

顧明明走到自己的桌前，看著蔡姐問，「怎麼回事？」

蔡姐搖搖頭，又道，「我去打聽打聽。」

蔡姐所謂的打聽，就是拉著老高追問，老高不說，她就一直追著不放。

最後老高實在是被她纏得沒辦法了，才告訴她。

「袁組長也被舉報了。」

站在蔡姐身後的顧明明一愣，又是舉報？

蔡姐連忙問，「誰舉報的？」

老高嘴上說著不知道，眼睛卻往顧明明這邊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蔡姐在他肩上拍了一掌，「看什麼看，你顧姐對付她用得著舉報嗎？」

老高揉著肩退了幾步，「我又沒說什麼。」這個節骨眼上，不好說。

上午袁夢佳一直沒出現就是因為舉報的事。

據說是有人有事去找所長，聽見袁夢佳在所長辦公室里哭，就偷偷聽了會。

這種事，除非沒人知道，有一個人知道，全所的人就全都知道了。

袁夢佳被舉報，似乎不止老高人一個人覺得是顧明明，大家都這麼想。

都一副看熱鬧的樣子，時不時的往她這邊看兩眼。

顧明明跟蔡姐回到自己的位子，蔡姐看了眼四周，壓低了聲音，問。

「明明，你老實告訴我，不會真的是你吧？」

顧明明張張嘴，還沒說話。

張主任就站在了門口，他掃了眼吵鬧的實驗室。

「顧明明，你來一趟。」

顧明明默不作聲的跟著張主任出了實驗室，又進了所長辦公室。

袁夢佳還在裡面哭，所長坐在那裡沉著臉。

顧明明跟所長打了聲招呼後站在一邊不說話。

所長看了眼張主任，張主任又去看顧明明，顧明明眼觀鼻鼻觀心的盯著自己的腳尖。

所長咳了一聲。

「明明，叫你來是想問問你舉報信的事。」

顧明明抬頭，平靜的道，「上周五我就已經解釋過了。」

張主任一愣，看了所長一眼后說，「不是那個事。」

他把桌上的那封信拿給顧明明，「你看看這個。」

跟舉報她的那封舉報信格式相同，內容不同而已。

顧明明的那封舉報信是子虛烏有，這封卻不是。這封舉報信足有七八頁，上面把所長跟袁夢佳兩人現在在哪個小區有房子，房子是什麼時候買的，戶主是誰，都列了出來。祥細到哪年哪月，他們在哪裡，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都有。

顧明明掃完第一頁就沒再往下看了。

她問，「主任，這是什麼意思？」

舉報信她看懂了，叫她過來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