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254章:頂峰【上】

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254章:頂峰【上】

瀚雄身上不僅有寶玉製作的三枚劍符,還有三長老親手賜予弟子的一枚劍符,就算遇到高手亦可以自保。說不定他們當時已衝出重圍,但可能是因為受傷或逃避追殺,藏匿在山野某處還未被人發現,也沒有來得及與外界聯繫。

至於襲擊商隊的兇手,他們幹了這種事不可能還聚集在巴室國境內,應該早已散去了。長齡先生首先是去找兒子的,寶玉也要先找到瀚雄與大俊的下落。他要帶著小天趕去,在山野中搜索一個人的氣息,小天比他更擅長。

小天已回到了殿中,聽見眾人的話它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望了帘子後面一眼,然後朝著寶玉很激動地叫著,恨不得馬上就走。寶玉又說道:「請將外面的車給我一輛,馬全部給我。」

他與長齡坐來的兩輛馬車此刻還停在院中,寶玉決定乘一輛車走,並把另一輛車上的馬也解下來備用。后廩說道:「不用這兩輛車,我立刻命人給你送來宮中最好的車與最快的馬。」

這場慶祝少務歸國的宴席,因意外變得有些亂了,此時竟又有內侍進來稟報——外出遊獵的公子會良送來急報,報信者請求立即面見國君。

后廩的臉色變了變,立刻命內侍將那人帶到此處。殿中群臣面面相覷,心中都有一些不太妙的聯想。公子會良恰恰在這個時候給國君送來急報,難道與少務歸國、商隊遇襲有關?寶玉剛剛準備離去,又暫時留了下來。

公子會良派來的是位二十齣頭的年輕人,他一進殿中看見這麼多人被嚇了一跳,趕緊跪下向國君行禮。后廩不動聲色地問道:「會良派你來,說有要事急報,究竟是什麼事情?」

那人被這場面給鎮住了,有些吞吐的答道:「會良公子交代,要面見國君秘報。」

后廩揮手道:「你已經見到了我,在座的都是我最信任的國中重臣,有什麼事情就在這裡當眾說吧!」

那人看了看周圍,他雖不認識少務,可也認出來好幾位大將軍以及理正、工正等人,雖然場面和預想的不一樣,但國君已經開口,他只得低下頭顫聲道:「會良公子在行游時意外的得到消息,公子仲覽勾結異國宗門修士,欲襲擊一支從鄭室國入境的商隊,據說公子少務就在那商隊中。

會良公子驚聞此訊憂心萬分,立刻親自率人飛馬趕往善川城阻止此事。無論消息真假,萬一少務公子真在那商隊之中,他定要盡全力保護。會良公子得到消息時有點晚了,當時也離善川城有些遠,營救少務為重,他來不及回到國都向國君稟報,只能派人傳信。」

此人一邊說話,一邊跪在那裡抬眼偷偷觀瞧后廩的神色。聽見這樣令人震驚的消息,后廩的神情卻沒有什麼變化,令他越說越覺得心裡沒底。這時少務突然問道:「你是我兄長派來的,如此說來,我的兄長會良已經率人去救我了?」

這話又把那密使嚇了一跳,抬頭看著少務道:「您,您是……?」

少務:「我就是你方才所說的公子少務,你雖跟隨在我的兄長身邊,但以前並沒有見過我吧?」

那人看見少務就像看見了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張口結舌道:「您……,您怎麼會在這裡?」

國君后廩又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出自哪個部族、跟隨會良多久了?」

那人低下頭再度拜倒:「小人名叫涼平,出自涼風氏一族,是會良公子在涼風頂的僕從,已跟隨公子三年。」

后廩微微點了點頭:「難怪你不認識少務,但我也要感謝你送來這樣的消息。會良想必是得到消息立刻派人傳信,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當時他在什麼地方?」

涼平答道:「當時會良公子在涼風頂之南的山野中遊獵,並與來自其他各宗門的修士相聚,聽說消息立刻命小人前來報信。我從沿途驛站換快馬趕路,用了六天。」

后廩的神情有些深不可測,讓人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卻讓寶玉莫名感到一絲寒意,只聽這位國君又說道:「從涼風頂之南,趕到國都確實需要六天。你應該有修為在身,否則也無法堅持日夜兼程走這麼久。」

涼平趕緊點頭道:「是的,我是一名二境六轉修士。此事關係重大,小人在途中絲毫不敢耽誤。」

后廩又問道:「會良怎麼會聽說這樣的消息?」

涼平又低頭道:「小人不知,我只是報信的,主君可問會良公子本人。」

后廩又一擺手道:「涼平,你辛苦了,這幾天就在宮中休息吧,暫時不要離開。兵正大人,請你立刻傳令,由北刀氏將軍率軍陣前往善川城,將公子仲覽拿下帶回國都訊問,也將會良護送回國都。工正大人,請你派人去請涼風頂宗主圓燈先生,讓他前來國都商議禪位大典之事。另外,鎮南大將軍再調集涼風頂周圍四座城廓的軍陣,保護涼風氏族人。」

