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豬大將軍
我們將剩下的柴火扔進三個火堆,讓火焰燒得有一個人那般高。眾人都收拾停當,各種武器抄在手中,隨時準備強行突圍,連龍二少手上的手銬都取了下來。不過我個人認為,龍二少不管怎麼弄,都會成為也必將會成為我們最大的累贅。
狼王長嘯片刻,停了下來。它轉頭掃視著我們,凌厲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那是一種嗜血的眼神,是一種不死不休的眼神。它一一掃過眾人,在老林身上停留得最久,老林依然安靜地與它對視。
片刻之後,狼王的眼神繼續遊走,它的那雙眼睛彷彿就是戰鬥力評估儀,對那些它認為有威脅的就會多看一眼,對那些它認為戰鬥力不強的就一眼掃過。
狼王的眼睛到了常哥身上才停下來。常哥毫不畏懼地端著槍,挑釁地看著狼王。狼王似乎終於確定了它的仇人是誰,死死地盯著常哥。
「能不能打中它?」我問道。
常哥將三百來米外的狼王套進準星,過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道:「這要是白天可能沒問題,但晚上光線太暗,沒把握。而且……」
他不再說話。「而且怎麼了?」我問道。
常哥又瞄準了片刻,才說道:「它似乎有感覺,我用槍瞄準它的時候,它就會很詭異地移動身體,脫離準星。」說著他搖了搖頭,一副很難相信的樣子:「它的移動沒有預兆,根本沒有軌跡可循。」
這是什麼狼啊,自身像帶了雷達預警一樣,別又是什麼神獸吧?我揣測道。
狼王突然沖常哥怒吼一聲,這一聲彷彿是開戰的命令。四面的狼群嚎叫著就沖火堆奔了過來。升騰的火焰擋住狼群扯碎我們的路,它們衝到火堆旁邊,卻自覺地退開來。想要試探地進攻,卻又有那種天生對火的畏懼。
沒槍的人即便是英雄了得如曹爺,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去火堆外叫陣。有槍在手的可以輕鬆地將衝到火堆附近的野狼殺死,即便槍法如龍三少這樣的,也打死了兩隻。
在巨大的傷亡和狼王的不斷號召下,終於有野狼越過了火堆的界限,不過很快就被雇傭兵的槍打死了。
又有幾隻野狼衝過了火堆,曹爺怒吼地握著工兵鏟迎了上去,與之纏鬥在一起。雇傭兵只得繼續點射外圍的狼群,將裡面的這幾隻交給我們幾人。曹爺一打起架來,狡猾得像只狐狸,他根本不和野狼硬拼,而是瞅准機會,將準備偷襲其餘人的野狼拍倒。工兵鏟照著野狼的腰眼就是一記,他深得打群架的經驗,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必然是穩、准、狠。
我也握著匕首加入團戰,但幾乎變成了打雜的。本來就那麼幾隻,還讓曹爺全收拾了,我只能將被曹爺拍倒卻依然有一些戰鬥力的野狼捅死在地上。
打得興起的瓦斯將手中的AK-47調成連發,鬼哭狼嚎地在火堆邊掃了個扇形。子彈從槍管里噴涌而出,那連續的聲音嚇得狼群本能地後退了。雖然看似火力兇猛,實際上連一隻狼也沒打到。
狼王依然站在原地,就在母狼的身邊。它沒有阻止手下的退卻,也許短短几分鐘,二十來只狼的損失,讓它也有些遲疑了。
很快,它就有了新的辦法。狼王低嚎一聲,四周十幾隻健壯的野狼轉身消失在黑暗的樹林中。狼群停了下來,卻沒有離開,而是在火堆外圍遊盪。
我們都在猜想,狼王到底給那十幾隻野狼安排了什麼任務。「它們幹什麼去了?」龍二少幾乎崩潰地問道。
當一個人對某事物產生恐懼時,那個事物一些不明所以的舉動會讓他更加感到恐懼。現在明顯有預謀消失的那些野狼就成了壓壞龍二少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抱著我問道:「它們到底去幹什麼了?」
我鄙夷地看著他,當初那個在別墅里風度翩翩、一切盡在掌握中的龍二少到哪兒去了?他見我不回答,又去問老林,老林也不理他,他又去問龍三少:「老三,你快告訴我,那些狼去幹什麼了,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
龍三少厭惡地將其推開,他自己現在也是小腿肚子打戰。剛才有三個雇傭兵護著,只是單獨地讓他過過射擊活物的癮,就已經險些讓狼咬上。
老林環顧四周:「要小心它們偷襲!」老林說的就是那些消失在樹林里的十幾隻健壯的野狼。
我和霍青嬨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問。要說它們去乾的事情和我們無關,打死我都不相信。
就在我們各種猜疑時,遠處傳來了狼嚎,這邊狼群里也與之回應了幾聲。嚎叫聲由遠及近,而且似乎還夾雜著別的動物的聲音。
這些傢伙不會是搬救兵去了吧?
