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臨絕境
「一定要藏好,別緊張,遊戲才剛剛開始。」
江浩一步步朝密林邁進,身後傳來了猛丘嘲諷的笑聲。
眼前的那片原始叢林里樹木奇高,層層疊疊的樹榦看得人眼花繚亂,樹頂濃密的枝葉遮擋著光線,樹下竟是一人高的草叢,身處其間很容易迷失方向。
好在江浩此前陪左丘在這裡有過幾次狩獵的經驗,他沒有迷失方向,只是,猛丘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他以前就見識過,在他印象中,沒有一個人能逃出獵犬和守衛的追擊,逃跑者基本都是被獵犬咬得遍體鱗傷,被守衛拖回山寨,慘狀不忍目睹。
求生的慾望,讓江浩還抱有一絲僥倖,然而,他在密林里走了不遠,身後便傳來了陣陣犬吠。
「來得好快呀!」江浩心裡一驚,他摸了摸掛在胸前的長命鎖,望著前面幽深的密林,快速跑了出去。
剛跑出不遠,就見前面的荒草叢裡有一條蛇,一丈多長的大蛇不會把江浩吃掉,但被毒蛇咬上一口,他的小命就沒了。前有毒蛇,后又獵犬,江浩有些心慌,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此時他不敢妄動,因為獵犬的吠叫聲越來越近,猛丘的獵犬能單獨打敗一頭黑豹,此時錯走一步死神立刻就會降臨。
江浩凝神靜氣,把羽箭搭在角弓上,瞄準了那條草叢裡的蛇,趁著蛇還沒有進攻,他射出了那支箭,不到三丈遠的距離,江浩輕鬆射中蛇的七寸,那條蛇被羽箭帶出一段距離,但並沒有死掉,江浩一個箭步沖了上去,一把抓住那支羽箭,用身體壓住了蛇身,一手緊緊地捏住蛇頭,一手將箭拔出,蛇的七寸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疤,那蛇已經奄奄一息。
江浩捏開蛇嘴,把箭頭放在蛇的毒牙上,毒液潺潺地流了出來,直到箭頭上沾滿了毒液,銀白色的箭頭變成青黑色,江浩才扔了那條蛇。他撕掉了一條衣服袖子,把箭頭包好,倘若被這樣的箭頭割破了一道口子,定然立即斃命,因此他要格外小心。
身後犬吠聲又近了,不時還有守衛的喊叫聲,江浩不敢停留,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段路,他把褲子和衣服都脫掉了,躲在一棵大樹後面把衣服和褲子撕成了十幾塊碎片,又把身邊的蒿草揉碎,把汁液塗抹在身上,一方面是靠蒿草的氣味抵禦蚊蟲,另外可以遮蓋自己身上的氣味。
從樹後面走出來,江浩身上塗滿了綠色汁液,背著一張角弓,手裡拿著一支毒箭,腰間纏著樹葉和蒿草,頭上戴著樹枝和草葉編的草帽,看起來就像山林里的野人。他每走出一段路,就丟下一塊衣服的碎片,等把衣服的碎片全部都撒了出去之後,江浩就往另一個方向走。身上的氣味被遮蓋了,撒落的衣服碎片可以迷惑獵犬,但江浩明白,即便如此,想要在猛丘的追捕中活下來,也並不容易,在他身後至少有二十多個守衛,十幾條獵犬。
江浩已經豁出去了,他緊緊抓著那支浸了毒的箭,快速向深山裡移動,茂密的樹林里根本沒有道路,江浩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摸索著往前走,好在他還能辨別方向,知道自己每走一步就距離山寨遠了一步,約莫走出了十幾里的光景,這一路上倒也太平,沒有遇見毒蛇和猛獸,獵犬的吠叫聲也離自己越來越遠。
「看來真是老天幫我呀!山寨里給神獸獻祭,猛丘能調動的人手有限,嘿嘿!」江浩心中暗自得意,卻突然發現,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向前一步就是無底深淵。
原地不動無疑就是等死,沿著懸崖走,不單危險,而且很快就會被守衛發現,江浩一拍腦門兒猛然驚醒,他站立的這片山林三面是懸崖絕壁,唯一一道山樑就是通往山寨的道路,山頂方圓只有二十幾里,這樣的天險之地跑是跑不掉的,否則的話猛丘怎麼可能讓自己往這裡走呢,剛剛一時慌亂竟然忘記了。
看著斜倚絕壁生長的古松,老樹虯枝如龍蛇般凌空盤繞,墨綠的松針剛毅如鐵,有幾隻松鼠在樹上悠閑地啃著松果。
江浩不想等死,他想拼個魚死網破,只是看了看手中的角弓,晃了晃手中的羽箭,這只是入門級的弓箭,就憑這兩樣兵器想要獵殺十幾條獵犬,對付二十幾名守衛,那簡直就是笑話,再者憑他那點本事,即便寶弓在手,也無濟於事。
