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張主任還沒說話，袁夢佳就哭哭啼啼的說：「顧明明，你那封舉報信根本就不是我寫的，你要報復也不能報復我啊。」

顧明明看著袁夢佳，沉吟了片刻，「我沒有報復你，這封舉報信，我現在才看到。」

顧明明話音才落，所長就語氣不好的道：「不是你是誰？」

顧明明直視著所長的眼睛，平靜的說：「不清楚。這舉報信里的事，得做大量調查才知道的吧？如果說是我為了報復舉報，這一周的時間，也根本來不及。我沒時間做這些，也沒必要。」

她抿了一下唇，繼續說：「我跟袁組長之間，不存在衝突。」

七八頁的舉報內容，還是那麼私密的事，不是那麼容易查出來的。

況且，她去不成M國，也輪不到袁夢佳。

聽了顧明明的話，所長跟張主任同時沉默下來。

袁夢佳還在哭，邊哭邊說：「不是你是誰？所里我就只得罪過你。」

顧明明帶點涼意的笑了一下，沒說什麼。

袁夢佳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囂張的氣焰，不說得罪過誰，沒得罪過的，怕只有所長吧。

張主任眼睛來回看了看，「小袁你先別這麼果斷，也許是你不小心得罪了什麼人嘛。」

他說完不等袁夢佳反駁，又對著所長道：「我覺得顧明明說的還是有道理的，小袁當組長的事，她本來就無意，要不然在學校吃飯那天，她就不會找借口離開了。再說去M國的事，小袁她也走不開，她們兩個看著最近是有矛盾，但仔細一想，這個節骨眼上，沒必要結仇的。顧明明去了不M國，名額你也不會給小袁。小袁要是當不了組長，你也不會把顧明明提上來不是？」

張主任有意把上次他有意安排的飯局當成巧合，顧明明又趕巧的離開。反正這事最後也沒成。一個飯局而已，研究所就在學校名下，這麼多年也是學校一直在支持。張主任去了學校，請校長吃頓飯也有千萬條理由。

至於袁夢佳跟顧明明本人，確實不在一個水平上，所長心知肚名。

所里的事，所長可以說了話，但真要出了研究所，袁夢佳五句話之內就得露餡。

張主任的話，句句說到了點子上，正因為如此，所長沉默了好一會，才問他。

「那你說是誰？」

張主任被問得差點跳腳，他哪裡知道是誰？

袁夢佳在哪裡那麼高調，誰都有可能，他總不能把每個人都找來審問一遍，那全所的人都知道這事了。

張主任暗暗的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后才說，「這件事，我覺得我們還是私下裡處理好了，鬧大了不好看，也不一定是小袁得罪了什麼人。」

當著顧明明跟袁夢佳的面，張主任的話只說了一半，這七八頁的舉報信，不像是要整袁夢佳，更像是沖著所長去的。

袁夢佳腦子溝要比別人少一點，聽張主任這樣一說，連忙道，「是啊，也不一定是要整我的。」

所長瞪了她一眼，「舉報你的信，不是整你是整誰。」

他當初看上袁夢佳是因為她沒腦子，現在才發現她太沒腦子了。張主任那話本意就是在提醒，她居然還順著張主任的話這麼直白的講出來。

所長越想越生氣，要不是袁夢佳在所里這麼高調，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

「走走走，全都走，讓我一個人靜靜。」

顧明明事不關己的轉身，張主任突然又道，「這件事別往外傳。」

顧明明看了眼站起身，因為被所長說了一句，撅著嘴抹眼淚的袁夢佳，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撇清關係。

