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到祖師像前頭跪著

第86章 到祖師像前頭跪著

徐瓏有點怕,怕萬一真的這樣做下去,藍印花布會不會變成另外一種東西,一種根本無法稱作藍印花布的東西。

她忍不住反駁道:「師兄,商業行為的最終目的是追逐利益,為了利益他們可以放棄一切,而咱們從始至終所做的,是為了復原藍印花布工藝,不能迷失自我啊!」

陳思順被說得一愣,撓了撓頭道:「師妹,怎麼扯到迷失自我上面去了,你是不是有點誤會?」

徐瓏寸步不讓道:「難道不是嗎?如果咱們的藍印花布真的可以為了商業化而簡化到單面染、純色染……那還是藍印花布嗎?」

「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

「比方也不行,咱們絕對不可能那樣做!」

在陳思順面前,徐瓏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樣子都是活潑、乖巧,又有一些古靈精怪,但是別忘了,徐三亮和徐有餘對她一致的評價是「擰」!

今天,她對著陳思順,第一次擰了起來,而且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看著徐瓏氣鼓鼓的樣子,陳思順也沒了辦法,一邊勸她喝口水別這麼激動,一邊想著怎麼把自己心中所想完整的表述出來,而不至於產生誤會。

半晌,徐瓏心緒稍有平靜,陳思順方才再次開口:「師妹,我明白你剛才誤會在哪裡了,也明白你為什麼這麼生氣了。」

徐瓏眼眉一挑,半信不信地道:「哦?那你說說。」

「你是怕創新來創新去,反而把藍印花布最核心的東西給丟掉了,我說的對不對?」

「算你說對了,難道不是這個樣子嗎?」徐瓏哼了一聲,雙臂抱攏在胸前,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當然不是,相信我,我比誰都更想守住藍印花布這個祖國傳統手工藝中的瑰寶啊。」陳思順急著表白心跡。

「那你還想那樣做?」

說一套做一套的多了,徐大小姐不信,就算是自己一直敬佩的師兄也不行。

「我說的是表現方式的呈現形式,比如你這個桂林,除了現有的元素之外,如果能有點水墨的技法,是不是更有感覺?你這個昆明,如果加入蠟染的元素,會不會更貼切?」

「你的意思是……傳統技法為主,創新技法為輔,以創新技法增強傳統藍印花布的表現形式?」

「對嘍……」陳思順點點頭:「比如蠟染元素,咱們當然不能真的用蠟染,但是冰裂紋藍印花布就是不錯的選擇啊。」

「可是……那個咱也不會啊。」

「這個就是創新和開拓的重要性了。我告訴你啊,我住院這些天,想來想去,想到幾種嘗試用新技術產生冰裂紋的方法,就等著出院試驗呢。」

「啊?真的啊?」徐瓏聽到激動得差點跳了起來,「師兄,原來你不光喝醉有好事,住院也有好事啊!」

思順終於出院了。

本來溪頭村的人想要過去接,結果常建新說我就在身邊,而且自己有車還方便,你們過來不一樣要擠中巴?

村裡眾人想想也是,既然有小汽車,何必要擠中巴呢,思順剛接好的腿,萬一再被車上的粗魯漢子擠出個好歹來,那不更遭罪?

於是村裡就派了個徐瓏過去照應,其他誰也沒去。

常建新開車快而穩,一路上三人說說笑笑,倒也不算寂寞,就是陳思順卻總像是有些心事,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徐瓏到底是女孩子,畢竟心細又敏感,終於忍不住道:「陳師兄,你想什麼呢,幹嘛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陳思順欲言又止,搖了搖頭不想說下去了。

前面開車的常建新見這架勢,略一思索,笑道:「我倒是知道他想什麼。」

「哦?建新哥你這麼厲害!那快說說,陳師兄在想什麼?」徐瓏的好奇心又起來了。

常建新一陣冷笑,陰陽怪氣地揶揄道:「想什麼,想我那親愛的老父親唄。」

徐瓏一聽也是恍然大悟,連忙問思順:「陳師兄,你怕師父責怪吧?」

思順見瞞不過,只得難為情地點點頭。

徐瓏見狀在旁邊安慰道:「師父當初確實是發了很大火呢,不過這一兩個月過去了,火氣怎麼也消了許多了。你別擔心,雖然你這次瞞著大家偷偷跑狼山上去是不對,但也受了這麼重的傷,師父最心疼你了,應該不會再說你什麼。」

常建新嗤地一笑,道:「徐瓏啊,你要是這樣想,只能說那你可太不了解你師父了。他的火氣,只能隨著時間而發酵,絕不會隨著時間而消散的——這一點我可是深有體會。」

陳思順一聽臉都白了,可不是嘛,要說師父消了氣了,可這將近兩個月,他一次都沒去醫院看過自己,別說探病了,連電話都沒打過一個。

這、這是憋著火呢啊……思順揉揉臉,心裡頭更加忐忑了。

徐瓏看到陳思順的樣子,忍不住地就想笑,一邊又怪常建新:「建新哥,你別亂說了,看你把陳師兄嚇得……」

常建新開車無聊,好容易找到個解悶兒的事做,當然不願意輕易放棄:「我哪有亂說了,你們是沒見過我爹拎著刀滿村追著我砍的樣子,就因為我不願意當個染匠。你說時間久了他就能消氣?我當兵三年,一次沒回過家,專業回家第一天,他堵著門問我願不願意跟著他學做藍印花布,我說不願意,他拎起扁擔就打。三年啊,三年見了一面,就這麼個結果。」

「啊?那後來呢?」

徐瓏成功把重點帶偏了。

「後來?後來我就住局裡宿舍,再也不回家了,逢年過節拎著東西看他一次,每次還得被他把東西隔著院牆扔出去。這,就是我爹!」

哪怕現在父子兩人的關係已經緩和了許多,常建新說起當年的往事來,仍舊是一肚子怨氣。

陳思順不聽還好,一聽之下更不淡定了:「聽說,聽說師父後來還說誰再上狼山找蓼藍,他就一頭撞死在印染廠大門上……他、他真氣成這樣?」

徐瓏看著陳思順倉皇的表情,憐憫而又無奈地點了點頭。

「啊!」

陳思順開了車窗,朝外面大吼一聲,發泄心中的不安,引得沿途行人車輛紛紛側面。

車內的徐瓏手足無措,想安慰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倒是常建新又開了口:「哎呀,思順兄弟,沒事的,該來的總會來的,最多你也被我爹拎著刀追得滿村跑唄。他已經七十多了,怎麼也不可能攆上你的。」

說完想想不對,又道:「不過你腿剛好,不能跑啊,嘖嘖……這下可難辦了。」

徐瓏氣極反笑:「建新哥,不帶你這樣下人的,陳師兄心裡正不好受呢。」

陳思順朝徐瓏擺了擺手,長嘆一聲道:「算啦,該來的總會來的,建新哥說的對。我呢,倒也不是怕挨打,就是師父對我那麼好,這次因為我而氣成這樣,我心裡有愧啊,唉……萬一師父他再氣出個好歹來,我後悔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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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名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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