江浩背靠在松樹上,想著對策,可他一閉眼就能想起猛丘陰險的嘴臉,還有紅菱嘲諷的笑容,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被人戲弄的小丑,又像一個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玩具。已經無路可走了,被抓回去只是時間問題。一想到被抓回去之後,不單要被猛丘和紅菱羞辱,還要背上一個殺人逃跑的罪名,而那死去的人是左丘,是大寨主的兒子,山寨里的酷刑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慄,與其飽償生不如死的滋味,倒不如此時就痛痛快快地跳下山崖。
那山崖好高,俯身看去,霧氣蒙蒙,也不知道下面是什麼狀況,江浩閉上眼睛,緊咬嘴唇,只要身子一歪,失去重心,就會掉下去,可是就這樣死了,他又不太甘心,難道十年的苦難就這麼算了?難道就讓左丘死得不明不白?左丘可是一直都把自己當哥哥看待,憑猛丘的為人,左丘身邊的那兩個女僕很快就會從世上消失。自己若是一死,左丘就真的死得不明不白了,況且,自己究竟從哪裡來?爹娘到底長什麼樣?為何會被帶到三指族?這些尚未解開的謎團,讓江浩燃起了一絲求生的慾望。
獵犬的吠叫聲越來越近了,附近已經聽到了守衛和獵犬的腳步聲,江浩趕緊躲在草叢裡,他把那支毒箭取了出來,搭在弓弦上,一隻獵犬已經朝他這邊跑了過來,透過茂密的枝葉,江浩已經看到了那頭如牛犢一般大小的狗。
那狗抽著鼻子,仔細聞著氣味,而且正在向江浩靠近,江浩拉開了弓弦,此刻他憑藉箭上的毒液,可以輕鬆射死這頭獵犬,只不過,獵犬的慘叫會引來更多的獵犬還有守衛,那麼自己的位置也就徹底暴露了。
江浩正猶豫之時,兩名守衛也朝他這邊走了過來,兩名守衛一定知道他手裡有弓箭,因此也格外小心。江浩的心一下懸到了嗓子眼兒,他覺得自己完了,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此刻殺一個就賺一個,於是他偷偷地把弓拉滿,對準了一名守衛,但此箭一出,遊戲就徹底結束了。
「噓!」
江浩正在猶豫掙扎,他的箭桿被一隻潔白的小手抓住了,江浩唬得心都要跳了出來,他身旁突然出現一個身穿紅裙子的女孩兒。女孩兒個子不太高,頭戴一頂竹斗笠,身後披著長長的秀髮發,那頭髮黑得發亮,一雙眼梢修長的丹鳳眼正溫和地看著他,一手抓著箭桿,另一手豎起一根手指擋在紅唇邊,小心地搖晃著。
江浩沒敢動,他渾身都在哆嗦,女孩兒知道他看懂了她的意思,便閃著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不遠處的守衛,等他們轉身去了別處,壓低了聲音,幾乎只用口型在說話,「我是好人,我是來救你的。」女孩兒伸出了雙手道:「你看!」
江浩心裡一驚,女孩兒的左右手上都有五根手指,而明月山寨里的人左右手上都只有三根手指,而且看女孩兒的穿著和摸樣,絕不是被搶來奴隸,他還發現,女孩兒身後背著個小小的竹簍,散發出草藥的香味兒。於是收了弓箭。
「你是仙女嗎?仙女姐姐,我求你救救我吧!只要你救我出去,只要我不落到猛丘手裡,你讓我當牛做馬都行。」江浩差點就給女孩兒跪下了。
「噓!他們沒有走遠,小點聲!」女孩兒說話間從腰包里拿出兩張紙片,彎腰貼在了江浩腳底下,貼完站起身,笑道:「好了,記住千萬要拉住我的手,跟我走吧!」
女孩兒說完,拉著江浩就跑,江浩又是一驚,女孩兒跑的方向正是獵犬所在的地方,他本想甩開女孩兒問個清楚,只是雙腳不聽使喚,不過他發現,自己的速度奇快無比,就像一陣風一樣,飛速從獵犬和守衛身旁穿了過去,兩側的樹木就像幻影一樣向身後閃去,而更為神奇的是,無論前面是溪流還是泥潭,女孩兒帶著他就像如履平地一般,飛速略過。
江浩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女孩兒的手就像柔軟的絲帶,緊緊纏在自己手上,讓他無法掙脫,他也不想掙脫,他覺得即使死在女孩兒手裡,也比落在猛丘手裡強,因為他聽說過,山裡面有煉藥的巫婆,用人的心煉不老葯,心裡胡思亂想著,也不知道跟著女孩兒跑出了多遠,只聽女孩兒喊了一聲「停」兩人便停了下來。
女孩兒舒了一口氣,摘掉了竹斗笠,放下身後的竹簍,溫和地笑道:「好了,現在沒事了,這裡離你剛才站的山崖少說也有五百里。」
江浩驚得目瞪口呆,「你說什麼?五百里?就這麼一會兒?你是小巫婆還是小仙女?」
「呵呵,你可真有意思,我才不是什麼仙女,更不是巫婆,我只是給你的腳上貼了兩張移形符而已。」女孩兒咯咯笑道。
「移形符?」江浩皺著眉頭,半信半疑地問道:「這裡真的距離明月山寨五百里嗎?」
