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很特別
一時發氣,江微微走出了好遠,已經到了橋頭。
她想起前幾日落水,高塵渾身濕透,臉色發白的樣子,氣消了大半。
水碧委屈道:「高少爺腿腳不便,哪裡追的上小姐啊!」
江微微踮著腳往身後看去,果然高塵慢悠悠的一瘸一拐的跟著,她癟著嘴站了一會兒,待到高塵追了上來,道歉道:「對不住,我沒考慮過你……哎,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
高塵額頭有微微細汗,與她並走,氣喘吁吁道:「江小姐是要去哪裡?」
「回家!」
「我也恰好順一段路。」
江微微看著他狼狽討好自己的模樣,心情又瞬間好了起來,叉道腰道:「幹嘛這麼討好我?」
江家在鹽城的地位顯而易見,鹽城幾乎所有的米都是出自江家,可以說鹽城大部分的人都是靠江家的吃飯的,她又是江家唯一的獨生女,多少人巴結討好她,高塵的心思她怎麼會看不出來,按理說她應該很討厭高塵才對,大概是高塵那天救了他,她心裡感恩才會如此吧,江微微不確信想到。
再者高塵雖然對她做討好狀,不過他儀態自然,氣定神閑,又生的一副好相貌,若是沒有殘疾,今日來相親的若是他,興趣還有機會……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江微微趕緊甩了甩頭,罵自己什麼豬腦子,什麼鬼想法!
「江家是鹽城有名的豪門大戶,想討好小姐的人不計其數,我也落入這俗套里了,還請小姐不要見怪。」
江微微好奇道:「你何必要跟我假惺惺的呢,那日,若不是江家小姐落水,你還會冒險跳河救人嗎?」
高塵看著她,那句假惺惺說出來,讓他有些詫異,有些愕然,有些……不知所措,江微微一番直言直語,反倒襯的他方才有些虛心,想來她獨女一個,自幼受寵,不必顧忌太多,才會如此自由隨性,她又怎麼懂得他的處境……
「沒想到江小姐快人快語,是我俗氣了。」
「你不會是想利用我?」
風來的正是時候,一片乾枯的黃葉從樹枝落下,掉在了江微微的頭頂上,高塵伸手,將那黃葉從她頭上拿開,然後盯著那黃葉,道:「是!」
方才有樹葉掉在她腦袋上了?江微微摸了摸頭頂,繼續問道:「你不會是想利用我們江家吧?」
「是!」
高塵就站在她對面,說著冷冰冰利用你的話,不知羞恥,坦坦蕩蕩,他神態自若,似乎這事理所當然,不知為什麼,江微微不覺得他討厭,反而很有點欣賞他的不折手段和被拆穿后的淡定。
她爹可是整個長安最大的米商,江家就她一個女兒,打小她爹去哪都帶著她,她七歲就會撥算盤,十歲就會看賬本,這些年,什麼牛鬼蛇神她沒見過,養成這幅刁蠻任性的樣子,也只是身後有她爹,她無需給誰面子,也無需假裝,比起那些打死不承認自己攀龍附鳳的庸才,高塵的坦蕩讓她有些意外,江微微還真吃一趟,什麼英雄好漢、正人君子都不管用,是什麼人無所謂,她就喜歡別人在她面前坦坦蕩蕩的樣子,無謂英勇的樣子。
「你這麼說,不怕我討厭你么?」
高塵道:「小姐都已經看穿,我還裝作不知道,不是自討苦吃嗎?我覺得,我要是說不是,你才會討厭我。」
是的,她討厭虛偽的人,江微微笑道:「你這人挺有意思的,比你弟弟有意思多了!」
「哦?」高塵不解。
江微微瞧著自己的鞋尖,「尋常被我戳破心事都會很生氣,很懊惱,你好像一點都不介意?」
高塵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說道:「我一開始以為江小姐討厭我這種人來著。」
「哪種人?」
「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人。」
「高少爺,你真是小看我了,我爹爹經商多年,我早就見怪不怪了……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說你啊,喂……我沒有惡意的。」江微微慌忙擺手,她是有幾分小聰明,可有時行事衝動,說話不經大腦,方才那一番話字字誅心,後來意識到自己失言,心裡沒底氣,聲音越來越小,手足無措起來。
高塵有些皮笑肉不笑:「沒關係。」
江微微神色尷尬:「其實你那天救我,我還沒謝你呢!」
「你都知道,我並非有心救你,何來謝謝呢?」
江微微笑道:「我又不傻,你腿腳……不便,就算是江家小姐,跳水救人也很危險的,更何況,你又不曾因為那件事取笑我。」
「也許我別有用心呢?」高塵依然問道。
「哦?說來聽聽。」
「因為江小姐是個很特別的人。」
江微微笑了,她的小臉呈現出十分歡樂的神態,眼睛彎的上下睫毛相撞,她說:「怎麼個特別法,說來聽聽?」
「特別到……讓我覺得我自己有機會。」
高塵非常自信,江微微有些恍惚,隨後定了心,仔細看著他的眼睛,然後道:「你不是因為孟老闆的事取笑我吧?」認為我眼光差?什麼人都能輕而易舉的欺騙我?
高塵看了一眼身邊的隨從,道:「江小姐因為萬星戲班一事被父逼嫁,又與我三弟有緣無分,雖然高塵家室地位都比不上旁人,也希望江小姐能考慮我一下。」
「你這麼一說,倒也是,我需要一個夫君堵住悠悠之口,而你需要一個大門大戶的小姐幫你爭家產?」
「是!」
江微微道:「你怎麼會以為我會答應?」
「江小姐不答應是正常的,這種事換了誰都不會答應,只是小姐聰明,看的通透,我機會渺茫,但,與我同謀,比相夫教子有趣多了。」高塵的語氣幾分誠懇,幾分誘惑,甚至夾雜著半哄半騙的意味在裡面。
她不正是因為不想嫁給普通人相夫教子,才搞的這般天翻地覆的嗎?可是婚姻大事並非兒戲,這高塵她才認識兩三天,誰知道他本性到底如何?江微微在心裡左右衡量,道:「話雖如此,只要我撐過這段時間,閑言碎語終究會散不是嗎?至於有沒有趣,你說了不算!」
「真是如此,江小姐深知我是何種人,我自認為我也有些許了解江小姐,這樣,我們不會對彼此有過度的要求,會給彼此最大的自由,這就是有趣的地方。」
江微微有些心動了。
「江小姐,討厭我嗎?」高塵又問。
「那倒不是。」
「那江小姐是嫌棄我?」
江微微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忽然和我說這種事……我回復不了你。」
她背對著高塵,沖著水碧猛眨眼:快來救我啊!
水碧收到暗示,立即走上前道:「小姐,天太晚了,再不回去,老爺就要罵人了!」
江微微轉過身:「高少爺,你看……」
高塵明白她的意思,應道:「沒事。」
待到人走遠,阿壽走上前小心問道:「少爺,那高家小姐會答應嗎。」
高塵看著遠去的鵝黃色身影,嘴角不經意翹起一個弧度,悵然若失道:「你比我想象中的,也有意思多了!」
「啊?」阿壽不明所以。
高塵冷聲道:「不要多嘴。」
「可是少爺……」
高塵冷臉看著他,阿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再說話,他只是替自家少爺不值,高家二夫人最近越來越猖獗,甚至把大少爺房的月錢都故意剋扣,老爺明明知道,也不管,阿壽憤憤不平,明明大少爺才是長子,為這個家勞心勞力,在金鋪忙上忙下,因有舊疾,老爺對其不管不顧,反而偏愛幼子,真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