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漂泊男人：帶愛情上路

看的見風景的房間

伊韋每次回國，都會約上我們幾位好友一起喝幾杯。地點就選在他家。也許是他漂泊得太久，那些充滿異國風味的咖啡館、酒吧去的太多的緣故吧。伊韋的家是一所靠海的漂亮房子，有一個象小型酒吧大小的客廳，一面連著陽台，透過長長的落地窗可以望見對面的大海。一面靠近廚房，因為久不開火，索性改成了吧台。吧台下面的柜子儲藏著足夠多的好酒，看上去很象一個真正的酒吧，如果燈光足夠暗的話。

「你知道嗎，當初我就是為了這個房子才去香港工作的。」伊韋一邊緩緩地往杯子里倒酒，一邊說。口氣淡淡的。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的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怎麼也不相信他會成為一個四處漂泊的世界公民。記的大學畢業前最後一個晚上，我們4位好友一起回眸過去，暢想未來，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個心愿－飄洋過海，看看地球另一面那些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怎麼生活。只有伊韋除外。他的夢想－說出來有些好笑，就是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娶一個廚藝不錯的好太太，每天晚上做好飯等他回家，早晨煮好咖啡叫他起床，最好再能給他生上一對雙胞胎。此生便足矣。至於國外，有機會可以去旅遊度假，生活嘛，還是要在本土。

當我們幾位忙著考研、辦簽證、為自己的宏偉藍圖日夜奔波時，伊韋則象鐘錶一樣，每天踏著固定不變的節拍奔向他工作的銀行，看那些厚厚的財務報表，無限次和10個阿拉伯數字親密接觸。工作實在枯燥無味，他卻毫無怨言。不過幸運的是，他如願以償娶了位有一手好廚藝的太太。我們的胃都享受過她的款待。

說實話，當我奔波一天坐在麥當勞里吃千篇一律的晚餐時，真有些羨慕又夾著幾分妒忌伊韋那隻幸福的胃。不過若是知道他日後付出的代價就不會了。他那位有一手好廚藝的太太總是抱怨他們的蝸居太小，特別是那個由陽台改編的廚房讓她每天在硝煙中忍受煎熬。在她第N次抱怨引起兩人之戰中，伊韋所在的銀行正好有一個去香港工作的機會，年薪是現在的4倍，他毫不猶豫地報了名，並一舉通過。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告別了。伊韋告別家人朋友，告別生活了30年的城市，遠赴香港。獨自一人忍受著思鄉的愁苦，思親的煎熬，還有工作的壓力和陌生化的痛苦。做為回報他擁有了一棟靠海的房子，有漂亮的陽台和寬敞的廚房。但卻無法享用。他的胃無法垮過3000公里的距離。為了還貸款，他必須留在香港。連接他和家的只能是電波。

那天，伊韋往家裡打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陌生女人，說是新來的保姆。伊韋很奇怪，因為妻子並沒說過。接下來發生的事就不是奇怪，而是震驚了。伊韋問她太太在不在？她說不在。問她去哪了？她說去醫院了，和先生一起去的。伊韋生氣了：你有沒有搞錯，我就是她先生，我在香港呢。保姆好象比他還生氣：你才搞錯了呢，我家先生剛剛陪太太去醫院，檢查是不是懷孕了。

伊韋一分鐘也沒耽擱，火速回國。儘管如此，仍沒能留住妻子離去的腳步。曾經幸福的婚姻，就這樣變成記憶中的一道風景，和一所空空的漂亮房子。

想想也難怪，得多堅挺的愛情，才能抵擋住3000公里的距離啊！

和女權主義者談戀愛

帶著一顆受傷的心，伊韋遠赴日本，開始了他的漂泊生活，想以此來撫平內心的創傷。不過真正撫平他創傷的是一場急風驟雨似的愛情。

在一次酒會上，伊韋邂逅一位在日本工作的美國女郎瓊。瓊為伊韋的才華和氣質所吸引，生性開朗、有著現代意識的她主動出擊，展開攻勢。幾乎沒費什麼勁就把正在情感療傷中的伊韋拉入情網。

可以說，這場異國之戀給伊韋的人生來了一場徹底革命。沒想到在同一星球下的東西方女性會有如此大的差異。這位來自當今世界第一大國的瓊是一位堅定的女權主義者，從經濟到思想都獨立，吃飯自己埋單，房租各付一半，從不索求禮物，相反，倒經常送伊韋各式精美而昂貴的禮物。伊韋開始有些不適，但很快就切身體驗到和女權主義者談戀愛其實是一件十分美妙而輕鬆的事，沒有負擔，只有甜蜜。就連分手都別俱一格。

半年後，瓊在日本的簽證到期了，她沒有續簽。她十分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雖然她愛伊韋，但並不打算為了這份愛放棄美國。這也是所有女權主義者的愛情原則－你快樂，不如我快樂。瓊決定回國前再圓自己一個夢－和伊韋一起去中國，看看自己所愛的人出生的地方。他們先到北京，遊覽長城、故宮、頤和園，然後去了伊韋的出生的濱城。這其實是一次浪漫的分手之旅，但伊韋還蒙在鼓裡，幸福的一蹋糊塗。

