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放之地的秘密

第2章 流放之地的秘密

室外有雨。

殷水流在昏昏沉沉中艱難地睜開眼睛。

陌生的房中有一燈如豆,悉心照料他多日的浣紗女不知道去了何處,兩個他從來不曾見過的陌生人正在旁邊目光灼灼地審視著他。

「他可行么?」

說話的中年男人正是將他從昏迷中拍醒的人。

他的聲音尖細陰柔,一身大夫華服已給淋得不成模樣,便連高冠都歪了,卻竭力讓他的聲調保持著不疾不徐。

「此人當真是你在附近鄉間尋來的?」

微弱的燭光中,殷水流的五官仿若雕刻而出的完美無瑕,採薇湊近細細打量了幾眼,實在難以相信鄉野鄙民中會有如斯人物。

「附近鄉間,除了此人之外,我再也沒有發現與公子體型如此接近的人,若非在山野陋室發現他與他的啞妻,我都要往集鄉方向去了,又怕連夜趕不回來,故而將他帶先回來與你商議商議。」

採薇一陣默然。

公子無殤遇難而亡,從秘不發喪到偷梁換柱,不止是基涉,便連她也感覺到有一陣陣透骨的寒意在周身漫延不去。

如今的局勢對於他們這些與公子無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人而言,別無選擇之時,只能如此挺而冒險。

她再三檢查過後說道:「此人露於外人可見的頸脖喉結、手指耳廓、發梢鬢角與公子相差不大,處理起來並非難事。」

又指著殷水流的頭髮道:「不過是及冠之齡,卻有幾縷華髮早生,待為他作妝之時染黑便好。」

基涉見採薇認可此人,不禁鬆了口氣道:「如此便好,此人身有傷患,倒是省了一番我們為他作偽傷的功夫。」

採薇又問他道:「可曾被外人發現你的行跡?」

基涉回道:「如此大事,我怎敢不慎之又慎。」

採薇頷首表示讚許,手上的利劍卻忽然出鞘,貼著殷水流的右邊臉頰刺入榻中,隨即她微微俯下身去,凝視著殷水流的眼睛道:「你叫什麼?」

不等殷水流回答,又以高高在上的冷漠道:「你言語里只要有一個字讓我認為是假的,你的項上人頭便沒了。」

殷水流對頸側的森寒劍尖沒有半點反應。

採薇微微蹙眉。

基涉見狀忙湊近床榻,從山野陋室意外發現殷水流到現在,對方一直都是人事不知的模樣,他如何能夠料到會有如此讓人目瞪口呆的情況發生。

當下不論他如何以武道真種感應確認,甚至於出手拍打,躺在榻上的殷水流只會獃獃地望著上方的橫樑。

「徒有一個好皮囊,怎地和傻人一樣。」

「你再去尋尋。」

採薇手中的利劍逼近殷水流的要害,只待基涉同意,她便會割斷殷水流的咽喉。

基涉忙阻止道:「時間來不及了,要再尋另外一個與公子如此相仿的人,在這南山方圓並非是易事。而且他是尋常人也好,是痴獃人也罷,只要在外人眼裡看來他是公子,我們便算是找對人了。」

採薇權衡一二,只能無奈地嘆氣道:「此人這幅痴傻模樣,他那啞妻要如何處置?」

基涉斟酌道:「先勿傷人性命,看看能否找到更適合的人。暫且為她面上戴上黑紗,充當我為公子新添的女侍之一。」

事已至此,採薇果斷做出決策道:「此時離天明不遠了,讓女侍們為他沐浴更衣,待你我看過他的扮相,再稟於少君知曉。」

基涉點頭道好。

外間的雨聲不歇,不論兩人是進是出,殷水流都沒有興緻去多看一眼。

即使沒有死在「流放之地」,他的生命也已經快要走到盡頭,還有何事可以讓他心生波瀾。

方才他倒還盼著採薇當真一劍割斷他的咽喉。

如此,一切便會徹底結束。

這些年間,不論是他榮耀時,還是低谷時,他都無數次幻想過他死亡時的畫面,甚至於在無數個瞬間里會期待著它的真正到來。

他知道這是一種病。

因祂而來。

室外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殷水流虛弱的將眼睛慢慢合上,不能視物的黑暗讓他仿若又回到了那個詭異莫測的「流放之地」。

