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相救(1)
小梅、小杏在前頭駕車,劉憶秦等三人坐在車裡,孫尚香一直默言不語,徐然看不下去,拍拍她的肩膀道:「你想哭就哭出來吧,不必忍著。車上只有我們三人,不會被人看到的。」
孫尚香淡然一笑,眼中含淚,顯然沒有了之前的激動,她握著吳祺還來的劍,輕輕的撫摸著劍柄上的紋絡,聲音不緊不慢:「沒什麼好哭的,過去就過去了。我今天摔也摔了,怒氣也發泄乾淨了,倒沒有那麼難過了。」
劉憶秦見她不像是強顏歡笑,稍稍放心,想起他們二人也算郎才女貌,不禁惋惜一嘆。但他和徐然恩愛如初,又有了兒子,相比起來當真幸運多了。
「五嫂,你知道嗎,當我想私奔的那一瞬間,我真的是一片空白,只想要和他走,可是當我跟他說的時候,我立刻就想到了阿斗,想到了孫劉兩家,想到二哥,想到很多很多東西。我自己也驚呆了,要是以前,我可不會想這麼多。」她的目光一直在那把劍上,彷彿是在留戀一件寶物般,始終沒有移開:「若不是這次見面,我還不知道我們從前有那麼多問題。我太小心眼,他一對別的女孩好我就會想很多,就會和他道歉,其實沒有必要。」
劉憶秦想起吳祺偶爾和其他女子交談時,孫尚香總是神色怪異,就像他當初奉命去安撫袁家老小時,徐然看到他和袁露夕時的神色一樣。他知道這是女子看到心愛男子和美貌少女交談時的正常反應,但孫尚香對所有女子都是如此,不管美如西施,還是貌似鍾無艷。
「他心裡也有著吳氏親族,有吳奮表哥,有著他的牽絆。既然我們心裡都有放不下的人和事,那即使私奔,我們心不齊,說不定走到一半就被人追上了。既然我選擇照顧阿斗,我就不能回頭。」
劉憶秦見到她一臉的釋然,又是欣慰,又是惋惜,徐然喃喃道:「這世上沒有第二個申公巫臣,吳祺也不會去做那巫臣。便是司馬相如和卓文君,也差點各自分散。」
劉憶秦剛想說些什麼,馬車忽然左右搖晃,三人大驚,劉憶秦,左手抓住徐然,右手拉著徐然,道:「撞開車窗!」徐然右拳一揮,車窗裂開,握住了窗邊。孫尚香也照做,大聲問道:「小梅,杏子!外面怎麼了?!」她一著急,把小杏叫成了杏子。
兩個女子緊緊抓著馬韁繩,用力使馬不要奔跑,但還是控制不住。二人手已經勒得生疼,聽到小姐問話,小梅大聲喊道:「小姐,這馬不知道怎麼了,忽然發狂!」
劉憶秦三人紛紛看向窗外,此時天色漸暗,也找不到燈火,外面傳來「沙沙沙」的聲音,一股樹葉的清香傳了進來,想是馬跑到了樹林里。三人同時呼喊救命,想著就算是離了街巷,若有什麼獵戶住在裡面,也會聽聲來救。
喊了一會,並無人來救,拿出一個竹制的信號彈,用火折點燃引線拋了出去。孫尚香當機立斷,拉開車門喊道:「拉我過來駕車!」劉憶秦代替小梅提著韁繩,一手拉過了孫尚香,小梅、小杏坐回車裡,護在徐然身邊。徐然感覺不妙,拔出身上的佩劍。
孫尚香拉住韁繩,借力使力,跳到了馬背上,雙腿夾住馬頭,呼叱數聲,那馬終於慢了下來。徐然見狀大喜,努力冷靜下來,一齊用力,拉住馬韁繩,終於拉住了馬。
三人相視而笑,小梅小杏摔了幾下,不算太疼,走到車門前,定睛一看,月色中似有白光,應當是刀刃反射,幾人眉頭緊鎖,劉憶秦沖小梅小杏喊道:「拿兵器!」
二人身上沒帶長兵器,拿出短劍護身。孫尚香、徐然秀眉緊皺,迅速出劍,劉憶秦看到兩個女孩身後有亮光,苦於手中沒有暗器格擋,索性將劍柄一拋,擋住了向她們劈過來的刀刃,那些黑衣人見此情形,竟然一時呆住,紛紛「哦」了一聲。早就聽說孫家小姐武藝不俗,但不想孫家對養子也能視如己出,教授上乘武藝,想不到還未交手,他手中拋出的劍柄竟能劃出一個弧線,擋住了左右劈來的兵器,而且力道甚為不弱。
孫尚香並未急著出手,而是長劍一揮,斬斷了拴馬的韁繩,以劍作鞭,那馬吃痛,奔了過去,孫尚香馬術不差,很快控制住,沖亂圍過來的黑衣人。
若說劉憶秦剛剛使刺客驚訝,孫尚香這個反應則弄得他們自亂陣腳,小梅、小杏背靠著背,互相幫襯對方,守住身上要害部位,與之搏鬥。