「我吃完飯回來，大家已經在討論袁組長被舉報的事了，不過應該還不知道舉報信里的內容。」

袁夢佳連金豆子都嚇得不掉了，抖了抖問，「誰傳出去的？」

顧明明：「應該是你本人吧，你哭得太大聲了。」

她哭那麼大聲，被路過的同事聽到也很正常。

顧明明說完就走了，袁夢佳跟所長的事，她確實不想參與。

等回到實驗室，顧明明發現，大家看她的眼神已經變成一副果然的樣子，個個臉上寫著：我就知道是她舉報的。

顧明明沒做任何解釋，坐回自己的位子。

蔡姐跟做賊似的問，「沒找你麻煩吧？」

顧明明餘光看了眼豎著耳朵的老高跟小趙，搖搖頭，「沒有，就是問了幾句而已。」

蔡姐落了口氣，但看著顧明明的眼神仍是懷疑。

顧明明也沒太注意，她還在想著袁夢佳說的那句，舉報自己的不是她的話。

袁夢佳的話不太可信，但張主任分析的卻很對。

她去不成M國的事，對袁夢佳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她留在國內才是對袁夢佳最大的威脅，袁夢佳即使要整她，也會想別的法子，而不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拿這事卡她。

資料被打回來的事，也更傾向於所長為了「偶遇」的事警告她。

可如果不是袁夢佳，又會是誰呢？

除了袁夢佳，最有可能的就是跟她同組的其隊三人了。

蔡姐跟她是最好的朋友，應該不是，剩下的老高跟小趙……

顧明明揉了揉眉心，吐了口氣。

算了，她還是把心思放到工作上。

……

顧明明因為兩封舉報信的事有點發愁，如果只有她的舉報信，這事很快就過去了，因為不是事實。

袁夢佳的那封就不好說了，那封舉報信還不知道到底有幾份，都到了些什麼地方。

事情最後會發展成什麼樣子，誰都說不好。

如果說這世上有個人永遠不知道愁，那應該就是孟仲春了。

一下班，他又跟做賊似的進了實驗室，他其實可以大大方方的進來，可每次還要像來偷香的賊似的。

「明明姐。」

顧明明嗯了一聲，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離開。

孟仲春瞪圓了眼睛，「你不等我嗎？」

之前幾天，顧明明每天都是等他把事情做完了兩人一起離開，不過今天周五，顧連海晚上會回家吃飯，她早上出門前，顧太太還讓青組提醒了她。

為此她還給楊同發了條信息，放了他的鴿子，楊同氣得直接給她取了個外號，叫她顧咕咕。

為了洗刷這個外號，接下來她不知道要請楊同吃多少頓飯了。

「你都會了，我沒必要留下來了，我今天晚上要回去吃飯。」

孟仲春擰著眉，「你不跟我一起慶祝嗎？」

慶祝？

顧明明有點疑惑，「慶祝什麼？」

他生日？應該不是，他這性子，要真是他生日，早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孟仲春道，「慶祝我今天還沒被開除啊。」

