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迫近真相

第五章 迫近真相

第五章迫近真相

位於52號大街的國立衛生院圖書館永遠都是求學者的聖殿。已經在這裡工作了三十年的馬克先生每天最大的享受就是從二樓管理員室的窗戶中向一樓大廳望去,看著那麼多一絲不苟的科學家們神情肅穆地遨遊在生命科學的海洋中。

但是,今天他的這種享受被破壞了。他看到今天樓下的讀者中居然出現了一個穿著鮮亮無比且裁剪入時的義大利襯衫,身上帶著各種奇形怪狀銀質裝飾品的嬉皮士。而最讓他感到不高興的是,這個花花公子並不像別人那樣認真而一絲不苟地鑽研,而是將一大堆的書籍擺放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邊輕佻快速地翻動著這些書,一邊用嘴無聲地吹著口哨。他旁邊是一位漂亮的女士,正在利用放在桌面上的電腦查詢著資料,兩個人偶爾在放在兩人中間的筆記本上筆談幾句,而後漂亮女士繼續神情嚴肅地敲擊鍵盤,而那個花花公子卻依然快速而漫不經心地翻看那些馬克先生視為生命的神聖的文獻。

「如果這個上帝異常寵愛而且聰敏異常的傢伙願意下功夫的話,就連天上的星星他都是可以摘下來的」,安德魯讀博士時他的導師曾經這樣評價過他。不過德羅在聽到這句評語后,加了一句:「對於這個懶散的傢伙來說,就是把整個銀河系交到他的手中,他也最多三天就會玩膩的。」

不過今天,不管馬克先生喜不喜歡,安德魯倒是在認真地運用他的一切天賦和優點。他快速查閱了他想要看的資料。不可否認,有時候想要從文獻堆里找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像是想要從一片深不可測的海水下撈起一艘載滿寶藏的沉船一樣。除了要有清晰的目標,敏銳的嗅覺之外,還要有極大的決心和堅忍不拔的精神,另外,有時候,還需要一些小運氣。但是很顯然,這一切對於安德魯這個上帝一直寵愛的傢伙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

安德魯用手中的筆輕輕敲了一下碧利斯的桌面,碧利斯用手打出一個稍安毋躁的手勢。待安德魯又過了百無聊賴的二十分鐘后,碧利斯關上電腦和安德魯一起退還借閱證離開國立衛生院圖書館。在櫃檯退還了借書證臨走的時候,安德魯對馬克先生說:「親愛的管理員先生,你們在RNA(註:核糖核酸,遺傳物質中的一種)方面的書籍太少了,我敢保證,這個在幾年之內會成為一個大大的熱門的,你們為什麼不給這個主題的書籍配一個大一點的空間呢?」說完,安德魯瀟洒地轉身,依舊一副花花公子派頭地和碧利斯走了出去。

馬克先生突然覺得自己應該重新評價這個年輕人,因為在馬克先生的抽屜中,正有一份國立衛生院遺傳系主任霍金莫克院士提出的內部備忘錄,裡面無比清楚地寫著:RNA是生命科學研究的未來路標。

安德魯和碧利斯進來的時候,德羅已經在那裡等了他們一會兒了。德羅先開了口:「我已經去醫院查過了,你父親他們確實是曾經預約過松果體摘除手術,羅倫斯在這一點上沒有騙我們。而且根據我的判斷,他那天說的東西雖然不完整,而且很多難以置信,但都是真的。」

德羅沒有說他判斷的原因——這是FBI兩個最優秀的心理測試小組通宵加班分析德羅帶回的談話錄音后的結果。

「好吧,我也來說說我們今天的收穫。」安德魯毫不客氣地操起德羅桌上的咖啡壺給自己滿滿地倒了一杯,一屁股坐到德羅的辦公桌上說:「我今天和碧利斯一起發現了一些好東西。我先來說說這個天火吧。其實這個天火在科學界早就有類似的報道,不過在那裡它是用的一個更古板的名字:人體自燃。

「歷史上第一個人體自燃事件記載在1673年義大利的一份醫學資料上。有個叫帕里西安的人,躺在草墊床上化為灰燼,只剩下頭骨和幾根指骨,但草墊床除了他躺的部位外都保持原樣。1744年,英格蘭的伊普斯威奇城有一位六十歲的帕特夫人,一天早上她的女兒發現她死在地板上,好像一段被燒光的木頭,在附近的衣物卻完好無缺。類似的歷史記載有二百多起。三百多年來,各種各樣的老學究們對這個問題糾纏不清,甚至狄更斯在《荒涼山莊》裡面也描寫了一位邪惡酒徒的自燃而死,以此象徵社會邪惡終將自我毀滅。這種事情被報道得越來越多,後來比較出名的有1725年法國萊茵客店女主人米勒太太自燃案,這個可憐的女人被發現在廚房火爐旁邊燒成灰燼,只剩下部分頭顱、下肢和一點脊椎。1731年義大利的公爵夫人自燃案中,那位可憐人被發現身體燒得只剩下部分頭顱和四肢,骨灰中有油膩、發臭的潮濕物,空氣中漂浮著煙垢,窗口滴淌著油膩、令人噁心的黃色液體,發著異常的臭味。

「在美國也發生了很多起這樣的事件,比如1951年7月2日,佛羅里達州聖彼得堡,六十七歲的寡婦瑪麗里瑟被發現在房間中燒成灰燼,只剩一隻穿著黑拖鞋的腳和一個「縮得很小的頭骨」,同時被燒毀的還有她的沙發椅,只剩彈簧堆積在灰燼中。

「針對這些案例,以前的研究者提出了很多奇怪的假設。有些聽起來就像是宣稱在紐約找到一頭北極熊一樣荒誕。比如,在19世紀,化學家李比希將一個棉球浸透酒精,然後點燃,最後擺出一副專家的派頭告述大家,這就是人體自燃的原因——因為喝了酒。」

「這簡直就是瞎講,酒精在小腸就會被人體吸收,然後進入肝臟和乙酸一起被化合成乙醯乙酯,根本就不可能被人在體外引燃。」碧利斯一聽到有人居然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張口亂說,忍不住出來反駁。