聲音越來越近。那種狼嚎中夾雜的是「吱吱」的聲音。老林豎著耳朵聽了片刻,突然驚呼道:「不好!」
我們還沒聽到他說的下文,就已經見到了那些消失的野狼。在野狼前面是一群野豬,大大小小的十幾隻野豬像是一個家族。領頭的是一隻全身鎧甲的大公豬,一對獠牙又尖又長,三隻體形不一的成年母豬跟在它身後,再後面就是一群小豬。
那隻公野豬像是一個浴血奮戰的將軍。獠牙前方滿是血跡,頭上、身上也是血跡斑斑。它帶領著它的家族橫衝直撞地前進。
成年的野豬不懼虎豹豺狼,它們戰鬥實力強橫,尤其是在發狂的情況下,連黑熊都會退避三舍,那尖牙利齒就是它們最好的武器。望著豬大將軍那滿身的斑斑血跡,可以想象得出來,野狼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后,才將它們趕出家園的。
野豬那身皮也是它們最好的武器之一。山裡一般的獵戶,如果用鐵砂槍的話,都不敢和成年野豬為敵。它們喜歡到處蹭痒痒,而且最喜歡在大松樹底下蹭,一蹭就是一身的松脂,日積月累,身上就形成一身厚厚的鎧甲,刀槍不入。
山裡行走的人都知道,說起狡猾那非野狼莫屬,再說到性子渾,狗熊也比不過野豬。這東西要是耍起橫來,簡直就是混世魔王。
被趕出山林的野豬,在豬大將軍的帶領下,在曠野上橫衝直撞,所到之處,野狼紛紛迴避,沒有敢與之匹敵者。豬大將軍此刻也是殺紅了眼,它嘶叫著向視野里一切的威脅宣戰,它威武地衝上前去,將敵人驅散,狼群陷入短暫的混亂。
突然一道白影閃過,狼王動了。我們幾個心中叫好,最好狼王和豬大將軍血戰一場,同歸於盡。可狼王並不遂我們的願,它沒有沖著豬大將軍過去,而是將野豬群中的一隻小豬咬住,叼在嘴裡。
小野豬連豬大將軍萬分之一的本事都沒有,只是本能地隨著家族逃跑。此刻被狼王叼起,鮮血流出,疼得直哼哼。
豬大將軍見手下被俘,大怒地向狼王沖了過去。只要能靠近狼王,等待狼王的絕對是身上的兩個血窟窿。如果說狼王像靈活的裝甲車,那麼豬大將軍就像是重型坦克。
可狼王是早有預謀的,它讓手下將豬大將軍全家趕出山林可不是為了遊戲。它叼著小野豬,躲過豬大將軍的衝擊,向火堆奔來。豬大將軍帶著眾野豬氣勢洶洶地尾隨其後,野豬群後面,又尾隨著眾多的野狼。
老林看著狼王的舉動,沖三個雇傭兵喊道:「快把它趕走,不要讓野豬靠近火堆!」
常哥雖然沒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但還是端起槍,瞄準狼王。
「嗒—嗒嗒—」「嗒嗒嗒—」三個雇傭兵都開槍了,但沒有一個擊中狼王,子彈總是打在它周圍或者走過的路上。不是三個經驗老到的雇傭兵槍法太差,實在是狼王那詭異的移動讓人無法琢磨。奔跑著的狼王胸前的那塊白毛異常醒目,讓狼王看起來就像是一道白影。白影拐著彎靠近火堆,我們緊張地攥著武器,準備拚命。
狼王靠近了,它沒有衝進火堆,而是從火堆邊繞過,將嘴上的小野豬甩進了火堆中間,落在了常哥腳下。
老林驚呼道:「快將那野豬扔出去!」