顧明明被他理所當然的語氣給氣笑。

的確是件該慶祝的事，她道：「等改天吧，如果你一直沒被開除，那就到時候一起慶祝。」

孟仲春不肯放棄：「明明姐……」

撒嬌也沒用，晚上顧柔也會來，她不想又給她留下什麼把柄去說顧太太。

「我真有事，記得把門鎖好。」

孟仲春點點頭，「那好吧，明明姐再見。」

顧明明一走，孟仲春連忙打電話給了劉江。

他對劉江沒有對顧明明的好脾氣，電話才接通就直接道：「你雇個人過來幫我幹活。」

他明明姐不在，他還費那勁洗燒杯？

劉江冷笑道：「孟哥，你一個月工資多少？雇個人去幫你幹活？再說，你明明姐那研究所什麼地方？你進去都費了我老鼻子勁，你當是你家客廳呢，孟月拿個切割機就進去了。」

孟仲春咬咬牙，「別跟我提那賤丫頭！」現在他明明姐最重要，不然他要那賤丫頭好看。

劉江嘖了一聲，不提也行啊，他有本事沒找事啊。

沒聽說過，一個清潔工要雇另一個清潔工幹活。

劉江本來不想搭理孟仲春這條狗東西，但想了想還是關心的問了一句。

「事情怎麼樣了？」

孟仲春亂咬人的病症發作，對著手機兇巴巴的道：「要你管！」

劉江還沒來得及回嘴，就聽到手機里傳來的嘟嘟聲，氣得他對著空氣大罵。

「過河拆橋的狗東西！」

全所上下只剩下孟仲春，連葛大爺都下班找人約會去了。

孟仲春寂寞、空虛、冷！他好慘，顧明明都走了，他還要在這裡洗燒杯！

孟仲春有點泄氣，真想就這麼甩手走了，小少爺什麼時候向現實低過頭？

在走人跟幹活之間，孟仲春艱難的決擇了片刻，最後還是決定向洗水槽低頭。

……

晚上，顧家的餐桌上不止多了顧柔。

還有顧老爺子跟老太太。

顧明明坐在顧太太身邊，低頭吃飯。

早知如此，她不如去慶祝孟仲春沒被開除，頂多也就被老太太跟顧柔在顧連海面前指責她一通。

顧柔嘴巴閑不住，一邊吃著飯，一邊喝著紅酒，還不忘找顧明明的不痛快。

「明明，你跟聞家那誰怎麼樣了？」

顧明明沒答，也不知道顧柔都哪知道的這些事，顧連海本身也不是個嘴碎的人，不會去跟顧柔說這些有的沒的。

老爺子眉頭一皺，「聞家？哪個聞家？先前不是說孟家嗎？」

顧連海看了顧柔一眼，眼含警告，對著老爺子解釋說，「聞昱，您見過的。他兒子在青大當副教授，算起來是明明的師兄，兩人也認識，上次他們父子兩人來家裡吃了頓飯，跟明明見了一面而已。」

老爺子哦了一聲，沒提他認識的聞昱，只道，「教書匠啊，明明年齡還小，多認識一些朋友也行，不過，你也別亂點鴛鴦譜，什麼人都往她跟前帶。」

老爺子沒有老一輩的讀書人高人一等的想法，他那話明顯是看不上聞家。

顧連海低頭說了句是，老爺子又問顧明明。

「你跟孟家那小子還聯繫著嗎？」

顧明明點點頭，老爺子笑著道，「看來是處得不錯。」

顧明明沒反駁，顧柔哼了一聲，老太太不高興的道。

「找個差不多的就行了，挑來挑去的，遲早挑剩下。」

顧明明微笑著道：「奶奶說的對，我沒有姑姑這麼挑的。」要論剩下，她怎麼也比不上顧柔。

顧柔摔了筷子，「不吃了，氣飽了。」

老太太連忙呵斥顧明明，「給你姑姑道歉，誰教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這桌上這麼多長輩，輪得到你說話嗎？」

顧太太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臉上始終帶著微笑的看著顧連海，見顧連海沒作聲，便出聲道。