「而且是酒精的原因的話,那麼除非死者自己吞火,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自燃的啊。」德羅也搖頭,為這個莫明其妙的解釋苦笑。

「不過呢,我也從那些資料裡面找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一名叫做拉里阿諾德的物理學家認為可以用極限理論物理學來解釋人體自燃。

「另外德州醫學院一名叫做帕諾斯帕帕斯的醫學工程學教授提出了人體微核聚變的理論,而且還製造出了一台儀器,宣稱可以驗證自己的觀點。

「加州犯罪學學院的約翰德哈安博士提出了一個叫『燭芯效應』的假設,而且好像還實地做了試驗。

「以上就是我找到的全部資料了。我覺得除了那個天才的酒精理論之外的其他假設都有一定的可能,具體的要我們到現場看了才知道。」

「好的。」德羅點點頭,然後問碧利斯,「你那邊有些什麼線索嗎?」

碧利斯說:「我也找到一些很奇怪的資料,是關於松果體的。松果體是長5至8毫米,寬3至5毫米的灰紅色橢圓形小體,重120~200毫克,位於第三腦室頂,故又稱為腦上腺,早在古羅馬時代,著名的解剖學創始人羅菲洛斯就在大腦中發現了松果體。它大如豌豆、形如松果,被古希臘人稱之為『靈魂的所在之地』及『智慧的結晶』;法國著名物理學家及自然科學家笛卡爾也稱之為『靈魂的寶座』。

「有意思的是,它的體表投影正好是我們的兩眼之間。而這個位置恰好是西方神話和東方神話中能賦予人與神靈溝通或者是產生特異功能的『天眼』的位置。印度教祖師稱之為『未卜先知』的器官,希臘神話中,烏拉諾斯和蓋婭的三個孩子都是獨眼巨人,它們強壯、固執、並且感情衝動,很會製造和使用各種工具和武器,具有超凡的能力,並一度和宙斯為敵,爭奪人間的控制權。在佛教徒的傳說中,通過日積月累的修鍊,人也可以通過刺激松果體,從而開『天眼』進而獲得透視和預言等神奇的能力。這些傳說的來源已經無所追溯,但是卻廣泛流傳,影響深遠,一直到今天。甚至就連我們的美元上也有相關的符號。」

「你是說鈔票上印在金字塔上面的那隻眼睛?」

「對,那個稱為『全視之眼』,是共濟會的標誌。他也是從松果體來的第三隻眼的變形。俄羅斯人普瑞迪薩夫還曾經做過這樣一個試驗,他將一個裝有底片的不透光信封放在很多俄國知名超感人士前額,然後發現沖洗出來的底片會出現這些人被要求在心中想象的圖像。他認為這說明,某些人可以從前額處發放大腦中產生的圖像,這可能就是古老的東方傳統中認為的『第三隻眼』。另外有資料顯示,松果體出現在人類胚胎髮育兩個月的時候,但它剛一出現,馬上就開始退化。1918年,瑞典解剖學家用顯微鏡在觀察青娃和金魚的松果體時發現:它的細胞形狀與眼睛視網膜上的感光細胞有著驚人的相似,甚至有些神經纖維依然藕斷絲連。根據這個發現,有人推測大部分脊椎動物腦中的松果體,極有可能就是眼睛退化后的遺留產物。一個很關鍵的依據就是松果體具有眼睛的一切結構,內部有能分辨光與顏色的相關細胞。以前的研究還發現爬行動物的『第三隻眼』對光波和磁場都非常敏感,還能感知超聲波和次聲波。太陽光通過神經系統傳輸到松果體,松果體對全天的激素分泌發號施令。爬行動物因此對地震和火山爆發等自然災害非常敏感。」

德羅問道:「松果體周圍有大量腦組織環抱和堅硬的顱骨屏障。它又怎能去感知外界的光明和黑暗呢?」

碧利斯說:「現在的資料顯示人的鼻骨和顱骨的連接處有一個生物磁場,其位置正處在松果體的前方,它可以聚集射線,並能起到掃描圖像的作用。德國馬崗查大學的科學家通過實驗發現松果體內含有一定的磁敏細胞,它對磁力線有一定的感知和接收能力。所以松果體很可能是藉助這些方式來感知外界的。根據海克爾生物基因定律我們得知:在胚胎髮育的很短時間內,它會經歷所屬物種的全部進化史。所以說我們人類的先祖在某一時期確實曾有過第三隻眼,只不過在以後又由於進化的需要,這隻眼睛被退化掉了。第三隻眼睛雖早已在進化中被退化,但這些沉睡的痕迹在適當的環境條件下會被喚醒或閃現,這就是生物的『重演律』或叫『返祖現象』。

「不過羅倫斯叔叔說的那種不被自己控制的恐懼,應該不是上面的返祖現象,而是好像他的松果體被莫名的原因激活了,所以可以接收到外界的一些信號,從而會釋放出神經遞質以達到對他的控制。」

安德魯一聲口哨:「這下可熱鬧了,又是天火,又是松果體,都是一些好像從火星上掉下來的生僻玩意兒,真是有意思。」

德羅說:「松果體方面的資料說明羅倫斯說的不是騙我們,至於他身上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們現在還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理睬。倒是安德魯提供的關於天火的線索,我們現在應該去好好查一下。只要我們找到天火的原因,就能從羅倫斯那裡得到黃金少女像和其他的線索,接下去的事情就好辦了。所以我們必須馬上去那幾個可能會告訴我們謎底的地方。」

安德魯將車鑰匙套在手上轉了個圈,對碧利斯說:「碧利斯小姐,歡迎你開始橫穿美國之行。」

看著碧利斯和安德魯走出自己的房間,德羅回頭不禁一下苦笑,雖然他很想跟碧利斯還有安德魯一起去探究天火的秘密,但是他現在不得不去另外一個他不能讓碧利斯和安德魯知道的地方——FBI總部。