后廩這番話說得很平和,可就算並非朝臣的寶玉也感覺有些心驚肉跳。涼平只是會良公子的僕從,有什麼資格留在宮中過夜呢?這分明就是被軟禁了,不讓他再與任何人接觸。至於「護送」公子會良返回國都,還不如說是押送。

后廩此時又派出被貶到彭山禁地的北刀氏,那位天不怕地不怕、什麼禍都敢闖的大將軍去辦這件事,應該就是要將會良當場拿下。會良的身份可是國中公子,目前並沒有什麼罪名被查實,他派密使送來急報,反倒有幾分邀功的意思,換一般人還真不敢直接拿人。

少務歸國的消息要明日才宣布,此刻只有宮中這些人知曉,會良當然也不知道。根據會良送來的秘報,公子仲覽怎會清楚少務自武夫丘歸國、又怎會知道那支商隊的秘密?更重要的是,仲覽若欲行刺少務,如此消息,會良又怎會提前知道了?

無論會良是好意還是歹意,但事實是他並沒有救下那支商隊,大俊等人在三天前已經遇襲了。

寶玉心中已浮現出事情大概的輪廓,少務歸國的消息外泄了,甚至他在武夫丘上的身份都已被人知曉,但就算有人知道少務歸國的計劃,也只能查出他是混在一支商隊中歸國。如果繼續在暗中查探的話,十有**會把大俊列為刺殺的目標,而瀚雄出現在大俊的身邊,就更加能確定這種判斷。

策劃行刺者可能是公子仲覽,也可能另有其人,甚至可能就是公子會良。會良未能阻止這件事的發生,那麼在他看來,少務已死、仲覽承擔了罪名,國中諸公子能繼位者。恐怕就是他本人了。

公子仲覽與公子會良,寶玉在彭山禁地中都見過。仲覽是后廩已成年的子女中年紀最長者,少務不在的這幾年。他與國中群臣及各部族勢力多有結交,若是少務遭遇意外。其繼位新君的可能性倒是最大的,所以他也有可能會幹出這種事。

而公子會良,是涼風頂宗主圓燈先生的親傳弟子,寶玉去年見到他時還是一名三境修士,而前不久聽說他的修為已突破四境。看來此人的資質很不錯,而圓燈先生也定是用了大心血去栽培這名弟子,對他寄予厚望。

會良利用自己的身份行游各地,結交各宗勢力以及各宗門修士。在國中的影響也不小。假如仲覽殺了少務,而會良又揭穿其陰謀將仲覽拿下,那麼在國中的聲望必然更高,時日無多的后廩在確定繼承人時,恐怕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雖然後廩宣稱神醫彭鏗氏治好了他的病症,但他遇到寶玉之前的身體狀況,有心人不難打聽清楚。此事定有蹊蹺,別看后廩這一年來無事,很多人恐怕也明白這位國君的壽元並不長久了,發動這一系列計劃的時機也正好。

可惜如今少務未死、已安然歸國。那麼這所有的陰謀都講是一場空。沒有人事先知道少務會走哪條路線、以什麼身份歸國,就算少務本人都不清楚,這就是后廩的安排。

后廩派人請圓燈先生到國都商議禪位大典事宜。這只是一個借口,恐也是懷疑涼風頂這派宗門捲入了會良的陰謀中。以圓燈先生為質,讓這一派宗門不得再有異動。

圓燈先生身為一名六境高手,並不是一名使者能請得動的,他想避而不見也很簡單。可是國君又調動了周圍四座城廓的軍陣來「保護」涼風氏族人,這哪裡是保護,分明是以整個涼風氏一族為人質,逼圓燈先生不得不乖乖地到國都來,等將事情查明之後才能回去。

這位國君只是說了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便控制了這麼複雜的事態,寶玉也沒想到少務歸國繼位。竟會伴隨這麼多刀光劍影,看來如今巴室國以及巴原五國的形勢都很複雜。

假如后廩沒有派少務去武夫丘。他這幾年就呆在國都中、一步步掌控形勢,更方便實現君位的順利交接,恐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端。但后廩的願望並非僅讓少務順利繼位,而且要讓少務成為巴原上獨一無二的一位國君、完成當年鹽兆的功業。

寶玉心中都想到了這麼多,后廩肯定將事態看的更明白。但這些並非是寶玉如今關心的首要問題,他只希望瀚雄與大俊無事,長齡先生還來得及去救人、自己還來得及去接應。若是他們真地已遭遇意外,寶玉也絕不放過兇手。

寶玉連夜離開了王宮和國都,他親自駕車,車上只坐了一條狗,而車前插了一桿醒目的紅節,那是國君使者的象徵。

寶玉持此節,可在沿途城廓與關卡通行無阻,還可隨時截問各城廓送往國都的秘報。畢竟國君昨日接到的只是飛禽傳訊,更具體的情況還是要善川城那邊派人彙報。寶玉在這條路上走的越遠、得到的彙報便越詳細。

