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養你一身飛揚跋扈
眼見著余小漁離開,那老樵夫一隻手按在犟驢脾氣的孫子稀疏黃髮,許久之後,這才輕聲道,「驢蛋蛋啊,有人先你一步,佔了一手先機,以後你入了江湖的日子可就不安生了……」
傻孫子只是冷哼一聲,掙扎開手掌,張開雙手抱起那嗷嗷叫喚的豬崽子,神色茫然。
老樵夫反而不以為意,「刀還是要學,但爺爺教你的就不再是劈柴刀了,而是一把殺人刀,趁我還沒入土,養你一身飛揚跋扈氣焰,到時候一入江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老樵夫眯著眼,沒喝酒,卻仿若有些醉熏,滄桑的面頰浮現出一抹紅潤。
小鎮,院落,倒下的參天刺槐,罵罵咧咧的兒媳婦,正在賣力劈柴的不成器兒子……乃至於這座天下,都未曾入他的眼,唯獨這根獨苗孫子,深得他的喜歡。
站在風口浪尖上,是頭豬都能飛起來不是?更別說自己孫子天賦還沒差到那個地步。
……
當余小漁經過一條並不寬敞的巷弄朝著鎮子深處走去之際,一邊低著頭在心中思索之前的那一刀,可總是覺得差了那麼一點味道。
誠然,練刀劍並非只在悟性,更多的是長年累月的修行,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寶劍隨身藏,對於這點,余小漁不敢苟同,畢竟這話談的只是入門,若真要臻於佳境,興許都得和老樵夫一般付出半輩子的心血。
不知不覺之間,入了巷弄的深處。
聽聞這片地起初乃是鎮子里祖上有功德的人家聚集之地,所謂功德也多半是武德,至於文功……寥寥無幾,唯獨一家祖上乃是儒家的小賢人,可祖上蒙陰不到一個甲子,就已然家道中落,畢竟文和武還是大有不同,肚子里的墨水,心懷中的書卷氣是傳不下去的。
至於那祖上文臣之家的後人,也活脫脫的活成了鎮子上的笑話,老祖宗的那點臉面都給丟光了,當年留下的善緣也被用盡,前段日子一狠心將最後一點家業也變賣,五千兩賣了祖宅,瀟洒離去,成了街坊鄰里茶餘飯後的談資笑話。
才入手這幢宅子的那戶臨淄的人家正在張羅著翻新宅子,畢竟半個甲子都未曾修繕,破落嚴重,門外更是堆積著大量的逐漸古籍,還有一些清掃出來的古董傢具,多半殘破不堪。
余小漁在滿地塵埃里翻找出一卷蟲蛀嚴重的書卷,略微掌眼翻看一番,書寫之人字跡中規中矩,談不上瀟洒隨意,開篇名字倒是頗有意境,叫《三借廬筆談》,在下面還有一卷《澆愁集》,前者乃是搜集的民家通俗志怪小說,後者則是抒發懷才不遇心情的矯揉造作。
看的出來,留下此卷之人到了中年遇到了瓶頸,就此仕途暗淡,一蹶不振。
宅子里人影綽綽,多半是走動的家僕,見到陌生面孔的余小漁,那作為管家的積善僕從笑眯眯的走上前來。
「這些物件都是前一戶人家留下來不值錢的玩意兒,若公子喜歡,大可取走。」
余小漁微微一笑,只是搖頭,將那兩卷竹簡物歸原處,那積善僕從報之一笑,轉過身去招呼其他下人將才雕刻的石像從院子里搬出來。
那石像乃是民間被奉為門神的鬱壘神荼二像,自然不同於尋常人家以桃枝雕刻而成的巴掌大小,極為神武,雕刻手法巧奪天工,栩栩如生。
足足三四人這才搬運出來,分別擺放在門旁左右。
那管家本就是積善僕從,脾氣頗好,平日里負責為家中老爺散財行善,積攢陰德,自始至終都眼神笑眯眯的揣著袖口盯著余小漁。
等那兩尊神像都擺放好,所有人都退下,老管家這才道:「這幾日才遷至此地,家中老爺瑣事頗多,不便拜訪,還請公子請回。」
余小漁只是微微點頭,那管家誤以為他是登門拜訪之人,他也沒有解釋。
不多時,大門緊閉,畢竟現在戰事方定,人心惶惶,這家老爺想必當初在臨淄城官職不小,眼下行事小心謹慎,生怕遭到清算,也是情理之中。
就在余小漁欲要轉身離去之際,瞥了眼巷口處,有一個面上黑黢黢的半大丫頭從巷口鬼祟走了進來,扎著兩隻羊角辮,穿著一身破絮花色棉襖,一邊袖口少了半截,一邊油量只堪堪遮住那半截還算是白凈的手腕。腳下的鞋子破了個窟窿,一根腳趾不安分的跳了出來。
女孩對此並不在意,走路貼著牆角的水渠,小心翼翼,懷中揣著鼓鼓囊囊的物件,低著頭不敢直視。
入春后還穿著棉襖,本就不合時宜,想必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極為可憐。
鎮子上自從有臨淄而來的人來,這條巷弄就此被隔離了出來,居住的多半都是富庶商賈和逃難的官員,尋常鎮子上的百姓也都識趣的遠離,不敢染指。
那灰頭土臉的丫頭走上前,怯生生看了一眼余小漁,裝作若無其事的朝著深處走去。
她那點掩飾不住的所謂『城府』,在余小漁心中瞬間無所遁形。
只是心中好奇,她懷裡究竟揣著什麼東西。
目不斜視,余小漁假裝沒看見,朝著那巷弄外走去。
偷偷瞥了眼他遠去的身形,那丫頭如釋重負的蹲在牆角,再三確認巷子里無人後,從懷中掏出一枚木盒子。
那木匣子不大,只有巴掌大小,談不上多精美,但有些年頭了,外皮摩的油光。
徐徐打開木匣子,單手捏出一隻青色蛾蟲,約莫拇指大小,雙翅在昏暗巷弄里隱隱發出毫光,那蛾蟲宛若飛蛾,卻大相徑庭,有兩對翅膀,圓潤如同銅錢,帶著銘文般的紋路,被灰頭土臉的女孩小心捧在手心裡。
那匣子里有一隻體型稍顯大一籌的母蟲,十餘只遜色幾分的子蟲,不過有些遺憾的是,母蟲翅膀受損,伏在木匣子底部,奄奄一息,光澤暗淡許多,餘下的子蟲中受損的也不少。
余小漁站在隱蔽之地,神情奕奕看著一切,心中這才瞭然,也頗為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