說實話,被大多數人所知道的那個FBI總部並不是真正FBI最核心的地方,那個大家熟悉的一個龐大建築群,有著無數雷達和警犬的地方不過是FBI的一部分行政機關所在地,它的作用與其說是為了行使安全防衛,還不如說是聯邦政府花大把金錢為那些無孔不入的來自世界各地的無數雙眼睛,以及比那些神秘眼睛更加無孔不入的大小報紙的記者們造出來的一個巨大而逼真的玩具。

FBI真真正正最核心的地方是在地圖上根本沒有標出來的一個叫做X的小鎮——FBI信息分析研究中心。這裡才是FBI最核心的所在。在這個地方,海量的情報和信息經過全美國最睿智的大腦和最有經驗的情報專家分析匯總,然後不同的報告沿著自己的渠道湧向從白宮辦公室到跨國公司CEO文件夾等各個地方。但是絕大多數在FBI總部工作的人也不知道,在這個基地裡面其實還有一個更為核心的基地——NSA總部。

德羅將自己這幾天的案情以及針對碧利斯的所有錄音整理好,準備呈交給自己的上級。一邊整理,德羅一邊禁不住又一次思考起為什麼FBI會讓自己這樣一個高級別的資深探員來調查這樣一個看起來並不涉及任何國家安全的兇殺案,德羅不清楚,他也不想去知道,「永遠不要去問自己不該問的東西」,這是FBI牆上寫得最清楚的幾個字。但是對於自己被NSA借調這件事情,德羅卻想了很多,因為NSA的名聲實在太壞,這樣一個沒有任何約束的部門,把其他部門的特工借調去做替死鬼的事情也確實多有發生。

「最好這就是一個NSA版本的雜拌醬。」德羅在心裡想。「雜拌醬」是FBI內部的一句行話,意思是說,隨機抽調特工人員對於隨機選擇的身份特殊人物進行隨機的追蹤。

這就像是吃飯時拼盤裡面的雜拌醬一樣——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人在奇奇怪怪的時間去監察一些他們之間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一輩子以後可能也不會見到的人。被抽調的特工被信手拈來然後扔進一些臨時性的莫名奇妙的任務中,所以自從「盤子查理」有一次用了「雜拌醬」這個詞語之後,在FBI的高層,也就這樣叫開了

不過,玩笑歸玩笑,FBI高層從來都沒有用漫不經心的態度來對待這種例行監視,因為在秘密工作的歷史上,這種「雜拌醬」起過很大作用。

德羅有時在心裡半開玩笑地想:「其實這種『雜拌醬』的成功秘訣有時候恰恰是基於派去特工的良莠不齊。好幾次都恰恰是透過那些不太有經驗的,跟蹤技巧生疏的新加入的特工,FBI反而才找出了一些隱藏很深的『鼴鼠』。」

比如說:華夫脫華倫斯就是這樣一個例子。華夫脫華倫斯生於英國一個貴族家庭,在美國度過了自己的大學時代和自己的研究生時代,畢業之後由於他無可挑剔的履歷,他的家庭以及他自己在上大學和研究生期間表現出來的明確的符合國家需要的政治傾向,他被軍方聘用在東海岸一個秘密海軍基地從事核潛艇發動機研發工作。軍方對他的評價一直都充滿溢美之詞,他在很多絕密級別的研發工作中都擔任了重要的職務。但是就在他即將被晉陞為為數不多的文職將軍的前夕,一次例行的「雜拌醬」活動發現他是「鼴鼠」,換句話說,他是俄國人的間諜。

這個案子中最妙的一點就在於華夫脫華倫斯被發現並不是因為他不聰明,不機警,也不是因為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太能幹;恰恰相反,正是因為華夫脫華倫斯太過於聰明機警,而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在執行「雜拌醬」任務的時候太過於不專業,所以才導致了華夫脫華倫斯的暴露和落網。

因為華夫脫華倫斯看起來實在是太無害了,所以當時聯邦調查局派去執行例行偵查的特工不過是一個剛剛入行的楞頭小夥子。這個傢伙被派去與其說是監視華夫脫華倫斯,還不如說是被派去完成他例行的培訓實習。這個新特工在監視的開頭一周就犯下了無數低級錯誤,簡直就差沒有拿著一個高音喇叭對這華夫脫華倫斯喊「我是FBI」了。

而華夫脫華倫斯作為一個科學家,無疑是具有相當高的造詣。但在當一名出色的間諜方面,他完全不是這塊料。華夫脫華倫斯很快就察覺到他被人跟蹤監視。驚惶之下,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使出了克格勃教過他的所有反跟蹤技巧。

於是乎,那次去充當「雜拌醬」的小特工一次次可憐地被華夫脫華倫斯在商場、超市、廣場、地鐵等地方甩的無影無蹤。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好幾次之後,正當這個可憐的小特工在為自己的跟蹤能力感到羞愧,天天提心弔膽擔心自己不能通過實習考試的時候,FBI那些嗅覺敏感的老狐狸們卻從這個事件中聞出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為什麼華夫脫每次都能夠將小特工甩掉?為什麼他的反跟蹤能力這麼強?

於是華夫脫被FBI請去喝了一次咖啡。在那裡,他欲蓋彌彰的表演和拙劣的言辭讓他徹底暴露。可以說是他親手給自己的脖子上牢牢地套上了絞索。

華夫脫華倫斯案件作為FBI在冷戰中最大的成果之一,永遠被記入檔案。而「雜拌醬」也因此受到重視,成為一項傳統。

德羅想,或者這次也一樣,只是一次簡單的「雜拌醬」,所有的原因僅僅就是因為碧利斯是一名受雇於美國空軍基地的生物化學博士而已,唯一的區別是,這是一盤高級的,由NSA親自煮出的「雜拌醬」,而我也不過是那把恰好被挑到了的沙拉叉子而已。

一邊想著,德羅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出了門。

進入車庫,德羅啟動了那輛自己特別心愛的最新版雪鐵龍XM。上車之後,德羅例行檢查了儀錶盤下方的暗格,一支大號的柯爾特手槍就像一隻忠誠的老狗一樣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面,槍管上閃著藍色的光,黑黑的槍口就像是一隻警覺而兇狠的眼睛。