待鬥了片刻后,幾人心下都是一驚,這些刺客大概有七八個,個個訓練良好,不是普通江湖盜匪,雖說孫尚香騎馬沖亂他們的陣腳,但他們很快又重新圍住四人,孫尚香試著沖了幾次,均未成功。
徐然見小梅小杏二人不是對手,幫她們接了多招,二人才沒有受傷。她本想和那些刺客周旋一番,打探他們的來路,可是那些人並沒有和他們說話的意圖,彷彿就是為刺殺幾人而來,若不是劉憶秦武功高強,又頻頻出智計,假裝受傷、趁機刺傷幾人,只怕已經支撐不住。
劉憶秦等人交手經驗豐富,很快判斷出那些刺客武藝雖高,但並未對幾個女子下殺招,而是處處針對劉憶秦,不然小梅、小杏二人根本支撐不住;孫尚香心中也明白了,但一時無暇分心去想,迅速調轉馬頭,衝去劉憶秦那邊。果然,孫尚香身後的刺客並未向她殺來,而是圍向了劉憶秦。
劉憶淺忙於周瑜的喪事,練功自然懈怠,加上一直堅持吃素未曾食肉,體力逐漸不支,加上還要護著幾個女子,已經有些疲累。
孫尚香得了空隙,看了劉憶秦一眼,儘管天色漸暗,她十五歲上戰場,敏銳的直覺告訴她,五哥已落下風!她靈機一動,沖小梅喊道:「木牌!」
小梅已經在喘氣,聽孫尚香這麼一喊,猛然想起徐然的囑咐,一把拿出別在腰間的木牌,大聲道:「道上的朋友,請問是哪個幫派?!」江湖幫派交手或相遇時都說黑話,之前政局動蕩,官僚之人少不了與江湖勢力打交道,雖不會說黑話,但若能與人問好,又能拿出標牌,便是與江湖中人有交情,雙方會停止爭鬥,看過木牌代表哪個幫派再做定奪。
那些刺客一時猶豫,看向一人,那必是領頭之人,劉孫徐三人均看了出來,因為他們在打鬥時,那人並未出手太多次,只是在孫尚香騎馬快要衝破他們陣腳時,呼叱幾聲,那幾人方位一變,又重新圍住了四人。劉憶秦見他身影有些眼熟,也曾試著與他交手,但後面幾人合力阻擋,他連一劍都刺不到。
那人思忖片刻,擺了個手勢,幾人暫時收刀,小梅、小杏雖有徐然保護,仍然負傷,見他們收手,求之不得,靠在了車沿旁休息,劉憶秦站在眾女子之前,拿過了小梅手中的木牌,扔給了那領頭人。兩個女孩不禁臉紅,不僅護不了主人,還要被主人保護。小杏從裙子上扯下一條布,簡單包紮了傷口,弱弱地道:「對不起。」徐然、孫尚香微微搖頭,並未介意,只是覺得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負武藝已經不錯,沒想到遇到了更厲害的人卻縛手縛腳。
那人似乎並未看見那木牌向自己扔來,劉憶秦夫婦、孫尚香神色凝重,小梅小杏卻不解,那人看上去很厲害,連五公子都不是對手,卻看不見有東西扔向自己?
當她們以為那塊木牌要砸向那黑衣人之時,他眼睛未動,手一舉便接住了木牌。兩個女孩不禁輕呼出聲,那人目光在劉憶秦身上停留一瞬,便看向木牌,似乎剛剛那一瞬間只是錯覺。
劉憶秦右拳緊握,臉氣得通紅,儘管月色已濃,還是感覺得到他隱隱的怒氣。連那幾個刺客都覺得氣氛異常,紛紛望了過去。劉憶他立刻恢復如常,頭別到一邊,只是生著悶氣。
孫尚香交手經驗豐富,看出那是在打內心戰,忙輕聲提醒道:「哥哥,心氣莫要太高,不然影響出手。」
劉憶秦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但他不笨,很快理解了孫尚香言外之意,若一味擒賊擒王,只會白耗體力。他一向氣性高傲,此時經歷挫敗,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改變戰術,而是要繼續進攻,直到達到目的;思及此,背後一股涼意,背後之人絕對是熟人,一個了解他的人!
那領頭人蒙著面巾,看不出神色,只是握著木牌,劉憶秦不知他是猶豫還是準備對付他們,一時間竟然束手無策,手心已經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