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龍神爺爺

瓦斯和傑士兩人大搖大擺地走在罌粟花叢中，端著槍不斷地射擊。

臨靠近木屋，裡面還剩的四個傢伙的反擊也變得激烈起來。傑士的胳膊不小心中了一彈。我們都匍匐在花叢中，木屋裡傳來摩爾的聲音：「嗯，不語，這槍打得好！」

我聽得哭笑不得，原來這就是他們裡面槍法最好的水平，基本上也就比我強一點。

傑士也不管手臂上的傷口，從戰術背心的口袋中掏出一顆手雷，沖那木屋扔了過去。我抬頭看看木屋頂上的那個山洞，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剛準備張嘴，手雷已經扔出去了。

手雷在木屋旁炸開，也不知裡面的人怎麼樣。硝煙還沒散開，倆雇傭兵就抱著槍往前沖，曹爺緊隨其後，老林懷中的歪歪突然叫了，我回頭望去，歪歪伸著腦袋沖著硝煙處狂叫。我心道不好，還沒來得及出言提醒，木屋前方的硝煙中突然伸出一個碩大的蛇頭，沖在最前面的傑士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口就被那蛇吞進了肚子，只露出兩條小腿和半截下垂的槍管。那條蛇的頭緩緩地左右擺了擺，似乎是在掃視我們有幾人，然後緩緩地又縮回硝煙之後。

這場面讓人有些難以接受，蛇頭和輛小車一樣大，誰見過這麼大的巨蛇？

「龍神爺爺—」谷口傳來老螞蟻的一聲凄厲的喊叫。我們回頭望去，李白和龍三少呆若木雞地站著，旁邊的老螞蟻跪在地上，搗蒜似的不斷磕頭。他們在遠處反而看得最直觀。

剛才的情況太突然了，我們都被那巨蛇嚇住了，連身經百戰的瓦斯也忘了開槍。此刻，硝煙散去，我們只看見半個蛇頭在往山洞裡縮。

瓦斯見戰友被吃，也顧不得半塌的木屋裡那幾個被炸得半死的傢伙，沖山洞口的蛇頭就是一個點射。可惜沒打上，巨蛇的頭已經完全縮回洞中了。瓦斯大怒，用俄語說了句什麼，大概就是罵人的話吧。他掏出一顆手雷，拉開拉環，直接就扔進山洞。我們連忙趴倒在地上。爆炸聲在山谷中回蕩，山洞口的硝煙還沒散開，一個黑影從洞中撲了出來。我們一邊散開，一邊朝黑影開槍。那黑影穿破硝煙，落在地上，是傑士。

他渾身滿是黏液，胸口還有起伏，那支AK-47還在手中攥著，但雙腿沒了。瓦斯剛準備靠過去，那巨蛇的頭再次從山洞中伸出來，這傢伙挨了一手雷，居然沒死。它直奔瓦斯，蛇頭下面一點的地方鮮血淋漓，肉皮掀開，應該是被手雷炸的。

瓦斯端著槍，就是兩個點射，其中一槍打中了巨蛇的身子。受了傷后，巨蛇更加瘋狂，它沒有直接將瓦斯吞下去，而是扭曲著身子一頭將瓦斯頂飛。看著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傑士，我們也無可奈何。早就聽說蛇在吃掉獵物后，如果遇見危險，會強行把獵物吐出來，今天果然見識到了。

我連忙沖曹爺喊道：「你趕緊背著瓦斯下去！」

曹爺領命，拽起被頂到我們這邊的瓦斯，扛到肩上就往山谷口跑。我端起槍沖著巨蛇就是幾槍，巨蛇在槍聲中來回扭動身子，我也不知道打中了沒有，不過我沒報多大希望，這小口徑槍打人都不利索，別說這麼大的蛇了。

槍里沒有子彈了，我沖老林喊道：「跑啊！」

老林剛才已經把獵槍里的子彈打完了，此刻正在上子彈，聽了我的話，再抬起頭來看，巨蛇已經向我倆撲來。他也是乾脆人，直接扔掉手上的獵槍和子彈，抱著歪歪和我一起往谷口奔去。