德羅一一檢查過車中的儀器和導航設備后,開車上路。

37號公路從來都不是一條非常繁忙的公路,這條公路最開始修築時,由於當時施工條件的頗多限制,公路被迫捨近求遠地在霍華德山脈中繞來繞去以尋求地理上適合築路的地帶,所以後來州高速公路修建好以後,除了那些徒步遠足觀賞山中風景和為數實在不多的山中居民之外,37號公路也就無人問津了。

德羅開著車,保持著一種平穩而快速的狀態前進。

說實話,FBI雖然對德羅生活有著諸多的限制,但是其中一些很專業的訓練也讓德羅在自己的生活中得到不少的益處。比如現在德羅就能夠憑藉自己經過嚴格訓練的小腦,幾乎是靠著本能一樣自如地在這個路況實在是說不上很好的崎嶇山路中輕鬆地開車。

德羅一邊開著車,一邊在心裡想著自己未來的發展。

他的身份一方面是州的最高助理檢察官,一方面是FBI特工。這就註定了他的大腦永遠只能像海豚一樣,左邊一半在想一個事情,而右邊大腦卻在想另外一個事情。德羅不知道最後自己會選擇其中的哪一個,是在完成任務后從州檢察官的位置退出,被派到其他地方去執行新的任務,還是像一些從前的同事一樣,乾脆選擇將自己在FBI中檔案全部洗成「白色」,不再充當特工,而是成為一名真真正正的、完完全全的州檢察官。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德羅不會進入FBI,但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德羅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心中不時湧上一陣煩躁,想要徹底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個時候,德羅突然發覺自己身後有一輛車有一點不對勁,一輛白色的本田車一直在鬼鬼祟祟地跟著自己。德羅是十分鐘前經過35號公路入口處看到這輛車的。一開始德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因為這段漫長的山路中車輛往往要同行很長時間后才到下一個岔路口。

但是德羅後來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無意識中按照受過訓練的方式在駕駛,特別是在這段彎道奇多路途崎嶇的山路上,能夠不緊不慢的跟著自己一直到現在的開車者絕對不是一般人。

德羅想了一下,換擋,踩油門,車的速度瞬間飆到一百邁。

在37號這種山間公路上,就算是在開一輛具有最先進液壓懸挂系統的雪鐵龍XM95年版S2110轎車,一百邁這種速度,也無異於要騎著一隻大象在一個瓷器鋪中跳上一支踢踏舞,然後還要讓一切安然無恙。

不過這對於德羅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

保持這個速度十幾分鐘后,後面那輛白色本田車被甩開了。

但是德羅沒有敢鬆懈。雖然這很可能是德羅自己太過於緊張而產生的誤會。因為像德羅這種高級特工很少會暴露身份而在自己的國土上受到追蹤。

緣於他的另一個身份——州助理檢察官,之前德羅也曾經被跟蹤過幾次。那些想要通過改變德羅肉體存在方式而改變某些案件判罰結果的傢伙們,不是計劃落空,就是被自己手中的方向盤給了法庭上都不常給出的嚴厲處置——一切都取決於德羅當時的心情。

但是這一次,後面開車的那個傢伙顯然比德羅以前遇到的貨色都強多了。德羅稍一減速,不多會兒,那輛白色本田車就在他的後視鏡中不依不饒地又冒了出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讓安德魯都能感到害怕的人,那麼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位阿里阿諾德無疑是其中的一位了。安德魯小時候一次在家裡被油嘴滑舌的推銷員騙著用自己母親的鑽石戒指換下了一台「價廉物美」的冰激凌製作機,後來雖然安德魯的父母及時將那個狡猾的傢伙截住,並且讓那個傢伙碰巧想起了原來他那台機器裡面除了幾根導線之外什麼都沒有,所以需要先退還戒指將機器拉回去返工。

從此之後,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德魯每每看見那些臉上一副和藹真誠表情的傢伙,第一反應就是警惕。而要是那個傢伙恰巧有一副低沉悅耳能讓人不知不覺就被催眠的男中音,那麼安德魯的手心就會開始冒汗了。如果這個傢伙再不巧拿出一個閃著金屬光澤的「高科技產品」一臉神聖地開始宣傳,那麼安德魯就只有兩個反應了:要是在他的家中,安德魯會馬上用手槍指著這個傢伙的鼻子讓他快點滾出去;要是不在安德魯家中,那麼安德魯會馬上蹲下去將自己鞋帶繫緊然後狂奔逃走。

不幸的是,阿里阿諾德就是這樣一位。從這個長著一副典型南歐臉型的中年男人操著一副悅耳的嗓音開始宣講他那些懸之又懸理論的頭一秒鐘,安德魯就在和自己想要奪路而逃的慾望苦苦鬥爭。

「或者他不是騙子呢。畢竟天火本來就是一個很難用常規科學來解釋的事情。」安德魯全靠這個念頭才支撐著聽了下去。

等到阿諾德拿出他的「凝聚了一生心血」的「高能熱子發射機」的時候,安德魯已經將自己的鞋帶綁到就算十名橄欖球隊員排成了隊來拔河也不能鬆開一點的程度。

但是,阿諾德還是在滔滔不絕地說:「你們知道,我們的宇宙是服從量子效應。我們的世界是有無數有著能量的粒子的聚合體。目前我們知道並且熟悉的是電子、質粒和中子。但是這些粒子不是全部。是的,親愛的孩子們,在這個浩瀚的宇宙中,還有一種我們完全不了解的基本粒子——熱子。它們是無數的帶有強大能量的粒子,自由穿行於這個世界之中。

「在德謨克利特的書中,它被預言過;在波爾和愛因斯坦的論戰中,它露出過行蹤;在楊振寧的手稿中,它探出過腦袋。但是,沒有人真正發現過它們,除了我,阿里阿諾德。」

「可是,你說的這個熱子和你宣稱發現了天火的機制有什麼聯繫呢?」

阿諾德靈活地一閃身,到了他實驗室的黑板前,操起筆一邊寫,一邊向碧利斯解釋:「你看,這個世界中有很多熱子。它們原來平均分佈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地方。

