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253章:巨變
誰也不清楚究竟是誰彈劾了北刀氏,北刀氏當然也打聽不出來,於是有個人便倒霉了。
採風大人負責向國君傳達各地的消息,同時也將國中發生的事情傳達到各城郭,手下管理著各地的採風官。這個職位看似不起眼但也很重要,因此被人稱為風正,假如有人聽傳聞彈劾的話,最大的嫌疑者就是採風大人了。
就算不是採風大人自己乾的,也極有可能是他手下的採風官乾的,這批言官最擅長的就是暗中告狀。
北刀氏大將軍打聽多日無果,便將氣撒到了採風大人的身上,跑到其家中詢問。這不僅是犯忌諱也是犯禮法的事情,可是北刀氏不在乎,像拎小雞一樣將採風大人拎在手中逼問,膽採風大人也交代不出來。
北刀氏當時誇道:「沒看出來啊,你這小身板倒是個硬骨頭,還能嚴守國中禮法,稱職的很嘛!」然後將採風大人給揍了一頓。
這下禍就闖大了,后廩震怒,撤了北刀氏鎮北大將軍之職,將他貶到彭山禁地去做個普通的鎮守將軍。而在北刀氏將軍的威逼下不屈的採風大人,也受到了國君的厚賞。其實採風的大人挨的揍、領的賞都很莫名其妙,因為他真不知道是誰告的狀!
此事在半年前震動國都,有人覺得惋惜,也有人暗中拍手稱快。
北刀氏將軍從一名普通的軍士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在軍中影響極深。他曾經還是武夫丘的正傳弟子,更重要的是,少務曾是北刀氏的副將。若少務繼位為新君,北刀氏大將軍一定是其在軍中最得力的臂助。
對於后廩來說,他所打造的大器,便是如今的巴室國以及新君少務;而少務所要打造的大器,很顯然就是五國一統之後的巴國。這也是世間眾人各自的修行,所求並不僅僅只是神通秘法。
寶玉隱約有一絲明悟,要將著世間諸事的玄理堪透,將來才有可能真正踏過登天之徑,甚至是擁有太昊、神農天帝那般修為的關鍵。但以他如今的修為,這一絲明悟還是太朦朧,只是留在心中的種子。
寶玉在國宴上有所思,而小天卻扭著身子東張西望,並不時吸著鼻子。眾人看向小天時,眼神都有些怪怪的,雖然盡量掩飾不流露出來,但也能讓這條狗感覺到。小天正在這裡扭呢,突然面露驚喜之色,蹦了起來像人一樣邁著兩條後腿小跑而去。
國君的座位後面是屏風,屏風兩側垂著帘子,屏風和帘子後面應該是內侍與宮女待的地方,不得傳召不能出來。殿中的群臣也不能隨意跑到帘子後面去,那樣是不合禮數的,可是小天卻沒管這麼多,在眾人愕然的眼神中,掀起帘子就蹦進去了。
目瞪口呆的內侍也沒有來得及阻止,然後又聽見兩聲驚喜的狗叫。寶玉微閉雙眼,能將簾後傳來的細微之聲聽得很清晰,只聽少苗的聲音亦驚喜的喊道:「狗狗呀,真的是你!聽說你已是武夫丘上的汪汪先生了,怎麼個子還這麼矮?」
寶玉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他知道小天來到巴室國都,對這王宮中的國宴並不感興趣。這條狗最想見的就是君女少苗。而少苗說的話也夠打擊狗的,小天身為一條狗早已成年,個子怎麼會再長高呢?
少苗說話時已蹲下身子,揉著小天的腦袋。還順手拽了拽它的耳朵。殿中群臣大多沒有聽清屏風後面的動靜,見這條狗如此放肆一時都有些震驚。少務趕緊站起身來解釋道:「我汪汪師弟在宮中有故人,這是過去打個招呼,大家不必驚訝。請繼續飲酒。」說著話他也離席挑簾,去了屏風後面。
又聽少苗的聲音激動地喊道:「哥哥,你終於回來啦,我剛聽到消息就趕過來了!」她放開小天站起身抓住了少務的胳膊,撅著嘴似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樣子。
自小與少苗最親近的兄長少務一去不回,近四年都毫無消息。她剛聽說少務歸國,正坐在這裡陪群臣喝酒呢,悄悄溜過來想在帘子後面看看。剛走到後殿便被小天察覺了,接著少務單獨出來與她相見。少苗當然埋怨少務這些年一點消息都沒給她,少務則低聲解釋了半天。
少苗倒不是責怪少務,但少務不在的這幾年,諸公子中有人的行徑越來越過分,讓少苗也越來越看不下去,最近她也聽說了國中的流言。很為少務擔心。如今一切都好了,少務已安然歸國,國君明日就將在朝會上宣布少務這幾年的經歷,並宣布將半個月後的禪位。
久別重逢的兄妹倆說了半天話,一條狗伸著舌頭站在旁邊,最後少苗又拍著小天的腦袋對少務道:「刀叔揍了採風大人,被父君貶到彭山禁地去了。如今你和汪汪還有小路都回來了,在繼位大典之前,我們能不能溜去看看刀叔?」
少務看著妹妹笑道:「這陣子,我恐怕無法離開國都了。等到繼位大典之後。我一定抽空與你去彭山禁地看望刀將軍。」
少苗也好像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建議有些胡鬧。禪位大典在即,少務在國都中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怎麼可能有時間再和他跑到彭山禁地中去玩?他低頭撅著嘴道:「我知道你肯定會很忙,以後難有時間陪我出去玩了。」
小天在一旁著急地搖著尾巴。伸爪子扒拉著少苗的胳膊,那意思彷彿在說:「少務要當國君。當然忙啦!但是還有我呢,有我呢!」
少苗又說道:「其實想見刀叔也不必去彭山禁地,這次可先將他召來參加禪位大典。你成為國君之後,就可以把他正式調回國都、恢復他的鎮北大將軍原職嘛。」
少務看著妹妹苦笑道:「這是國事,我自有安排。」
……
