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第5節
2017年2月1日,市3號地鐵開始試運營,這條地鐵是從市的南郊的商時站開始,橫穿市中心,最終到達市北郊的黃崗站。全程40公里,每公里造價4.5億,共投入180億,還沒有包括列車。
傍晚,天空陰沉沉的,飄著毛毛細雨,夾帶著料峭的寒風,沒有一點春天的溫暖。路上行人匆匆而過,融入漸漸暗下來的夜幕中,此時,正好是下班時間,許多上班族湧向3號地鐵。
因為是試運營,雖然安檢機器已經安裝在入口處,但是因為人員還沒有備齊,黃崗站只有一個女安檢員,所以,她有點顧不過來。她只叫乘客把大的行李放進安檢機進行安檢,抓在手上和背在身上的包沒放進安檢機。
安檢完之後,乘客紛紛湧向地鐵,站台邊還堆放一些廢料沒有處理掉,那是裝修時剩下的來不及運走的。空中瀰漫著淡淡的油漆味,燈光把站台照耀得如同白晝,裡面比外面溫暖舒適多了。
6:10:30,地鐵準時啟動,它以每小時60公里的速度向前駛去,由於是下班時間,車廂里擠滿了乘客,大部分都是中年人和青年人。雖然比較擁擠,但是,依然井然有序,毫不喧嘩,大部分人都在低頭看手機,以打發時間。
在2號車廂中間的位子上坐著一對情侶,男的右手緊緊把他女朋友摟在懷裡,低著頭,和她喃喃而語,情話綿綿。她不時地發出嬌嗔的笑聲,偶爾用纖纖素手輕輕地拍著他的胸部說:你好壞啊,別這樣好不好?
男的很享受她的打情罵俏,他很想去親吻她,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膽怯了。她不時躲著他想吻她的嘴。
他倆身邊坐著一個穿著咖啡色夾克的中年男人,目光有點獃滯,但是,表情卻是興奮的,好像剛剛發了一筆橫財似的,不時開心地微笑起來。幸好,他旁邊的人都在看手機,否則,肯定會認為他是神經病。
他觀察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有人注意他,便把伸進懷裡,他摸到了一個冰冷的鐵罐,只要他按下鐵罐的噴嘴,他就可以得到兩萬元。昨天他已經收到了僱主給他的兩千元訂金,所以,這讓他很滿意,認為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他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噴嘴,罐子裡面的液體在壓力的作用下,噴涌而出,併發出輕微的「嗞嗞」的聲音,液體把他的衣服浸濕了,他感到不妙,把鐵罐掏出來,想把噴嘴關掉。
但是,噴嘴被他拿出來之後,氣霧狀的液體首先噴射在那對情侶的臉上,這是種噴嘴是關不住的,不像空氣清新劑的鐵罐,手一松就能把噴嘴關掉,它不停在噴射,被噴射到的乘客驚叫著往外跑。
有個年輕人見狀不妙,衝上前去,飛起一腳,踢掉他手上的鐵罐,鐵罐「當」地一聲掉在地上,那個按下鐵罐噴嘴的中年人也隨之倒下,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搐著。
離他最近的一對情侶,也隨之倒下,接著又有人倒下,那個勇敢的年輕人,趕緊跑去叫乘警,讓乘警叫司機把地鐵停下來,把所有的門都打開,好讓空氣稀釋毒氣。他覺得倒下的乘客可能毒氣中毒。
列車很快就停下了,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把車門全部打開,並在廣播通知所有乘客都下車,否則有生命危險。乘客們擁擠著往外跑去,驚恐的叫聲響徹了整個地鐵,兩分鐘之後,所有的乘客都跑到站台外邊。他們拍著胸口,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乘警打了120,把情況說清,說3號線地鐵的東門站有五個乘客中毒,躺在車廂里,請他們馬上派人來搶救。接著又撥打110電話,他覺得這可能是一起謀殺案。