「每一個熱子在微觀物理的世界中都是能量巨無霸,但是對於我們這些宏觀概念的人來說,它們連塵埃都不如。但是這些粒子一旦聚集起來,它們的力量就會非常強大。比如我們在廣島和長崎扔下的那兩個罐子,裡面就只不過是無數個比熱子能量小得多的中子和電子。

「在自然界中,有無數的自發的質子和電子的輻射源。所以,我認為,一定也存在著同樣的熱子的輻射源。而天火,就是這些熱子集中於某一個人體,從而形成了局部的能量爆發,於是人體就被這些能量堆積而來的瞬時高溫給融化了。」

「可是你能證明這些東西嗎?」碧利斯不顧安德魯哀求的目光,繼續問下去。

「證明?啊哈,我當然可以證明。你看見我這部機器了嗎?就是這邊這部機器,這可是凝聚著我一生智慧和科學思維的東西。小夥子,不要再去系你的鞋帶了,來看看,你看,我只要將這個儀器探針的尖端對準一個物體,比如說那隻籠里的老鼠,然後將能量的調節旋鈕和能量發射的定位裝置設定好,然後呢,我一按這個按鈕,熱子就會從這個探針中被釋放出來,去到我想要它聚集的地方。非常的快,非常的準確,非常的集中。就像是每一個熱子都坐上了空軍一號迫不及待地想要馬上降落在巴格達總統府前的草皮上去踢薩達姆的屁股一樣。你不信?當然,你沒有看到我實際操作前,你肯定不信。要知道,當初我沒有造出這個玩意兒之前我也不信。但是,我看到了,哦,可怕的景象,無比的威力。你看,我只要輕輕這麼一按……」

說著,阿諾德將他那已經對準了小白鼠的「熱子發射器」的發射開關按了一下。

安德魯和碧利斯凝神仔細看了半天,困惑地說:「好像沒有什麼變化啊……」

阿諾德說:「沒有經過訓練的眼睛當然看不見那隻老鼠的變化,你看,那隻老鼠是不是已經焦躁不安了,這已經是這一分鐘內它第三十四次眨眼了吧。熱子,是的,熱子正在它的身體中聚集,讓它覺得不舒服,讓它躁動不安。可憐的,它正在為科學獻身。隨著時間的流逝,熱子堆積得越來越多,你們就可以看到一些明顯的效應了。」

安德魯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唔,阿諾德先生,按照你的經驗,要在這隻小白鼠身上看到我們這些外行人也能看到的效果,比如說讓這隻小白鼠像那些人體自燃案例中的受害者一樣被燒焦,或者不被燒焦,讓它張嘴隨便噴點火也行。你覺得還需要多長時間?」

阿諾德說:「科學是來不得半點急躁的。按照這個電壓,再過半個月時間,這隻老鼠身上就會聚集起足夠多的熱子,從而可以將它的鬍鬚給燒斷。」

安德魯和碧利斯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再也不能忍受下去的表情,想要告辭離開。阿諾德攔住了兩個人,說:「還有別的辦法。是的,還有別的辦法讓你們這些外行人馬上看到『熱子』的力量。」

安德魯說:「什麼辦法?」

阿諾德說:「很簡單,提高我這台機器的輸入電壓。」

碧利斯問:「那您為什麼不這樣做呢?」

阿諾德說:「親愛的碧利斯小姐,我這台機器的耗電量實在是太大了,你知道,實在是太大了。所以我只有為我的這個儀器專門配了七台發電機。但是,你知道,這幾天燃料太貴。而我們每開一次機器,就是一大筆錢……你看要不你們對我的科學事業進行一點小小的捐助?」

碧利斯說:「呃?捐助?你想要多少……」

話還沒說完,碧利斯發現自己已經被安德魯牽著拽到了門外。

到了停車場,又掐又打的碧利斯終於從安德魯的背上掙脫下來:「你在幹什麼?你瘋了?」

安德魯也有些激動:「你這個傻瓜,你才瘋了。你準備再花上一個小時的時間聽那個騙子的謊言,然後再乖乖為他的『科學』捐上一筆錢來買你的低智商人士資格證書嗎?」

碧利斯說:「我也不相信,但是我們畢竟是在從事一項和科學有關的事情。在沒有看到真正的證據之前,我們不能輕易地說信,也不能輕易地說不信!」

安德魯無奈地聳了聳肩:「好吧,我尊重你的科學精神,但是作為一名傑出的科學工作者,你一定也知道那把著名的『剃刀』吧?」

「就是奧卡姆提出的那個剃刀原理?『當兩個處於競爭地位的理論能得出同樣的結論,那麼簡單的那個更好』?」

「是的,『如無必要,勿增實體』。對於十四世紀聖方濟會那名智慧的修士奧卡姆威廉提出的那個原理,我還是很相信的。」

「但是,安德魯,你要知道這個原理不是適用於所有的領域。莎士比亞也曾經說過:『天地之大,赫瑞修,比你所能夢想到的多出更多。』」

「好吧,我保留我的觀點,但是我想說明一句,在剛才你抱著極大的虔誠的科學態度的時候,我給我一位物理學家的朋友打了一個電話,他說就是最前衛的科學雜誌和物理學家的沙龍中也沒有人聽說過『熱子』,這個不知道是從阿諾德教授大腦額葉哪個神奇的溝回中冒出的非凡概念。而且,我的朋友很不湊巧是SAAA(註:美國科學促進協會)的一名編委,他告訴我阿諾德在過去的二十年中至少有兩次涉及學術造假和欺詐科研資助。不過這個傢伙運氣很好,研究的是最難以求證的理論物理,所以他躲過了對他的一切實質性指控,以致於他今天還能有那麼大的勁頭對著我們擺弄他那台該死的微波爐。」

「你說的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安德魯又是一聳肩。

「好吧,我們下一站去哪裡?」

「德州醫學院,或者加州犯罪學學院。」

「去德州吧,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要從人體自身出發才能解釋。」

「呵呵,其實我也想先去德州。」

「為什麼?」

「因為我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我喜歡先把爛葡萄都吃掉,最後再美美享用那顆好的。」