寶玉在沿途先後截住了好幾輛插著黑節的馬車,都是來自善川城的方向。詢問他們前往國都彙報何事,寶玉越聽神情越凝重,大體的情況已漸漸清晰。

……

有一支二十多輛車、五十餘人組成的商隊,由鄭室國入境。他們再善川城中休息,於集市上販賣貨物,並無任何異狀。在善川城做完交易后,又繼續啟程向北而去、前往國都的方向。善川城北境一帶有些荒涼,有大片的野林與沼澤部分,因為前年曾遭山洪侵襲,道路一度被毀。

商隊當晚是在野外過的夜,卻遭遇了襲擊。那天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至今無人知曉,凌晨時分升起滾滾的濃煙才引起了遠方人的注意,等人們趕來時,看見的是觸目驚心的景象。

車輛、貨物、牲畜、屍骸都被堆在一起,又澆上了火油點燃,刺鼻的氣息瀰漫,竟已無一個活人。善川城城主辰南聽說消息,親自率人前來查看,大家的第一反應,是商隊遇到了打劫的盜匪或流寇。

但巴室國一帶已有幾十年未見成氣候的流寇出沒,就算偶爾出現幾個流竄的小毛賊,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屠滅這樣一支商隊。況且盜賊截殺商隊都是為了求財,可是翻檢灰燼之後發現,這支商隊中的財貨根本沒被帶走,全部堆在一起燒了。

能點燃的東西幾乎都化為了灰燼,灰燼中還有大量殘損的陶幣以及金屬器物,包括兵甲殘片。道路兩旁有很多樹木被折斷,有山坡塌方,附近還有不少大坑,顯然爆發過激烈的鬥法。根據痕迹分析,出手者修為之高,就連城廓的工師大人都感到震撼。

不是幾名高手曾來過這裡,而是至少有近百人曾在此激斗。一支普通的商隊,怎會有這樣強大的護衛力量?而這麼強大的一支商隊,又怎會被人包圍屠滅?事態非同尋常,辰南城主趕緊派人往國都報信,同時命兵師大人追查兇案線索。

這位可憐的城主,到現在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呢,以他的身份還不可能知曉這支商隊的秘密。但無論如何,在他的轄境里出現了這樣的慘劇,而他身為城主事先竟沒有任何察覺,也難逃國君的責罰,恐怕連城主之位都難保。

辰南一面派使者急報國君,一面也派親信去找公子仲覽。他就出自身與公子仲覽母親的部族,該部族也是善川城一帶最大的勢力,因此辰南才能坐上城主的位置。他派人通知仲覽這件事,是希望將來國君怪罪之時,仲覽能幫自己說幾句好話。但是辰南派出去的人,並沒有回來。

……

寶玉在路上不斷聽到最新消息,離善川城越近,他便愈加心神不寧。雖然心中還抱著萬一的希望,但他也清楚瀚雄與大俊生還的可能性很小了,坐在馬車上,眼中不禁淚光閃爍。

在寂靜的夜間、朦朧的星光下,寶玉仍在驅車趕路,人卻處於一種出神的狀態中,操控馬車只是下意識的動作。假如不是寶玉修為高超,在類似定境出神的狀態下做出本能的反應,換一個人恐怕早將車駕到溝里去了。

道路兩旁的村寨中,睡夢中的人們聽到一輛馬車賓士而過的聲音,很多人都以為自己在做夢,誰會在這漆黑的夜間策馬狂奔呢?

寶玉這一路已經換了很多次馬,此刻竟是閉著眼睛在駕車,眼角猶有淚痕。閉目的寶玉彷彿看見了武夫丘上曾與瀚雄與大俊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接著元神中又出現了那支車隊遭遇伏擊、瀚雄與大俊浴血格殺的場景,而這一切最終又化為了熊熊的火光與漫天的飛灰……

寶玉在紅錦城外,曾親眼看著那支商隊離去,那麼多活生生的人如今已不復存在,消失在一場大火中。火光和飛灰肆虐在元神景象里,寶玉眼前又浮現出清水氏城寨被屠滅的情形。

那一幕寶玉從未親眼見過,當時他還是個嬰兒、被藏在祭壇下的密室中,但山神卻將這慘烈的場景印入他的元神,成了他一次又一次在深寂定境中的經歷。這也是寶玉的心魔、山神在他的意識深處埋下的種子,伴隨著仇恨與殺意。

瀚雄與大俊的遭遇,竟牽動了寶玉曾經的心魔,元神中的場景出現了這樣的重合。假如瀚雄和大俊真的已遇難,寶玉一定不會放過兇手,就像他不會放過屠滅清水氏一族的兇徒。對於清水氏一族,寶玉並沒有什麼直觀的印象,甚至連記憶都沒有,那一切感受只是山神印入他的元神,但是瀚雄和大俊,就是寶玉的手足兄弟。

趴在車中的小天忽然打了個冷戰,站起身來弓起後背看著閉目駕車的寶玉,感覺渾身的狗毛都快炸開了。沒有誰比它更熟悉寶玉的氣息,這少年儘管手段高超身懷絕技,曾經殺過的人也不算少了,可他從來沒有令人感覺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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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樓異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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