120車先趕到,總共來了五輛救護車,兩個醫生和四個護士,他們都戴著防毒面具和防毒服。一個是神經科的醫生,一個是呼吸科的醫生,他們來到事發的車廂里,蹲下來觀察中毒者狀況。
神經科的醫生名叫方紀唯,他是省立醫院的專家,對人的神經造詣深厚,對毒物也同樣深有研究。他蹲在五個人身邊,對他們逐一檢查,發現那對情侶和中年男人已經死亡。
其中兩個人還有呼吸,心臟也跳動,這兩個人中一個是少女,另一個是年近六旬的大爺,他給他們打了針之後,叫護士把他們抬到救護車上,兩個男護士把他倆抬到擔架上,送到救護車裡。
方紀唯給兩個中毒者吸氧氣,邊打電話給毒物科的醫生,叫他們做好后搶救的準備。如果延遲一分鐘,他們都可能失去生還的機會。他們的搶救時間可以用秒鐘來計算。
江一明接到指揮中心的報警電話之後,帶著1號重案組前往案發現場勘查。他們到的時候,正好與救護車擦肩而過,120的車比他們的動作快了很多。這說明省立醫院早已做好了預案,否則,不可能那麼快趕到現場救人。因為,江一明已經覺得他們的動作已經很快了。
江一明聽到指揮中心說的情況之後,感到莫大的壓力,因為,這麼多人中毒的事件還沒有發生過,最好不要死人,否則,整個長江市都會沸騰起來,他們會眾多被領導和市民緊緊盯著。
乘客已經全部被疏散,站台邊只有稀稀拉拉的好奇者不肯離去,他們想等到警察來,了解內情。
他們走進車廂,只見一對情侶躺在地上,倆人的手緊緊扣在一起,他倆穿著耐克的情侶裝,所以,江一明認為他倆是情侶關係。
一個中年男人的腳朝著情侶的腳躺在地上,他身上穿著一件劣質的保暖內衣;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外面穿一件咖啡色夾克。下身穿破舊的牛仔褲,一雙半新的旅遊鞋,腳上沒有穿襪子。長江的天氣乍暖還寒,絕大多數人都會穿襪子。所以,這點比較特殊。
現場的鞋印雜亂無章,已經被嚴重破壞,有幾百人從他們三人的身邊跑過。如果這是一件謀殺案的話,應該不難偵破,因為車上有監控器,而且沒有盲區,兇手的一舉一動都在監控器的監控之下。
他們每個人都戴著防毒面具和防毒服,羅進蹲下去查看三個死者,他們的屍斑和屍僵還沒形成,不能從中判斷因何而死,但是,地上留著一個沒有任何標誌的空鐵罐。
羅進拿起空鐵罐,他用力搖了搖,裡面是空的,他懷疑這個空鐵罐裡面裝的液體可能是罪魁禍首。三個死者應該是被空鐵罐里噴射出來的液體所毒殺的。
因為這是一起集體被毒殺事件,江一明馬上打電話方理華,讓他向上級報告情況,讓更高層來決定如何面對媒體。當然,想封鎖消息是不可能的,因為已經有幾百人目睹了當時的情況。
江一明把乘警叫來問話,他說當時他沒有在現場,但是,有個名叫楊奕的人目睹了整個過程,他說楊奕還沒有走,他在地鐵站的候車室里等他們。
江一明叫乘警帶他去見楊奕,楊奕看到江一明后說:「江隊,我認識你,我是市特警隊的楊奕,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我全部看見了。」
「你好,楊奕!」江一明把他當作自己人,熱情地和他握手,然後請他坐下,「請你說說當時的情況好嗎?」楊奕是一個高大健碩精神抖擻的年輕人,江一明對他很有好感。