「是的,我的這些儀器你們可能完全不能看懂。但是要知道,真理往往是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帕帕拉帕諾斯博士,一邊說,一邊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

「你能首先簡單告訴我們你理論的原理嗎?」

「沒問題,雖然你們沒有經過任何的預約就這樣找上門來,但我還是對你們想要探索真理的心情表示最大的理解。不過問題是,你們能夠聽懂我給你們講出的哪怕是最淺顯的原理嗎?要知道,這些涉及很深奧的生物學知識。」

碧利斯微微一笑,說:「我在五年前拿到了哈佛醫學院生物化學博士,雖然後來我又花了一年時間去做我的流行病學博士論文,但我覺得我還不至於落伍到聽不懂您講的生物學原理的地步。」

「哦,是嗎?」不知道屋裡是不是有些熱,帕帕拉帕諾斯博士有些下意識地擦起臉上的汗來。

帕帕拉帕諾斯博士一邊擦掉自己頭上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汗水,一邊對碧利斯尷尬地露出了一絲微笑。

「哦,是嗎,我還不知道我在這裡居然會遇到一個同行,哎,那麼你應該會更加容易地理解我所說出的每一句話,以及每一句話中的每一個精妙意思了。」

碧利斯微微一笑,說:「不敢說全部,但是我洗耳恭聽」。

「OK。」帕帕拉帕諾斯博士一個箭步跳到房屋的中間,活像戲團中一隻張牙舞爪的大馬猴子,然後手一揚,從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台閃閃發光的儀器。

「哦,天呢!」安德魯一邊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一邊痛苦地說,「天哪,拜託,不要又來那一套。」

很顯然,今天安德魯的上帝並沒有很認真地傾聽他的祈禱。

帕帕拉帕諾斯博士就像安德魯曾經做過很多次的惡夢一樣,又向安德魯推銷起了那個花費他「半生心血」的儀器。

「您看,這台儀器,他正是我花費了半生心血研製的,你知道嗎?我親愛的碧利斯小姐。」帕帕拉帕諾斯博士一邊說,一邊用警惕的目光掃視著碧利斯臉上任何一點最危險的表情變化。

碧利斯面無表情,帶著一絲恭敬和微笑,一聲不吭地聽著帕帕拉帕諾斯博士的講解。

「您要知道,人體和這個宇宙是相通的,在我們的人體之中,有一個東西叫做細胞核,我們的一切能量,一切一切的能量都是由這個細胞核提供的,您說對嗎,碧利斯小姐?」

碧利斯疑惑地問:「您所謂的細胞核也包括線粒體?」

「呃……」帕帕拉帕諾斯博士明顯地卡了一下殼,」哦,當然,我想說的是一個廣義的細胞核,它不僅僅包括我們通常那些庸俗一面所指的一個細胞核,而且還包括線粒體這種特殊的……」

「細胞器?」碧利斯反問道。

「哦,對,細胞器,我所指的不僅僅是我們通常所指的細胞核,而且同時包括我們所謂的這種細胞器。您要知道,在物理學的範圍內……」

「哦,天哪!別再講什麼物理!」安德魯哀嘆一聲。

帕帕拉帕諾斯博士看了他一眼,繼續回過眉頭來飛色舞地對碧利斯說:「您要知道在物理學的範圍之內,我們已知的最巨大的能量形式是什麼?沒錯!高能物理,沒錯!核聚變。這是我們現在整個科學社會能夠得出的最高形式的能量方式,而宇宙是無限慷慨的,這種能量的聚合和產生方式不僅僅是局限於物理之中,對於我們生物學,我們偉大的生物學,我們偉大的從孟德爾開始的生物學,一直以來想要追尋的一點就是:我們人體的能量從何產生,要到何處去,而我……鄙人很榮幸能夠有這個機會窺探科學之神聖殿堂,能夠為大家展示這一新的研究結果——細胞核聚變。」

「細胞核聚變?」碧利斯和安德魯相視一眼,不過安德魯的臉上露出的是早知如此的表情,而碧利斯臉上露出的是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表情。

「是的,細胞核聚變。您要知道我們的細胞永遠為我們製造出能量,而這些能量雖然微小,但是這些在我們的身體裡面是由千百個細胞組成的,所謂微小的細胞能量他們一旦發生了聚合……

「您想,細胞的核聚變,哈哈……您從它們之間可以相互聯繫那個拉丁文詞語,從那個拉丁詞詞根就可以看出nuclear。Nuclear,您要知道,從我們古代的德謨克利特就在指導我們走這一條正確的道路。核,絕對是核!在我們身體裡面,細胞能量從哪裡來?哈哈……三羧酸循環?NO,NO,NO!ATP?NO,NO,NO!這都是表象,在我們身體裡面真真正正細胞能量的最終來源和最高形式就是核聚變,在我們的每一個細胞核中,在我們每一次眨眼睛的時候都有著千百次的核聚變。」

「我們想看一些證據。」

「證據?」

「是的,無可辯駁的證據。」

「當然,當然!非常肯定,我肯定有證據。您看,在我這台儀器裡面——啊,這台偉大的儀器——這台名叫帕匹米的儀器裡面,它就可以驗證我的假說。

「您看,在通常情況下的話,細胞內的核反應是屬於可以控制的,在它偶爾失控的時候,就像切爾諾貝利核電站那樣會釋放能量過多,導致人體燃燒,但是,如果說它在不足的情況下,又會使我們人體缺少一種活力,從而產生各種各樣的疾病,看看,在細胞核聚變的過程中,就像原子核聚變一樣,同樣會產生一種物質,而這種物質就是——鉀。」

「鉀?」說到這裡,碧利斯也覺得有點荒謬了。

「是的,是鉀,細胞內的鉀是聚變產物,這個過程和核聚變相類似,為什麼我們的細胞裡面會有鉀存在呢?難道真的所有的鉀都是由細胞核外向細胞核內產生的嗎?