可惜沒跑兩步，突然感覺一股很大的力量撞到我背上，人都飛了起來，重重地摔在罌粟花叢里。等我從地上爬起來，見老林也趴在地上，歪歪已經從他懷裡鑽出來，正扭著屁股在罌粟花叢中穿梭，往谷口跑去。

我將老林從地上拽起來，剛準備繼續往谷口跑，卻被老林一把拉住，靠在了邊上的岩石壁上。

那條巨蛇的身子已經探出洞口近十米了，前半截身體在罌粟花的花叢中遊走，比麻繩還粗的芯子一吐一吐的，似乎是在尋找攻擊的目標。

老林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道：「這東西的眼睛基本是瞎的，全靠那個芯子辨別空氣中的各種味道。」

我抬頭疑惑地問道：「你以前見過這麼大的傢伙？」

「呃—」老林搖了搖頭，「還真沒有，我是說普通的蛇。」

「哈哈—」一聲狂笑從倒塌了一半的木屋中響起。木屋離我們不遠，抬頭望去，滿臉血跡的摩爾從木屋中蹣跚地走了出來，他近似瘋狂，也不管近在咫尺的巨蛇，「你們這些人終於遭報應了！」

他大搖大擺地繼續往前走，巨蛇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後，兩個還活著的馬仔躲在木屋中想要提醒，卻又不敢張嘴，只能捂著嘴巴。

摩爾一直走到傑士身邊才停下來。他瘋狂地踹著已經基本掛了的傑士，瘋狂地喊道：「我有龍神爺爺幫忙，你們能奈我何？我有龍神爺爺幫忙，你們能奈我何？」

這時，那條巨蛇已經昂起了頭，張開將近一百四十度的嘴，露出上下四顆尖牙，準備攻擊摩爾。

摩爾終於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轉過頭驚訝地看著巨蛇。

「龍神爺爺—」摩爾剛想對後面的這個偽神傾訴下仰慕之情，可惜巨蛇並沒有給它的粉絲這個機會，咬著摩爾甩了起來，下頜的一顆巨齒從摩爾的胸口穿過。這時，躲在木屋中的軍子終於找到了被炸飛的槍，對著巨蛇掃射起來。

巨蛇又在地上翻滾，軍子這幾發子彈確實打中了巨蛇的身體，但巨蛇並沒有失去戰鬥力。它頭一甩，摩爾的身體從那顆牙齒上飛了出去，落進了木屋中，砸得原本快散架的木屋徹底散開。

巨蛇擺動著腦袋朝木屋沖了過去，只聽到那裡傳來馬仔的慘叫聲。我還待細看，老林推了我一把，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我們倆在罌粟花叢中狂奔，後面傳來嘩嘩的響動。這時，谷口的曹爺端著他那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瞄準了我和老林。見曹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和曹爺腳邊狂叫不止的歪歪，我就知道後面那位神仙估計已經解決掉草寇，追上來了。

我一把將老林撲倒，兩人一起倒在從山谷底部順流而下的溪水中。就在這一刻，曹爺的槍響了。等到了谷口，我倆從底部的一個小水潭中爬出來的時候，四周已經響起了歡呼聲。

此時，巨蛇躺在地上，滿頭都是血跡，也不知道是那些草寇的血跡，還是自己的血跡。它一動不動地躺著，顯而易見，曹爺剛才那一槍擊中了它的要害。五六式半自動步槍，七點六二毫米的彈頭，威力強悍，半公裡外開一槍便可以掀開人的頭蓋骨。

巨蛇剛才為了追擊我和老林，全身都已經從山洞中出來了。我粗略地估計一下，大概有二十米長，比水桶還要粗許多的腰身上覆蓋著綠色的鱗片，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金光，怪不得老螞蟻說此物一身金鱗。

山谷中的罌粟花是毀掉了，我們一通踩踏，巨蛇又在上面翻滾，壓倒了無數枝葉，白色的乳漿隨處可見。

老螞蟻和摩爾一樣，一直將此物視作神靈。此刻見巨蛇倒斃，心中頓時沒了信仰，兩眼無神，嘴中喃喃地說道：「死了……這就死了……」似乎是不相信心中的龍神會讓曹爺這樣一個凡夫俗子用一顆還有些生鏽的子彈幹掉了。