「當時我站在2號車廂中間的過道上,忽然看見一個中年人從懷裡掏出一個鐵罐,向兩個情侶噴射不明液體,接著向其他乘客噴射。我發現不妙,衝上前去,揮起右腳,把他的鐵罐子踢掉,因為我怕噴射出來的是毒液,所以,不敢上前去搶奪,只能用腳去踢。鐵罐被我踢掉之後,中年人也倒下了,但是,鐵罐里的液體還在向外噴射,我喊著叫乘客趕緊逃跑,接著跑去叫乘警,讓列車停下來。等我回到現場之後,鐵罐里的液體被排空了,五個乘客倒在車廂里,不能動彈。」
「用液體襲擊乘客的人就是死去的中年人嗎?」
「對,他穿咖啡色的夾克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是不是自殺式襲擊?」
「這事不能過早下結論,也許死者是被人利用,來殺害那對情侶的。」
「有可能,因為他把鐵罐拿出來之後,首先把噴嘴對準那對情侶的眼睛,他們下意識地用手捂住眼睛,沒辦法反抗,他大概對著情侶噴射了30秒,才把噴嘴移到別處。可惜當時我離他太遠,車廂里的乘客又多,無法一下把他控制住。」他十分痛心的樣子,對於特警來說,守護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是他的使命。
「小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你沒有把他手裡的鐵罐踢掉,將有更多的死在他的手下。」江一明站起來,向他行軍禮,對他的勇敢表示崇高的敬意!
江一明叫楊奕把手機號碼留給他,以後可能還要找他了解情況。楊奕便把他的手機號碼告訴江一明,江一明把號碼撥出去,叫他也保存他的手機號碼,如果想起什麼,馬上給他打電話。
江一明回到現場,問吳江三個死者有沒有身份證明?
吳江說:「中年人沒有身份證明,那對情侶有身份證,男的名叫伍雲榮,女的名叫馮爾薇。」
呂瑩瑩和周挺去列車監控室查看錄像,因為知道準確的時間,很快就找到了當時的錄像。錄像和楊奕所說的一模一樣,因為這是一趟試運營不久的地鐵,只有7節車廂,每節車廂都有監控器,呂瑩瑩把所有車廂的監控錄像都複製到硬碟里,準備以後慢慢查看,因為兇手可能在車廂里遙控指揮中年死者。
小克和吳江在車座上提取了大量的指紋,初步比對,一共有34種不同的指紋,吳江覺得這些指紋沒什麼很大意義,因為,兇手就是死者,死者為什麼要和這對情侶同歸於盡呢?或許中年死者是受他人控制?
羅進和助手們連夜對三位死者進行屍檢,並對空鐵罐里的殘留物進行毒理檢測,檢測結果證明:鐵罐里裝的竟然是VX毒劑。
VX毒劑是一種比沙林毒性更大的神經毒劑,是最致命的化學武器。它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油狀液體,一旦接觸到氧氣,就會變成氣體,主要是以液體造成物體染毒,可以通過空氣或者水源傳播,幾乎無法察覺。
人體皮膚與之接觸;或者吸入后就會導致中毒,頭痛和噁心是感染這種毒氣的主要癥狀,它可以造成中樞神經系統紊亂、呼吸停止,最終導致死亡,而三位死者都因大量吸入和皮膚接觸了VX毒劑而死亡。
VX毒劑接觸到人體皮膚后,能迅速地滲透到積液里,破壞人的中樞神經系統,導致心臟衰竭、各個器官功能喪失,在3到5分鐘之內死亡。500毫升的毒性在空氣中傳播,足以殺死幾萬人,相當一個小型核彈頭。
2017年2月13日上午8:50左右,金正恩的哥哥金正男,在吉隆坡機場自動登機櫃檯排隊,突然被兩名女子一前一後夾擊,向他的臉部噴射不明液體,導致他當場死亡。這不明物後來被檢測是VX毒劑。這事件轟動了全世界。
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會於3月1日發生在長江市的地鐵里,而且死了三個人,雖然死者沒有金正男那麼出名,但是,每個人生命都值得尊敬。破案是他們的職責。