「不不不!如果你仔細去算一算的話,通過最精確的計算,您就會發現,有時候,細胞核外進入細胞核內的鉀,並沒有和細胞核內向細胞核外排出來的鉀相等,而這些多出來的鉀是從哪裡來的呢?就是我們細胞核裡面的核聚變的產物。」帕帕拉帕諾斯博士得意洋洋地說。

「而我要做的,就是向你們證明我能夠通過這台儀器,運用可以測量的方式提高人體內核聚變的反應速度。」

「提高聚變反應的速度?」安德魯已經放下自己任何徒勞的掙扎,反而靜下心來,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眼神看著這個他越來越確定是騙子的人在那表演。

帕帕拉帕諾斯博士說:「您看,如果我們用電流刺激人體,細胞就會發生這樣的變化。一邊說著,一邊用他的手指在那台儀器上面一大堆花里胡哨的按鈕中令人眼花繚亂地操作著。

他說:「您看,證據會在血液中顯示,在用電流刺激身體之後,血液中就會產生更多的鉀。」

「您看!對對對對!您看,正是這個探針,它正在細胞水平上,我正在刺激細胞裡面的原子,對!OK!您看,現在我已經做好了促進核反應的第一準備,好!加大電壓,好!進行80%平衡,90%平衡,100%,好,我已經準備好了,看啊,看我已經用我的儀器,真真正正將這些細胞刺激過。」

安德魯站在帕帕拉帕諾斯博士的背後,不由得一直苦笑:「是啊,您快準備好了,您刺激的這些血細胞也快被煮熟了。」

帕帕拉帕諾斯博士說:「您看,這些細胞從形態上來說跟原來的細胞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只有我知道,哦,不不不,除了我之外,目前這個世界上還有你們倆親眼看到了,它已經不是原來的細胞了,它已經是我促進過核反應的細胞了。

「您看,在實驗之後,通過生物促核反應,這一份血樣之中會有更多的鉀,當然,對於鉀離子的分析,不屬於你們的能力之內,我也不怪你們,因為你們畢竟只是一個分子生物學家,而並不是一個檢驗科學家,但是我可以驗證給你們看,我可以用一切尖端的技術,一切最嚴格的實驗證明給你們看,它裡面含的鉀更多一些。」

「噢?是嗎?」安德魯一聲冷笑。

「帕帕拉帕諾斯博士,實在是很湊巧,或者說很不湊巧,我正好是州警察局的首席法醫,對於我們來說,要檢驗一份血液中是否含有更多的鉀,簡直太輕而易舉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把第二份血樣和第一份血樣分別帶走一部分,這樣我就可以通過我們那些雖然不如您這些『尖端而精密』的儀器但好歹也可以馬馬虎虎用的『爛瓶破罐』檢測出這兩份血樣中鉀的含量。」

帕帕拉帕諾斯博士感覺自己臉上的汗又開始不可遏制地冒了出來。

「呃……是的,對對對,呃……您是法醫,哈哈……好,呃……您要帶走一份血樣,好,沒關係,沒關係。」

這時候,安德魯一把將帕帕拉帕諾斯的右手緊緊捏住。帕帕拉帕諾斯博士的右手上輕輕拎著的一支滴管,裡面充滿了一些澄清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液體。

安德魯說:「呃,帕帕拉帕諾斯博士我想您不會因為過於高興而一時疏忽,把那些純粹的10mol/L的氯化鉀溶液錯當成蒸餾水加到這份血樣里去了吧?」

帕帕拉帕諾斯博士看了安德魯一眼,然後臉上馬上又堆滿笑容:「哦,當然,這怎麼可能呢?您看,當然這裡面確實是氯化鉀溶液,但是我並不是要把它加進去,哈哈,您多慮了。」

安德魯仔細地將帕帕拉帕諾斯博士取得的那兩份血樣包裝好,然後和碧利斯一起向博士告別,走出了房間。

雖然帕帕拉帕諾斯博士這個人給他們帶來很啼笑皆非的感覺,但是無可否認,整個醫學院還是很漂亮的,建筑前一大片草地,綠色的草中間點綴著五顏六色的小花。

碧利斯問安德魯:「你真的想要把那些血樣拿來測一下嗎?」

安德魯說:「為什麼不呢?既然這個世界上都有我這樣玩世不恭的人來做法醫,那麼也有可能像帕帕拉帕諾斯博士那樣做科學家的大馬猴子,就像你說的一樣,我們正在調查的是一個離奇的事件,那麼對於這個離奇事件中的一切看起來再離奇的解釋,我們都不能夠毫不辯白地將它去掉。」

碧利斯微微一笑,她忽然覺得這個安德魯越來越讓人覺得不那麼討厭了。

果不其然,這個時候,白色的豐田車瘋狂地向前開來,不偏不斜地壓到德羅扔下的一個獵狐者地雷上。一團煙霧騰起,白色豐田車被「砰」地一聲炸上了半空,在空中轉了一個圈後向地面狠狠地砸下來。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德羅甚至可以看清車中開車人的眼裡難以置信的神情。

當然是難以置信的,車主肯定沒有想到德羅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給自己設下這樣一個毫無避讓可能的陷阱。但是真正讓這個倒霉傢伙更難以置信的還在後面——他註定要被德羅生擒。

德羅是根據自己腦中關於這種型號豐田車的所有數據來布下「獵狐者」的。在德羅的計算中,按照這種白色豐田車的速度和它的最大轉彎扭矩,它以這樣的角度高速衝過來以後,百分百會上演以下結局:車被氣浪高高掀起,在空中翻過一個筋斗后,倒翻著著地,然後在巨大的慣性下繼續向前滑行,直到被前面路上轉角處的V型巨石卡住停下。這時車輛和岩石撞擊的巨大衝擊力會使車上的安全氣囊在一瞬間彈出,這種安全氣囊足以保護一個人而不讓他受到致命傷,但在這樣的局勢下,即使經過了氣囊緩衝,剩下的巨大衝擊力也同樣足以讓車內的駕駛者陷入昏迷或者是輕傷。

剩下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德羅只需要很有風度地走上去,掏出自己的警官證,然後請車中的駕駛者下來跟他在路邊找一個比較舒服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喝一杯茶,相互之間切磋一下開車的技巧,然後,或者用拳頭,或者用槍套里別的什麼東西和對方很隨和地聊一聊為什麼他會喜歡用一百七十公里每小時的速度在37號公路上跟一個大男人依依不捨。