「是呀!少說五百里,而且還隔著好幾條山谷,你放心吧,那些三指族的人跑斷了腿也追不上你了。」女孩兒說著,把江浩腳上的紙片收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放回到腰包里。
江浩左右觀看,所在之處是一片幽靜的山谷,四周竟是參天古樹,雜草不生,野花遍地,身後有一座山洞的洞口,不遠處溪水潺潺,的確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地方,最主要的是,耳中已經完全聽不到犬吠聲了。
「我叫周文文,你呢?你叫什麼名?」女孩兒笑著問道。
「我,我叫江浩!周文文,真是謝謝你救了我。」江浩緊皺著眉頭,心裏面還是有些疑慮。
「你不用謝我,你也不用緊張,你現在已經安全了,走吧,我帶你去見一見我爺爺。」
「你還有爺爺嗎?」江浩有些吃驚。
「當然,要是沒有爺爺,我一個人怎麼敢在這山林里呆著呢,走吧!別怕,爺爺很善良的,就是...」周文文猶豫了片刻,努著嘴道:「爺爺性情有點古怪,不過你不用擔心,爺爺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哦!」
江浩點了點頭,跟著周文文走進了山洞,山洞裡不大,幾盞油燈把洞里照得通明,江浩四下看去,洞中收拾得十分整潔,洞內左右擺著兩張木床,中間擺放著石桌石凳,石桌旁一張竹編的逍遙椅上躺著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老者面容清瘦,臉色紅潤。
「爺爺,我從山寨那裡救了一個人。」周文文走到老者近前道。
老者正閉目養神,聞言,微微抬了一下眼睛,看了江浩一下,眼中精芒一閃,便又閉上了,沉著臉不停嘆息道:「唉!孽緣哪,孽緣,你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誰讓你把他帶回來的?」
周文文低著頭道:「爺爺,我去那邊山崖上采靈芝,看到他被一群人追趕,那些人還有好些大狗,就是我跟你說的那種,很兇的呢,我若不救他,他非被大狗咬死不可,我看他......怪可憐的,所以就......」
「哼!可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唯有天地長存,你來告訴我,有誰可以不死?偏你有慈悲心腸?」老者微微蹙眉,又道:「那山寨里可憐的人多了,等明日我多給你幾道符,你去把那寨子里的可憐人都帶回來。」
「爺爺...」周文文委屈地流著眼淚,低頭憋屈著一張俏臉道:「我知道錯了!」
老者抬眼見孫女哭成淚人一般,又覺心疼,哎呦一聲,語氣和緩了許多,「你哭什麼嗎?好吧!爺爺也不怪你了,下次不可亂來,你雖是好意,可你知道你救的這個人,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呢?奴隸就一定是好人嗎?」
「這...」周文文一愣,微微張著嘴,下意思地看了看江浩。
江浩急忙上前跪倒在地,剛要開口,老者怒道:「起來!當奴隸當慣了嗎?男孩子膝蓋那麼軟,能成什麼大器?」
竟管老者是周文文的爺爺,可聽了這話,江浩心裡也不太自在,強忍著一口怒氣,站起身來,心平氣和道:「老爺爺,不管怎麼說,是您的孫女救了我,這恩我是要謝的,老爺爺實不相瞞,我叫江浩,我四歲時被人搶到了三指族,原本是要獻給神獸的......」江浩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經歷都講了一遍。
聽著江浩的經歷,一旁的周文文已經泣不成聲了,老者卻是手捻須髯,冷冷一笑道:「比你慘上十倍的人,老夫也見過,只是有一樣,你怎麼知道,你是被搶到山寨里去的呢?」
江浩聞言,瞪大了眼睛道:「老爺爺,難道不是被搶的嗎?那是被偷的?還是...老爺爺難道您是先知?您知道我的身世?」
老者搖搖頭,念著鬍鬚,撇著嘴道:「不知道,只不過是人老了,見得多了,隨便猜一猜而已,好了,我看你還算可以,讓女娃兒帶你去洗洗乾淨,幫你找一身衣服,在這裡調養一段,就送你出山。」說完老者閉上眼睛,再不言語了。
江浩跟著周文文走出山洞,泡在一處溫泉里,心裡就琢磨著,這老者能在深山老林裡帶著孫女安然度日,即便不是神仙也是絕頂的高人,何不拜在他的門下學習本事?轉念又一想,這老頭兒性情太過古怪,就那麼平白一說,人家恐怕不會答應,眉頭一皺,心裡有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