曹爺唰地收回槍，瞥了一旁的老螞蟻一眼：「讓我曹爺打中能不死嗎？」

上天彷彿是在和曹爺開玩笑，就在曹爺說完這句話之後，那條蛇的身體突然蠕動了一下。

這個動作讓我們又緊張了起來，老林抱著歪歪神情凝重地說：「蛇很會裝死，這傢伙別是裝死吧。」

曹爺自信滿滿地喝道：「不可能！」說著就端著槍，大踏步地往巨蛇身邊走去。

我們的武器都扔在山坡上了，就龍三少手上有把手槍。瓦斯被撞的那一下受傷不輕，此刻靠在石頭上坐著。被關在木屋中的九姨太幾人也顧不上掙扎了，抓著鐵欄杆望著外面。李白又搭上弓箭，對準巨蛇。

「省省吧，你這東西射中了也是白搭。」

我從腰后抽出失而復得的軍刺，跟在曹爺身後，往坡上走去。還沒靠近，就見巨蛇原本閉上的眼睛突然睜開了。我和曹爺都吃了一驚，還沒等我倆做啥動作，就見巨蛇一招神龍擺尾，唰地一尾巴就把曹爺抽飛了。

此刻我還哪顧得上別的，轉身就往回跑，但還沒跑兩步，就見有我手腕這麼粗的尾梢從我身後伸過來，將我攔腰捆住，往回拽去。看看坡下的谷口，那幾人手上都沒點像樣的武器，根本幫不了我。而曹爺剛才被一尾巴抽得撞碎了一間木屋的牆壁，掉進去了。

此刻我只能靠自己了，身體已經被卷在空中，我反手抓著軍刺，貼著肚皮將我和巨蛇的尾巴隔開，但五六式三棱軍刺並不適合切割，割了幾下，巨蛇的鱗都沒反應，反而把我自己的肚皮搞得傷痕纍纍。不得已，只好放棄這種辦法，我可不想沒把巨蛇的肚皮劃開，先把自己的肚皮劃開了。

我抽出軍刺，挑了一處我能夠得著的最粗的地方，狠狠地扎了進去。軍刺這東西果然是用來刺的，不是用來割的，一下戳了個對穿。巨蛇吃痛，把尾巴鬆開，我掉到了地上。

正待我覺得小命要玩兒完的時候，坡下的木屋裡傳來一聲馬達聲，只見曹爺凶神惡煞地推著一輛兩個輪子的農用手扶拖拉機從木屋中衝出來。

轉過頭，正好見巨蛇滿頭鮮血地張開嘴向我撲來，四顆尖牙簡直比軍刺還鋒利。曹爺剛才爆頭的那一槍，絕對打得不輕，巨蛇的上齶深處汩汩地往外冒血。

我拽出第二把軍刺朝巨蛇扔去，看都沒看，就抱著腦袋往山坡下滾。曹爺沖我喊道：「快閃開！」說完他鬆開了手扶拖拉機。那拖拉機的油門已經被繩子系住，曹爺鬆手后，拖拉機突突地冒著黑煙，自己歪歪扭扭地往坡上衝來。目標正是我，以及我身後的巨蛇。

我一看，曹爺這是要我的命啊。我拚命地扯著身子，在拖拉機將要軋過我的頭時，躲了開來。剛爬起身，就看見張大嘴的巨蛇已經將拖拉機狠狠地咬住了。緊接著，這貨不知道是嫌發動機太燙，還是嫌柴油味太重，又甩頭吐了出來。

我連「小心」兩個字都沒喊出來，就見拖拉機已經砸進了關押九姨太幾人的木屋中。這手扶拖拉機雖然是袖珍型的，但也有一兩百公斤重，不知裡面這四個人能活幾個。

巨蛇的速度很快，幾下已經衝下罌粟地，到了谷口的木屋邊。這下底下的人也大亂起來。李白象徵性地射了一箭后，就和老螞蟻架起受傷的瓦斯沿著一側的山牆往山谷裡面跑去，後面還跟著一大一小兩隻紅狐狸。

老林晚了一步，只得抱著歪歪往先前我們躲子彈的那間木屋中躲。我心中怒罵道：「你這老漢往那死胡同里鑽什麼？」剛準備去把他弄出來，只見曹爺一個人站在木屋門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啥。這關鍵時刻，咋都在犯病呢？我上前一腳：「還他媽的不跑啊!」