這是匹茲堡的七月,空氣顯得無比清新而乾淨,金色的陽光映著藍色的天空繽紛灑落下來。公路的左邊是一段高峭的山崖,山崖上各種紅色和黃色的灌木叢探頭探腦地隨著風快活地搖來搖去。公路右邊是一片無邊的藍色湖泊,不時有銀色的魚冒失地蹦出水面。德羅很喜歡這個地方的景色,但是每次開到這個地方也不過短短的幾秒鐘,所以都不太注意旁邊的景色,但今天德羅坐在路邊,雖然也只有幾秒鐘,而且是在緊張等待那輛白色的豐田車的幾秒鐘,德羅還是忙裡偷閒地用自己超過一般人的感覺細細的品位了一下這個湖泊的韻味。

豐田車重重地砸在地上,然後向前彈起,接著就借著巨大的慣性向前滑行,地面和車的側身被磨出了一串長長的火花。然後車身狠狠地撞到路旁的山崖壁上,最後一動不動。德羅微微一笑—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車內安全氣囊已經彈開,而那個討厭的尾隨者已經被擠得動彈不得。

德羅正準備按照自己原定的計劃上前去處置對手,卻沒想到車中的駕駛員沒有被震暈,甚至好像連傷都沒有負。那個傢伙反應很快,用一柄小刀劃破氣囊,飛快地從車窗中竄了出來。德羅看得清清楚楚,從車中脫身的一瞬間,豐田車駕駛員的手中還拎出了一支俄制的小火狐反坦克火箭。與此同時,德羅看到兩側的山崖上人影晃動,居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了四名槍手,對著德羅的車就是一陣亂掃。

德羅當然不可能給對方打活靶的機會,他瞬間換擋,然後猛踩油門,一個漂亮的變線后奪路狂奔。

然而,此時豐田車駕駛員手中的火箭彈已經射了過來。德羅反應奇快,猛地將車在路上一拐,火箭彈呼嘯著擦著車身向前飛去擊中了路邊的山崖,轟的一聲爆開。巨大的氣浪一下子就將正在高速行駛的德羅連人帶車推到了湖裡。

所幸,車的方向還是車頂向上,底盤向下,所以沉沒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德羅知道根據FBI的所有逃生訓練,一旦你的汽車掉入水中之後,第一件事情不是急急忙忙設法從窗口逃出去或者打開門,因為水的壓力非常大,在這個時候,你根本就不可能從窗口出去,而車窗就算是開著的,從窗口湧入的水也足以將你推回到車中。所以這個時候你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待。

德羅在車裡迅速地將自己身上所有妨礙運動的衣服全部脫掉,只留下一條短褲,然後從車的暗箱之中抽出自己的柯爾特手槍,別在腰間。

汽車已經完全沉入到水中,德羅將車窗輕輕地搖下了一條縫,洶湧的湖水就像劍一般涌了進來,打在德羅身上,德羅知道,最考驗他的時刻到了。

說實話,德羅原來在FBI中受過的很多訓練都是屬於逼真而且高危險的,而德羅也都出色地完成了,但是訓練畢竟是訓練,訓練中的一切意外,都有救援等著你,而這些真實中的意外,只會讓你毫無意外地死去。

德羅靜靜地等待,等水從車窗的縫隙中流進來,將車裡灌滿,這樣的話,車內外的壓力就一樣了,德羅就可以輕易地將自己的車門推開。

但這個危險的遊戲關鍵就在於,德羅在水湧進來之前,能不能儘可能緩慢地出去,從而保持自己一直到車門的那一剎那之前還有充分的氧氣可以使用。

第二個要點就在於,這個車到底在水裡沉了多深,如果這個湖真的像表面看起來那樣深邃的話,那麼它的深度肯定已經超過三十五米,憑藉德羅在肺中憋氣那麼一兩下的話是完全沒有可能再游到水面的。

所以德羅一邊鎮定下來,一邊暗暗祈禱,希望自己的車沉降的速度不至於太快。

水很快涌到了一半,四分之三,五分四,水終於快要滿了,這個時候德羅已經在車廂中採取了一個半站的姿勢,將自己的鼻子跟嘴緊緊地貼在車內的最上端,安然而冷靜,鎮定而胸有成竹地吸了最後一次自己能夠力爭的氧氣。

水已將車裡灌滿了,德羅將車的把手輕輕擰開,還好,剛才車內的猛烈碰撞,並沒有將車門損壞到不能打開的地步,儘管如此,德羅還是暗暗蓄力,德羅實在不願意自己因為車子的變形而被卡在裡面不能出來,所以猛地一發力將車門推開。

這時候,一條好奇的小魚從車門外游過來,撞到德羅的鼻子上,連忙驚恐地閃開。德羅憋著氣,怪模怪樣地一笑:「小傢伙,你今天跟我一樣,運氣都不太好」。德羅雙腳藉助水的浮力在儀錶盤上輕輕地一蹬,身手漂亮地向上劃出。憋氣,憋氣,再憋氣,德羅的手在水中輕輕地划動,隔著水面可以看到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陽。德羅知道自己離水面並不遠,但是他實在不敢在這個地方探出頭,因為既然對方可以用一枚火箭彈將自己「輕輕」地撞到山崖之下,那麼對方也很有可能會準備好一到兩支步槍在水面上等待自己出來之後再「輕輕」地給自己來上那麼一下。

德羅到了水面之後,快速地仰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換了一口氣再一次潛了下去,向前划動。

德羅知道37號公路在湖泊這一段的右側是屬於沒有山壁保護的,只要德羅再向前面游三十多米,他就可以逃到37號公路的所有視野之外。儘管在那個地方德羅上岸之後還要走一段艱難不堪的路,才能找到救援,回到FBI的情報綜合中心,但是德羅還是願意那樣,誰會願意跟岸上那些腰裡別著鼓鼓囊囊的長槍或者短槍的傢伙用子彈來一場那麼不太友好的「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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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偵探推理故事(套裝共3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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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迫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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