不提屏風後面的兄妹相見,殿中群臣的酒已經喝了好幾輪了,長齡先生放下酒樽問后廩道:「主君,少務公子離開武夫丘時,另有一批器物托一支商隊護送歸國,不知那支商隊的情況怎樣?」
這番話的意思,在場只有少數幾個人能聽懂。后廩安排的另一支商隊,一切都是按照真正護送少務歸國的情況來辦的,只是少務本人不在其中。長齡之子瀚雄亦隨那支商隊歸國,他當然不可能不關心。
在座的寶玉也很佩服長齡先生真能沉得住氣,到現在才開口問那支商隊的情況。后廩笑著答道:「先生所說的那支商隊的行程,我命人三日一報。就在三天前接到秘報,他們已由鄭室國邊境的白果城進入了本國的善川城。一路無事,相信不日即可趕回國都。」
原來瀚雄與大俊等人已進入了巴室國境,長齡與寶玉聞言多少也鬆了口氣,他雖然也清楚那支商隊安排得很隱秘,而且其中有不少高手,只是國君以防萬一的後備手段,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但說不擔心也是不可能的。
長齡先生又起身向國君行禮道:「既然如此,我請求前去接應,應能在半路相遇。」這份話讓很多人露出不解之色,長齡先生何等身份,若是國君派他親自護送少務返回國都倒也能說得過去,可是少務從武夫丘上運回來的東西,長齡先生又何必去親自接呢?
不料國君卻點頭道:「那就辛苦先生了,快去快回,莫要錯過了半月之後的禪位大典。」
瀚雄與大所在的那支商隊,走得比寶玉等人慢多了,大隊人馬本就速度慢、目標也大。國君是在三天前接到的最新消息,他們已進入了巴室國境內。
如果是從善川城邊境驛站日夜不停換快馬傳信,達到國都少說也要十來天。但國君接到的消息並不是十天前的,因為傳回來的只是一個平安無事的信號,不必專人快馬傳口訊,還有別的更快的方式。
國君明日朝會,便宣布少務已歸國,那支商隊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大俊與瀚雄都不必留在其中。長齡先生此去不僅是接瀚雄,也是去給兒子報信的,讓他離開商隊快馬趕回國都,還能趕得上參加少務的繼位大典。
正在說話間,忽有內侍突然挑簾而入,神情凝重在後廩身邊耳語了幾句。他說話的聲音很小,若換做普通人就算在近處也聽不見,但是殿中有好幾個人都變了臉色,有長齡、有伯勞、有幾位鎮國大將軍……也包括寶玉。
他們的感知非常敏銳,聽見了那內侍對后廩的耳語:「剛剛接到飛禽急報,主君安排的那支商隊,在進入國境后的第三天遭遇伏擊,竟無人能傳出消息,如今情況不明。」
長齡先生本已站起身,邁步便將面前的桌案給踢翻了,沖至國君案前對那內侍道:「什麼!你方才在說什麼?」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殿中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長齡先生怎會如此失態,在宴席上踢翻桌案沖向了國君?假如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特殊,幾位大將軍幾乎的想衝上去護駕了。
后廩也是一臉震撼之色,看著長齡先生道:「他方才說的話你也聽見了,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先生莫急,如今的詳細狀況尚不清楚。那支隊伍中高手眾多,本就做好了應對各種意外的準備,瀚雄應無恙。」
長齡先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也沒來得及因剛才的失禮向國君道歉,身形化為一道光芒衝出了這間殿堂,隨即飛天而去。眾臣紛紛問道:「主君,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少務也從帘子後面沖了出來問道:「父君,方才怎麼了?」
寶玉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來,他是回答少務的:「主君剛剛接到消息,瀚雄與大俊所在的那支商隊,在途中遭遇伏擊,如今情況不明,長齡先生已飛天趕去了。……小天,我們也準備出發!」
朝中眾臣都是心思玲瓏之輩,有人雖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聽剛才的對話,已猜出了一個大概。國君特意安排了一支商隊從武夫丘秘密返回巴室國,商隊中有長齡之子瀚雄,不久前於在國境內遭遇了襲擊
巴原上尚無成體系的文字,但並不代表人們沒有傳達信號的手段。除了高人御器飛天之外,也有比快馬傳口訊更快的方式。巴室國就訓練了一種飛禽,無論在何處放出,都可以飛回指定的地點,飛禽的腿上綁了一塊白布,上面有三個符號。
這種飛禽只要三天即可從善川城飛到國都,因此商隊應是在三天前出事的。
白布上的第一個符號是打了一個叉,表示商隊遇襲,若平安無事應是一個圈;第二個符號是一個圈,表示商隊是按照原計劃行進,並沒有偏離預定路線,推算行程應就是在善川城北境出的事;第三個符號又是一個叉,表示並沒有得到商隊傳出的消息。
在這個沒有文字的年代、藉助不能負重的飛禽,用這兩種不同的符號排列來傳達預先商量好的信息,已是普通人最快捷的傳訊手段,旁人也未必能看得懂。這隻飛禽不是商隊放出來的,而是沿途暗中關注商隊行蹤的人放回的急報。
后廩的臉色陰沉,既然少務已經歸國,而商隊又在三天前出了事,他也不再隱瞞自己的安排,便告訴群臣,曾秘派一支商隊去武夫丘接應,若少務歸國的消息泄露,他人很可能便以為少務混在這支商隊之中。而三天前,商隊遇襲了!