曹爺繼續低著頭，在地上四處尋找：「我的槍呢？」

都這個節骨眼兒了，這貨居然還想著找槍！我上去又一腳。巨蛇已經過來了，我倆後路被斷，「快跑—」我扯著他的衣服領子，鑽進了剛才曹爺發動拖拉機的木屋。

這間屋在關九姨太幾人的那間屋隔壁，再隔一間，就是老林現在躲的地方。

那巨蛇尾隨我們到了門口，卻被門和窗口的鐵欄杆擋住。巨蛇從窗口伸出分叉的芯子，在房間里捲來捲去。曹爺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把大號的修拖拉機的扳手遞給我，自己從腰后拽出工兵鏟。

巨蛇被鐵欄杆擋住，只好又將頭從門口塞進來，房間里空間狹小，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揮舞著扳手，曹爺揮著工兵鏟挺身而出。我們兩人拼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向巨蛇的頭。

巨蛇吃痛，連忙退出了門。我和曹爺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見巨蛇的身體已經甩了過來，一尾巴就將木屋的頂抽掉，又一尾巴抽來，木屋碎裂開來。我和曹爺此刻就像是被關在籠子里任人擺布的小白鼠。

木屋只剩半個了，要是還來一下的話，我和曹爺就飛了。就在此時，一側的木牆突然碎開幾塊。老林在隔壁連續幾腳，硬是將一尺多厚的木頭踹開了。我還納悶老林啥時候腿功這麼了得，後來才記起，九姨太幾人在木屋裡叫喚的時候，曹爺沖那邊打了一梭子子彈，結果那些子彈就穿透了兩層木屋。老林剛才一頓無影腳，其實都踹在了彈孔上。

我和曹爺鑽出了那間木屋，剛出來，第三下就來了，整個木屋被掃成了平地。我們三人拚命後退。但好景不長，巨蛇又開始掃蕩旁邊的這間。我們連忙又穿牆往邊上那間跑去，這一間木屋裡，只留下四個躲在牆角剛好被拖拉機砸中的死屍。

巨蛇開始發怒了，身體來回翻滾，後半截身體像是一個大號的蒼蠅拍，或者像一根皮鞭，一下就將半個木屋拍散架了。我們躲在最靠邊的一間木屋中，卻不敢出去，因為木屋門口正對著蛇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幾間木屋都先後遭了毒手，終於輪到我們那一間。蛇照例是尾先一個橫掃，木屋頂飛掉了。然後猶如拍蒼蠅一樣，一下一下地拍，這要是被尾巴從上而下地直接砸中，我們估計就和隔壁屋裡的那幾個差不多了。

正當我和曹爺準備架著老林往外沖的時候，突然槍響了。巨蛇又受到了攻擊，轉身往山谷中部衝去。

我們三個趕緊鑽出木屋，山谷中部，也就是傑士畢命之處，瓦斯端一支AK-47，用老林丟下的獵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點射巨蛇。身旁的李白神神秘秘地蹲在地上，不知道在鼓搗什麼。老螞蟻則跪在地上，不斷沖逼近的巨蛇磕頭。而龍三少依然是安全第一的態度，躲得老遠。

沒等巨蛇靠近，一直在地上鼓搗的李白動了。原來他一直在地上鼓搗手雷，此刻見巨蛇靠近得差不多了，他快速地從地上拿起一顆手雷，拽開拉環扔向巨蛇，然後頭都不抬地撿起第二顆，拽拉環、扔出去，重複著這個動作。

他的動作很快，一秒鐘一顆，一連四五顆手雷，震得整個山谷都在搖晃。鬆軟的黑土地伴隨著美麗的罌粟花一起在空中飛舞，當然，還有巨蛇的血肉。

瓦斯用的手雷是什麼型號我並不清楚，想來應該是俄羅斯產的。四五顆手雷，一秒爆炸一顆，幾秒鐘內，近千片彈片在巨蛇身邊以每秒幾百公里的速度飛濺，就是蜥螈王也受不了這種衝擊。待到硝煙散去，巨蛇的身體已經折成了幾截，雖然沒有全部斷掉，但也只是藕斷絲連。

望著血泊中的巨蛇，眾人這才鬆了口氣，山谷里沒有能站著的人，都被震得躺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