【歷練任務:流放之地的秘密】

【世界難度:九】

【時間流逝:與主世界同步】

那方世界是殷水流從來不曾接觸過的黑暗位面,他的視野之中沒有半點光亮,無邊無際的黑暗充塞著那方天地的每個空間。

殺戮、憤怒、貪婪、暴食諸如等等惡念從黑暗中洶湧而至。

他的本我心靈沒有半點抵禦之力。

轉瞬失守。

商殷世界的傷勢已經讓那時的殷水流到了將死未死之際,便是他心中驟然升起他不再是他的致命危機感覺,他也只是平靜的躺在原地,默默數著他的死亡倒計時。

忽然天地間一個聲音不敢相信地咆哮道:「有九步大能要渡過苦海,登上彼岸了。」

繼而無數的聲音在詛咒:「他不可能成功。」

心靈中層層疊繞的黑暗轉瞬散去。

殷水流睜開眼睛,看到了那方世界一束束的明光正照耀而來。

不過須臾時間。

天亮了。

好似一瞬,又仿若是永恆。

等到黑暗與光明都盡數斂去,殷水流沒有在進入「流放之地」的原地,而是出現在不知何處的河邊。

一個十七、八歲的浣紗女將他從河中救起來。

她痴痴地看著殷水流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面龐,仿若是在看著山川水澤的秀美,一時間更有豆大的眼淚從她的眼角止不住地滑落而下。

殷水流在恍惚中感覺到臉上有水珠滴落。

是河水么?

見他睜開了眼睛,浣紗女倏然漲紅了臉,以手語向他比劃了一陣。

原來她是不會說話的啞巴。

房門再度打開。

疾風帶著雨珠打到窗帘上,領命而來的女薔在榻前紅著眼眶,止不住地淚落當場。

從噩耗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女薔猶自不敢相信對她溫柔以待的公子無殤當真便這麼逝去了。

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的女葵低聲道:「你為他進葯膳,我去備水。」

女薔飲泣應是。

不論是沐浴凈身,還是服下藥膳,殷水流便如同一個牽線木偶,任由兩個女侍施為,便是女侍不小心垂淚落到他面上,他也沒了半點在姬衛時的放浪形骸。

「他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如此服侍假公子,縱使再是悲傷難過,女葵的面頰亦是難以抑制的升起緋紅,心中的屈辱、難堪竟在一種憐惜心態里慢慢地消散開去。

再細細看了一眼殷水流的面容,女葵又把目光避開。

怎地有這麼好看的男人。

可惜是個痴獃。

女薔則不同,她不時低低飲泣,不去多看殷水流半眼,也不與女葵竊竊私語半句。

卑賤的鄉間野人,徒有再好的皮囊亦不及公子的一根寒毛。

她雖然只是區區女侍,卻甚得公子無殤的寵愛,如今卻淪落到如此伺候平日里半眼也不會多看的鄉間粗鄙野人,心裡難免既怨且悲。

她知道假公子是個痴傻人,暗暗掐了一把以來泄氣,見女葵不曾發覺,殷水流仍是那副痴獃模樣,便挑著腋下這種隱蔽地方不時下手。

「還要。」

殷水流忽然開口。

女薔做賊心虛,女葵則是愣在當地,隨後兩女面面相覷,無不生出一種奇異的感官感受。

商闕的公子華服已經為假公子穿戴齊整,只差高冠和最後的黑紋面具還未為他佩戴,不論她們前面如何擺弄,一直都毫無反應的假公子將他寬袖中的右手往前一指,便再也沒有放下。

人,還是那個人,但是前後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假公子前面如果算作是一個活死人,那麼此時寬袖往前指物的假公子仿若破土而出的嫩芽,帶著新生的絲絲生機。

她們順著殷水流指著的地方望去,那裡正是方才喂入他腹中的葯膳。

女葵試探性地問道:「公子,您還要再進葯膳嗎?」

基涉兩人聞訊而入。

殷水流半點也不去理會,只顧著面前的葯膳,採薇問了他三兩聲,他也不回答,只在兩女的餵食告一段落了,才會開口重複「還要」那兩個字。

採薇在旁蹙起黛眉道:「怎地這麼能吃?」

基涉以他的武道真種再次感應殷水流此時的異狀,不覺有些詫異地道:「他比方才多了一絲生氣。」

採薇默然了半晌,忽地開口道:「明日你要再作準備,這個人要儘早換掉。」

眼前的假公子與初見之時相比,服食葯膳之後面上多了些許紅潤,不再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可見,縱使模樣再如何痴傻,仍然讓她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惴惴不安。

不論是假公子的無暇面容,還是他的白皙膚色,乃至於他穿戴公子華服給予外人的感覺,都讓採薇難以相信他是普通的鄉間粗鄙之人。

而且與他一起掠來的啞女,口不能言,手不能寫,完全問不出由來。

此人,有不確定性。

應棄。

將要天明的時分,殷水流已被裝扮得如同真正的雍無殤一樣。不論是公子華服,還是高冠薄帶,乃至於面上讓外人難以窺見容貌的黑紋面具,都被集涉幾人再三拿來與公子無殤一一進行細細對比。

現在已經來不及更改替代者,但是仍然要確保替換期的萬無一失。

「少君。」

最後的檢查者是公子無殤的正室夫人。

在基涉兩人的陪同下,只是步入室中望了殷水流的扮相一眼,少君的美眸中便充盈了淚水。

她痴痴地望著原本佩戴在公子無殤臉上的黑紋面具,同意了基涉兩人為她謀划的偷天換日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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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殺從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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