令人震驚的是,這支商隊不是在鄭室國境內出的事、事情發生在他們平安進入巴室國的第三天。長齡先生曾對寶玉與少務說過,那商隊也是一個陷阱,假如有人企圖行刺少務,商隊中埋伏的高手,其任務就是追查來襲者的身份、以及他們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長齡先生也說過,就算他親自去偷襲也很難佔便宜,那麼在巴室國境內怎會有這樣的高手出現?就算是有高人行刺,但商隊中有那麼多人,也不至於傳不出消息吧?那飛禽帶回來三個簡簡單單的符號,卻讓后廩等人推測出很多事情。
襲擊商隊者應不是一兩位高手,而是一大隊人馬,他們選擇僻靜的地點將商隊包圍發起攻擊。可在巴室國境內出了這種事,事先卻無人察覺。一時之間,殿中群臣慷慨義憤,紛紛表示要查明此事、嚴懲兇手。
鎮東、鎮南、鎮西三位大將軍,更是當場請命,欲率國都軍陣前往善川城。如果襲擊者能讓一支高手眾多的商隊都傳不出消息的話,恐怕只有精銳軍陣才能圍剿了。
少務則拜在後廩身前道:「父君。商隊中有瀚雄和大俊,我們在武夫丘上情同手足、已是結義兄弟,如今他們因我歸國之事遭遇意外。請允許兒臣親自前往營救並查明元兇。」
后廩的目光掃過殿中群臣,帶著哀傷和遺憾嘆了一口氣。隨即又露出了堅毅之色道:「少務,你既已歸國,在繼位之前便不得離開都城。無論如何,半個月後的禪位典禮必須如期舉行,我已經等待與準備了很久,不能被任何事干擾!」
少務跪在地上抬頭道:「父君,他們怎麼辦?」
后廩看著少務的眼睛,聲音有些蒼涼:「你要記住。他們是為何遭遇了這些!……事情已是三天前發生的,而長齡先生已經趕去,他的身上帶著我所賜的兵符。」
后廩的意思就是告訴殿中群臣,若是那支商隊已遭遇意外,從國都趕去營救已然來不及,從這裡派出軍陣,就算再快,能快得過御器飛天的長齡嗎?長齡先生身上的兵符,是在前往武夫丘之前國君給他的,可在巴室國境內調動沿途城廓的駐防軍陣。
這當然是為了防止在護送少務途中出現意外。但他們在進入巴室國后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長齡先生用不著動用兵符,而這兵符還沒來得及還給國君呢。此番前往善川城若有必要的話。長齡先生仍可用兵符調動附近城廓的駐防軍陣。
至於國都這邊,后廩的計劃不變,明日的朝會上仍要宣布少務歸國之事,半個月後的歸國大典將如期舉行。少務的神情很掙扎,但最終只得無奈領命,只能暗中祈祝瀚雄與大俊無事,而長齡先生能儘快趕去營救他們。
這時寶玉站起身道:「主君,我亦是武夫丘弟子,瀚雄與大俊亦是我的結義兄弟。我雖沒有御器飛天之能。但也要去善川城,希望他們無事。」
還沒等國君開口。少務已轉身道:「那就拜託小路與汪汪師弟了,你們需要帶什麼東西、多少人馬?」
寶玉搖頭道:「我只需要最快的速度。先盡量找到人。至於查明兇手身份,國中諸位大人應該比我更擅長。我此去也是接應長齡先生,帶著汪汪即可。」
此時趕往善川城,就意味著不會參加少務的繼位大典了。商隊遇襲之事已過去了三天,並沒有任何消息傳回,很可能已全軍覆沒。但寶玉總覺得瀚雄與大俊仍有生還的希望,或者是他內心中抱著這種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