第二天上班,江一明被方理華叫到辦公室去,因為長江早報已經報道3號地鐵線的毒殺案件。市委副書記親自打電話方理華過問這個案件。要求江一明儘快破案,不要過早把它定為恐怖事件,因為他擔心造成市民恐慌。
江一明說這可能是情殺案件,如果是恐怖襲擊事件,恐怕死的人不會那麼少,因為他們估計鐵罐里的VX毒劑不到100毫升,如果是恐怖分子乾的話,鐵罐里肯定會裝滿毒劑,死的人肯定不止三個。方理華認為江一明的想法是對的。
1995年3月20日早上,日本東京的營團地鐵發生了恐怖襲擊事件,發動者在地鐵里發放沙林毒氣,造成13人死亡,5500多人受傷,1036人住院。後來被告麻原彰晃被判死刑。
江一明從方理華的辦公室回來之後,召集大家開會。
羅進把屍檢結果告訴大家:三位死者都死於VX毒氣,死亡時間是2017年3月1日傍晚6:15到6:30之間,這是羅進有史以來,最準確的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首先是因為有眾多的目擊者;第二是因為有他們趕到現場時,離死者死亡時間最短。
吳江說毒氣罐上只有中年死者的指紋,沒有別人的指紋。毒氣罐的噴嘴是特製的,只要一按下去,噴嘴就不會彈回來,而是被卡住,便會源源不斷地釋放毒氣,直到毒氣被排空為止。
「如果中年死者就是兇手,那麼,我們這個案子不是破了嗎?」小克望著江一明說。
「問題是我們沒有辦法弄清楚中年死者是誰?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難道他和伍雲榮或者馮爾薇有深仇大恨,要與他們同歸於盡嗎?」吳江不同意小克的想法。
「對,我同意老吳的想法,所以,一定要查出中年死者殺伍雲榮和馮爾薇的動機,如果中年死者和他倆沒有任何交集的話,這個案子就非常複雜了。有可能中年死者背後有人操縱他毒殺伍雲榮和馮爾薇。」江一明說。
「可是中年死者怎麼會替主謀去死呢?這種事情也許只有荊軻才做得出來,當今社會人心不古,誰會與主謀肝膽相照,替他去死?」
「不,這種人很多,中東幾乎每天都有汽車自殺式的爆炸襲擊事件發生,自殺者為信仰或者民族利益,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把侵略者趕出去。」
「中年死者肯定不是一個簡單人的人物,他為什麼會如此瘋狂?他的VX毒氣是從哪裡來的?製造和銷售VX毒氣是要判刑的,何況VX毒氣很難製造,除非有化學家幫忙,否則,根本做不到。」
「對,我們一定要把毒氣的來源查和中年死者的殺人動機查出來,否則,是一個非常大的安全隱患。如果毒氣來源查不出來,可能會再次發生毒氣襲擊事件,如果那樣的話,我們的壓力就非常大了。」
「這樣吧,瑩瑩帶視偵組去查看監控錄像,倒著查,看中年死者是從哪裡來的。老吳和小克繼續查吳亦俊被殺案,我和周挺去查伍雲榮和馮爾薇的社會背景,看他倆曾經得罪過誰?誰有殺人動機?然後每天回隊一起交流調查情況。」江一明把任務分配下去。
江一明心情很沉重,因為,他們還沒有偵辦過集體毒殺的案件,他最擔心的是恐怖分子乾的。因為恐怖分子是不要命的,死掉三個人肯定不是他們的目的,唯一慶幸的事:還沒有任何組織承認對這件事負責。
按照世界各國發生的恐怖襲擊事件的慣例,恐怖分子會有網上宣布對襲擊事件負責。所以,江一明覺得目前還不能和恐怖襲擊掛上鉤,但願這不是一起恐怖襲擊事件,否則,他們可能要和國安局一起來對付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