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自難忘
牙刃醒來之時,發現自己正抵牆萁坐,他微微喘息,猶自對《自難忘》給予他的生不如死心有餘悸。
正要再作了斷,心房驟然緊縮,仿若給人死死掐著一般,他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想要極力喘氣,卻發現自己口中完全無聲發出。
「方才便說了,你能撐過一輪《自難忘》不死,便算是受了磔刑,無需你再以死謝罪了。」
牙刃心臟窒息般的壓迫感漸漸散去,能再以舒暢的呼吸使他感覺又活過來了一般。
黑紋面具的主人在他面前五尺之外。
「雖然當時是為邪物所惑,使我神智不清,做出並非本意的惡事,但是害得你妻子亡故的人終究是我。」
殷水流向著他行禮。
根深蒂固的尊卑思維讓牙刃在微微愕然過後,便驚慌失措地道:「公子,萬勿如此。」
他一時顧不得面前的公子無殤是真是假,以他區區庖廚的卑微之軀,豈敢承受主君的如此大禮。
基涉在旁默不作聲。
「入邪種種,雖非本心,過失終究是過失,你因為我而失去了一個妻子。」
牙刃有些哽咽難語。
賢妻慘死在室中的模樣,讓他此時回想起來仍然心如刀割。
眼角餘光在此時瞥到殷水流的腳步在往他這裡走近。
「公子。」
牙刃抬起頭來。
殷水流在他眼前俯身蹲下,從黑紋面具之後發出的聲音,有一種讓他悲切情緒慢慢平靜下來的奇異力量。
「你的妻子我會補還給你另外一人。」
牙刃處於隱身狀態中的肩膀,被殷水流的右手五指精準拍中,隨後那隻手帶著牙刃的視線往女薔兩女指去。
「你好生看看她們二人,可以從其中擇一人為妻。」
基涉微微皺眉。
他沒有料到假公子會如此自作主張。
「這如何使得。」
牙刃錯愕不已,旋即忙不迭的搖頭。
殷水流沒去理會牙刃的拒不敢受:「並非你現在說要,我便會馬上給你。在這之前,你我要有命活著離開南山。再者,你需要完成我交予你的使命。」
聲音中透出不容讓人拒絕的威嚴。
牙刃不敢再多言。
「我會向你傳授一門秘笈訣要,你不可將之告知給任何人,待你能夠融會貫通之日,便是我為你賜婚之時。」
「她們二人你倒是現在便可以提前選擇。」
「選誰?」
牙刃仿若置身在極為荒誕的夢裡,他的賢妻在姿容面貌上,如何能及可為公子無殤暖榻的女侍。
「我……」
他實在難以置信,不知道要婉拒,還是要欣然從命。
縱使事情再是荒唐,基涉也不會在此時出聲介入。
他的目光從巧笑倩兮的女薔面上移開,隨後若有所思的望著魂不守舍的女葵,似乎捉摸到了一些假公子的用意。
「選她?」
女薔耳不能聞,見假公子以手指著她,心中縱使百般猜測,面上的甜美笑容也不能露出半點疑惑。
牙刃如何敢選,慌忙出聲道:「不不……」
殷水流沒有給牙刃拒絕的機會,再指著悻悻懨懨的女葵說道:「我知道了,你要選的是她。」
基涉暗道果然如此,他先前應承過假公子,會饒過女侍葵一命,並在事後將她嫁去殷實人家。
假公子顯然並不信他。
不提女葵與牙刃一般無二的謀逆之事,便只是她身為真假公子計劃的知情人之一,便註定了她不可能與闕氏完全分離開來。將她遠嫁他方只是美好的謊言罷了,她離開闕氏之日,便是命喪黃泉之時。
「此子如此洞悉人心,當真只是要去償還那一份擋劍的情分?」
基涉心中存疑。
假公子在無形之中總會給予外人一種難以形容的聖潔純凈,使人望去便如一塵不染的皚皚雪山,將他與任何腌臢事物聯繫到一處都為褻瀆。
當世有這種超脫塵世紛擾的世外之人。
來歷神秘的假公子也在此列?
基涉有些否定。
牙刃結結巴巴還要再作推脫,殷水流以他主上的身份一錘定音道:「此事便如此說定了。」
基涉在旁附和道:「休要忤逆公子之言。」
牙刃只得應唯。
殷水流感知著他的目光所向,那是女葵的位置,他在對方難以抑制的心猿意馬里溫言問道:「你這隱術可是出自人體秘藏?」
牙刃回道:「正是。」
殷水流不著痕迹的旁敲側擊:「你的先祖隱術,並非傳承於法門訣要,而是源自血脈賦能是么?」
基涉配合問道:「是何時所得?」
牙刃多看了女葵幾眼,臉上不禁微燙,他在主君的黑紋面具面前如實說來道:「那日公子將從南山中獵來的鹿肉分賞給宅中眾人,我在服用之後漸漸燥熱難耐,在入修之時竟然打開了人脈七道,從人體秘藏中獲得了先祖隱術。」
他的語氣在謙卑中難掩那份如獲至寶的意氣風發。
「如公子所說,先祖在人體秘藏授予我的隱術為血脈賦能之法,並無任何修鍊口訣,我想要將全身都藏匿於暗中,不論是白晝還是黑夜皆可以融於天地之間,只是不能遮掩衣物,需要全部脫去。」
基涉傳聲道:「他所說的日子是本月初七,他的妻子當夜便死於宅中。」
他沒有詳細敘述涉及公子無殤的醜事。
殷水流並無深究之意,那與公子無殤之死並無多大幹系,心中暗忖道:「又是涉及南山的機緣,女侍葵的那門事了拂衣去的手法,只怕也是如此而開。」
牙刃黯然神傷的欲言又止:「我本想在事後將如此奇遇告知於公子。」
又請罪道:「仆臣該死。」
殷水流聽著地面發出的砰砰磕頭聲響,將公孫蘆的說辭拿來猜測道:「我為倉吉平所傷的那天夜裡,尾隨在我身後的人,是否便是你?」
牙刃詫異問道:「當夜公子也感知到仆臣了么?」
對於公子的真假心下再無懷疑。
基涉心中大驚,此時才明白為何假公子執意要如此越俎代庖,他瞥了一眼黑紋面具,沉聲問道:「你那天夜裡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