等眾人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尾隨而至的豬大將軍,放棄追擊狼王,悍勇地向我們沖了過來。媽呀,我終於知道狼王的計劃了,這是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啊。
狼王可能知道,憑它們的實力,想要衝進火堆,會付出巨大的傷亡代價。這才想出了這麼個計劃,想要用豬大將軍那股世間少有的衝擊力,瓦解我們的三角陣。
狼王得逞了。
豬大將軍已經帶著野豬群踏著火堆沖了進來。三個雇傭兵都不帶瞄準的,朝著豬大將軍宣洩著火力。豬大將軍身上炸開血霧,它到底不是神獸,沒蜥螈王那麼變態的防禦力。
不過三人的槍都沒有擊中豬大將軍的要害,身體的疼痛讓豬大將軍變得更加瘋狂。它雙目赤紅,猶如天上魔星一般向著三個雇傭兵衝去,甚至已經忘記那隻還躺在地上哼哼的小野豬。野豬群像是根本就不懼火焰似的,在火堆之間亂竄,踩得火堆火星四濺,一片混亂。
「撤—」老林抱著歪歪喊道,「都往林子里撤!」其實此刻我們已經撤出了火堆,只是都惶恐地找不到退路。聽了老林的話,眾人開始往更高的山坡上的老林子邊上跑。
狼王見時機成熟,嚎叫著發布命令,狼群從四面圍了過來。復仇心切的豬大將軍已經把野狼忽略了,此刻在它眼裡,只有這三個拿著槍的人類。
龍三少一邊跑,一邊轉身望著四面圍過來的野狼,還有緊追不捨的豬大將軍:「現在怎麼辦?」
「跑進林子再說!」我害怕恐龍專家變成霍青嬨的累贅,早已將恐龍專家扛在了肩膀上,邁開步子往山坡上跑。三個雇傭兵在慌亂中依然進退有序,擺開三角陣,其中兩個在兩邊開路,常哥斷後。中間則是我們一群老弱病殘,外加曹爺這個渾水摸魚的角色。
山坡兩側的狼群遠遠地圍了過來。這種奔襲之下,躍起咬住獵物一擊必殺本是野狼的看家本領,但那三個雇傭兵也不是吃素的,精準的點射專打出頭鳥,這讓野狼的行動路線變得彎彎曲曲。
倒是後面的常哥在豬大將軍的追擊下,顯得力不從心。豬大將軍速度快,氣勢猛,常哥幾次回頭瞄準,卻又被衝擊嚇得轉身往前逃。偶爾回頭甩一槍,卻又都是不得要領。
豬大將軍跑得比圍上來的野狼快,甚至把它的野豬群都甩下了,我們在它的追擊下都連滾帶爬地往山坡上跑。但和野豬比誰爬山爬得快,絕對是傻子干出來的事情。我們跑得氣喘吁吁,豬大將軍卻在後面中氣十足,它背上被子彈打的那些傷口更加激發了它體內的殘暴之氣。我記得第一次和老林進山的時候,就遇到過這東西,老林當時就說了,獨豬、群狼,是山林里兩樣最難惹的東西。
豬大將軍只咬著常哥一個人不放,它已經被常哥帶著超過了我們這群老弱病殘。但我們不敢休息,因為狼王正帶著狼群尾隨在後。
常哥跑了許久,感覺體力越來越不支。他發起狠來,咬著牙轉身準備和豬大將軍死磕。結果剛轉過身,槍口還沒來得及對準豬大將軍,豬大將軍的獠牙就已經穿過了他的大腿。
常哥疼得也顧不上開槍了,他被豬大將軍推得向後靠,這要是躺倒下來,讓這三四百斤的豬大將軍從身上踩過,必死無疑。常哥向前一撲,抱著豬大將軍的腦袋,豬大將軍頂著常哥接著往前沖,鮮血從常哥的大腿上順著獠牙流在地上。
兩個雇傭兵眼看常哥命不久矣,卻又不敢貿然射擊。常哥正抱著豬大將軍的腦袋,打別的地方難以致命,打腦袋又怕傷著常哥,而且從兩邊衝上來的野狼,也讓兩人自顧不暇。