「明明，給你姑姑道歉。」

顧明明也習慣了顧柔跟老太太的組合拳，站起身對著顧柔彎了彎腰，「姑姑，對不起。」

老太太繼續叨咕，「女孩子家的，沒大沒小，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沒父母教呢。」

顧明明臉色一怒，顧太太的手在桌子底下拍了一下她，對著老太太笑著道，「媽，瞧您這話說的，我身體不好，但連海身體還硬朗著呢。」

就算她沒了，顧連海還活著，顧明明只要有一天姓顧，顧連海就是她父親！

顧太太聲音軟，話卻不軟。

老爺子跟老太太聞言都變了臉色，顧連海也終於開了口。

「思霏！」

「你身體好著呢，別胡說八道。」

顧連海突然揚聲，顧太太嚇了一跳，她皺起眉，撫著心口，臉色也發白，很不舒服的樣子。

顧明明跟青姐連忙上前，兩人同時幫顧太太順著氣，一個撫著胸口，一個撫著背。

「媽媽，您沒事吧？」

顧太太順了口氣，「我沒事，就是有點悶。我也吃好了，你推我回房吧。」

顧太太一臉歉意的對著老爺子跟老太太道了歉，「爸媽，我身體不好，就不再陪你們吃了，你們慢慢吃。」

剛才是老太太哪壺不開提哪壺，說錯了話，老爺子瞪了老太太一眼，貌似關心的說道：「你快回房歇著吧，身體要緊，讓連海送你回房。」

顧連海站起身，顧太太看了他一眼道，虛弱的笑了一下：「你陪爸媽還有顧柔好好吃飯吧，明明送我回去就行了。」

顧連海僵在原地，顧明明跟青姐推顧太太回了房，青姐把葯拿出來喂顧太太吃下，顧明明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真的沒事嗎？要不要請良叔過來看看？」

顧太太笑了笑，悄聲說，「媽媽騙他們的，沒事。」

顧連海一句話不說，顧明明怎麼著都要吃虧，顧太太不過是藉機把顧明明從餐桌上帶走而已。

顧明明一愣，「真的沒事？」

顧太太道：「真的沒事。」

顧太太剛才順不過氣來的樣子有點嚇到顧明明，她抱著顧太太的腿，悶悶的說，「媽媽，您不能有事，您有事，他們都會來欺負我的。你可是答應了我，要長命百歲的。」

顧太太有點心酸，摸著她的腦袋道，「嗯，答應了你，媽媽會為了明明長命百歲的。」

顧明明一直在顧太太的房裡陪著她，直到顧太太困了，顧明明守著她睡下。

她輕手輕腳的離開顧太太的房間，在門口正好碰到上樓的顧連海，老爺子跟老太太都已經走了，樓下只剩下收拾碗筷的阿姨。

顧連海問：「你媽媽怎麼樣了？」

顧明明道：「睡下了。」

她擋在門口，顧連海不動，她也不動，讓都沒讓一下。

顧連海皺了皺眉，「我進去看看你媽媽。」

顧明明壓低了聲音：「媽媽睡覺輕，爸爸還是別進去了，青姐在裡面陪著呢。」

「你……」

顧明明看著顧連海，輕聲問，「爸爸，就算是做做樣子給媽媽看，讓她舒服點，您也不願意嗎？」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都不像是在質問。

顧連海皺著眉看著她，「我最愛的是思霏……」

顧明明用力的咬著唇，瞪著顧連海，「那是我的錯嗎？」

顧連海被問得怔住，顧明明卻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低下頭，快步離開。

顧明明一回房就把自己悶在床上，她覺得自己好蠢，那話說完就尷尬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明明聽到擰門的聲音，家裡根本不會有人進她的房間，顧明明嚇了一跳，連忙從床上回頭。

沒想到竟是青姐。

「青姐，你怎麼來了？」

青姐一如既往的拉著臉，「太太讓我給你送點東西過來。」

顧明明看了眼青姐手上的東西，有冰塊還有個雞蛋。

顧明明臉色一白，「媽媽醒了？」

顧太太讓青姐給她送這些東西，一定是知道她哭過了。

顧明明好後悔，不該在顧太太的房間門口跟顧連海說那番話的，她明明知道顧太太睡覺輕，一點聲音就醒了。

青姐沒吭聲，盯著顧明明的眼神就像在剮她。

「我跟你說過，讓你別指望顧連海！」

「我……」

青姐根本不像是來給她送東西，反倒像是專程來罵她的，「顧家人自私又冷血，不會給你任何東西，你怎麼那麼厚臉皮？我要是你早走了，別犯賤了。」

「可是媽媽在……」

顧明明想反駁，她留在顧家根本不是為了什麼東西。

青姐根本沒有想聽顧明明說什麼，「你走了，太太興許就沒牽挂了。」

顧明明臉色驚懼，幾秒后問，「那我能帶媽媽一起走嗎？或者我跟媽媽回方家。」

青姐瞪著她，像看著個怪物似的。

「你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