最後揭曉的時刻終於到來了。那天，瓊象一個好主婦，寄著圍裙、翻著菜譜、在廚房裡度過了近兩個小時，做了兩道中國菜。伊韋十分感動，一時竟忘了前車之鑒，蒙生出同結連理、共度餘生的念頭。

瓊似乎猜到了，不等伊韋開口，從包里拿出一個小方盒，裡面是一塊浪琴錶。

"這塊表我珍藏了好多年，準備送給和我共度餘生的人。我原想那個人是你，但現在看不可能了。我們之間文化背景和生活習慣有太大的差異，相愛可以，但要長久相處，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我還是要把它送給你，謝謝你陪我度過的所有快樂時光。"

伊韋這才明白，這是一頓最後的晚餐。

雖然這次飛來的愛情又以同樣的速度飛走，但有上一次感情創傷墊底，伊韋心裡的痛減輕了許多。畢竟，在相愛的日子裡，他們是傾心的，儘力的，投入的。就算現在分手，也沒什麼遺憾的。

這段愛情，讓伊韋悟出一個簡單而重要的人生哲理：每件事情的發生，都可能向好的方面發展，即使是象離婚這樣的事。她重新給了你愛的權利。這樣一想，伊韋就平靜了。平靜之後，他對自己的目前狀況做了一個全面分析，得出結論：其實自己是不適合婚姻的。婚姻需要穩定，而不是動蕩。不過這種動蕩倒是滋養愛情的土壤。看清了這一點，伊韋便心甘情願做起了鑽石王老五。

了解一個城市的最快方式，就是和這個城市的女人談戀愛

在婦女解放運動蓬勃發展的今天，經濟獨立、有女權傾向的單身女性越來越多了，象伊韋這樣有著良好職業、會兩門外語、相貌英俊的單身男性就象世界銀行，到處受歡迎。因此，在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先後和來自法國、日本和台灣的三位單身女性談了三場極具浪漫色彩的國際戀愛。浪漫不是指相遇，相遇很雷同，都是在酒會上。也不是指發展，發展也很相似，大都是在酒吧、咖啡館和音樂會。最具浪漫色彩的是分手。和傳統理念不同，伊韋的新式戀人們從不把分手當作世界末日，相反，把它當成人生的一個節日。

"結束只是另一種形式的開始，它意味著你的生命將注入新的能量。"這是伊韋的法國女友的臨別贈言。和這一起贈給伊韋的，是她的一位多年好友。把自己的朋友介紹給前男友做女友，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多情浪漫的法國女人才會做到。浪漫是一種境界，一種胸懷。雖然伊韋最終並沒有與她發生戀情，但卻讓他更深地讀懂了愛情。

與傳統愛情不同，現代人的愛情大都是驛站似的。從一開始就把對方視為自己人生旅途中的一段，而非終點，所以不會把全部力量都用上，而是做必要的保留。也許你會說這不是真愛，真愛應該百分百，不管前面是地雷陣，還是萬丈深淵，都要不顧一切，用儘力量往下跳，不怕成為愛情烈士。如果你16歲有這樣的想法可以理解，如果26歲還這樣想，就很危險了。你可以不顧一切，但最後還得自己收拾殘局。

現代人的愛情就象現代音樂，是多主題的。這樣才顯得豐富多彩。不管你多麼優秀，多麼可愛，多麼動人，都不可能也不應該成為惟一主題。愛，美在自由，自由意味著選擇，給別人機會，也把同樣的機會給自己。就象伊韋，假如當初沒有妻子的移情別戀，他後來也不會享受到美國女人的優雅、法國女人的嫵媚、日本女人的溫柔和台灣女人的嬌艷。

伊韋休假期滿，又要上路了。去機場的路上，想到自己當年豪情萬丈準備週遊世界、現在居然安分守已過日子，而只想有一個安定工作、娶一個等他下班回家的太太的伊韋，卻四海為家、四處漂蕩，不僅感慨萬分。生活，和我們開了一個怎樣的玩笑啊！

"剛到一個陌生城市，肯定會孤獨寂寞，沒事兒給我打電話，我陪你上網聊天。"在機場大廳，我握著伊韋的手囑咐道。

伊韋嘿嘿一笑："對我來說，沒有陌生的城市。所有的城市都似曾相識，有機場、酒店、咖啡館，和一個或幾個能共飲咖啡的女友。"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想起不知誰說過的一句話：了解一個城市的最快方式，就是和這個城市的女人談戀愛。的確，沒有什麼比女人更能體現一個城市的性格、城市的風貌了！她們是濃縮的城市，是城市的樣品，等待著一個又一個象伊韋這樣的漂泊者去採擷。

瞧，伊韋正站在綠色通道向我揮手呢。我也舉起手來，和他做別。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但有一點能肯定，那就是再次見面時，他又會帶幾片異國的雲彩。

這個時代的愛情就象千變萬化的零食一樣，具有多選擇性和可變性。能夠進行到底的極為有限。多數情況下可能互為階梯，成為各自人生的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