就在這時,曹爺上去了。曹爺本來扯著老林跑在隊伍的前面,此刻又拐了回來。他從坡上衝下來,氣勢洶洶地沖向豬大將軍。還有幾米的距離時,他就撲了過去,從側面一頭撞在了豬大將軍身上。
曹爺好歹也是二百多斤的好漢,身上的勁兒又和頭野牛一樣,一撞之下,居然將那豬大將軍撞得翻了個跟頭,豬大將軍從坡上滾了下去。「啊—」常哥慘叫一聲,被豬大將軍甩了下來。
我將肩頭的恐龍專家扔給趕上的老林,直奔曹爺和豬大將軍哥兒倆去了。曹爺翻身從地上爬起來,捂著撞疼的脖子,抄著工兵鏟就要追下去拍豬大將軍。
我拉起躺在地上的常哥,罵道:「有本事沖後面的狼王使去,別天天和頭豬較勁。」
曹爺這才抄起常哥扔在地上的槍,又順手從常哥胸前的戰術口袋裡掏出倆彈匣:「快走,快走!」
豬大將軍翻身爬了起來,連著滾了幾圈,讓它有些暈,好半天,它才辨別出方向。見四周都是狼群,豬大將軍此時也清醒過來,知道此處不宜久留,低調地遠離狼群,往山坡下跑去。也不知道等待它和它家族的會是什麼。
其他的人剛才都腳步不停地往山坡上爬。荒草遍地,又是上坡,再加上大多是老弱病殘,連我們平時的三成速度都不如。兩側的狼群已經被逼到了坡下,和底下的大部隊彙集在一起。
曹爺和那哥兒倆並排在最後面,三支AK-47打出的子彈和爆豆一樣,雖然是單發,但打得飛快。密集的狼群讓野狼無法躲避子彈,一隻只野狼倒了下去,但狼王像消失了一般,沒有出現在狼群中。
一路上打死了二三十隻野狼,我們也到了半山腰的老林子邊緣。
老林和霍青嬨架著恐龍專家,說:「進了林子后,盡量往高處爬,越陡越好。」
想想也是,狼又不是屬山羊的,它們在林間、草地上賓士如飛,但是在山石險要之地,和普通的野獸差不多,絕對趕不上在懸崖峭壁上吃草的山羊。
狼群尾隨著我們進了林子,它們變得謹慎了許多,速度慢了下來。在夜色的掩護下,狼群的行蹤詭秘起來,大部分狼突然消失了,但在某片樹林后,突然躍出幾隻野狼,讓人防不勝防。
眾人的神經都像是被發條擰成了直的,一有風吹草動,就能引起一片驚呼。曹爺和那哥兒倆都將軍刺插在了槍管下,小心地分散開來。比起剛才三人並肩的火力,分散開來顯得實力減弱了不少,狼群突然轉變了策略,讓我們還無法適應,我們又轉為了弱勢。
轉過一棵大松樹,黑暗中一隻野狼如鬼魅般撲了過來。直到它衝到眼前,走在最前面的傑士才感覺到危險,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野狼咬住了小腿。傑士痛得大叫,對著野狼就是兩槍,但那隻野狼依然不鬆口。
後面的曹爺衝上來,倒抓步槍,一軍刺就從野狼的耳朵上插進去,從脖子上捅出來。野狼躺在地上死了,即便是這樣,依然從傑士腿上扯走了一大片肉。
傑士也硬氣,隨手從松樹底下抓了把土按在了傷口上,咬著牙繼續走在前面。常哥雖然大腿被戳了洞,但只是簡單地扯了塊破布包紮了一下,他的腦子依然清楚,不斷用俄語給那哥兒倆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