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濺虎口
第十二章
血濺虎口
一
剛過辰時,孫啟遠便被手下從熱被窩裡拽出來,「寧大人在大牢里等你。」只這一句話便讓睡意濃重的孫啟遠立刻清醒過來,他手忙腳亂地穿好衣袍,便跟頭流水跑到大牢。
此時寧騎城正襟危坐在大堂上,仔細看著一摞名冊,這是那日月圓之夜圍剿堂庵時抓獲的人員名冊,一旁的高健也翻著名冊。孫啟遠膽戰心驚地走過去,躬身一揖道:「參見寧大人。」
寧騎城頭也不抬,鼻孔里哼了一聲,算是作答。高健突然指著名冊道:「大人,你看上面有雲的名字。」高健說著,把手中的名冊指給寧騎城看,寧騎城點點頭,他放下手中名冊,看著孫啟遠道:「你可還記得明箏姑娘?」
孫啟遠一愣,馬上想起來:「是蓮塘巷的明箏姑娘嗎?她不是進宮了嗎?」
「不,有人曾在白蓮會的堂庵里看見她,你所抓的女信眾里,有沒有她?」寧騎城問道。
「沒有,我認識明箏姑娘,」孫啟遠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小心地回答道,「這些人裡面的確沒有她。」
寧騎城蹙眉道:「名冊上的人,關他們幾日,讓他們找人作保,並立下字據絕不再聽信邪門歪道,交了贖金,便可放人。」
「大人,全放了嗎?」高健不解問道,「若是裡面有白蓮會的頭目呢?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問了兩天,你們可問出什麼嗎?」寧騎城冷笑一聲,「頭目估計早跑了。你現在便去把那個叫雲的人給我提過來,我有話問他。」
「他?難道這個人是大人的暗樁?」孫啟遠驚訝地問道。
「算你聰明。」寧騎城一聲冷笑。
孫啟遠急忙點頭退了下去。不多時外面響起鐵鏈叮叮噹噹的響聲,雲面色灰白,衣衫不整,腳上拖著兩條鐵鏈走進來,他抬頭看見寧騎城像看見了救星般眼放精光,倒地便拜道:「大人,大人,我有要事稟告。」
寧騎城看了眼孫啟遠,孫啟遠會意,走上去吩咐獄卒去了雲的腳鏈。雲跪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說吧。」寧騎城看著雲,急於想從他嘴裡知道更多的隱情。
雲舔了下乾澀的嘴唇,緩了下心緒,道:「大人,我發現一個驚人的秘密,我那日親眼看到了白蓮會的堂主,他……竟然是……是……柳眉之。」
「啊!」寧騎城猛地站起身,他盯著雲,聽到這個石破天驚的秘密,不由震呆在當地。幾年裡王振和王浩費盡心思想要捉拿歸案的白蓮會堂主竟然是長春院頭牌柳眉之,這也太匪夷所思了。這個雲,本是無心插柳,卻立了奇功,把一個隱藏多年的大名鼎鼎的朝廷要犯給揪了出來。
高健瞪大眼睛吼道:「雲,你可知欺騙官府是何罪?」
「小的豈敢欺瞞?我跟隨他多年,他雖說臉上塗著金色油彩,但是那些偽裝瞞外人可以,卻是瞞不了我。我拿我的人頭擔保,柳眉之便是白蓮會北部大堂主,而白蓮會的總壇並不在京城,柳眉之受制於總壇主。那日的大佛會宣布了一件大事,說是堂主要去四海雲遊,要招募一些信眾跟隨他雲遊,結果大人帶人衝進堂庵,攪了此事,但是大人所抓全是信眾,堂主和眾護法皆從密道溜走了。」
「哈哈……」寧騎城站起身,冷笑著,「柳眉之,我可真是小瞧你了。」
比起寧騎城,一旁的高健更是被眼前之事震驚得無以復加。得知雲是寧騎城的暗樁已是出人意料,而那個柔弱的戲子柳眉之,竟是傳說中叱吒風雲的白蓮會堂主,太不可思議,而這兩人他都相熟,心裡不禁一陣唏噓。
「還有什麼?」寧騎城很快恢復常態,轉身問道。
「我打聽到了明箏姑娘的下落。」雲道。
「哦?快講。」寧騎城催道。
「聽阿福說,明箏同一個叫蕭公子的人住在上仙閣。」雲回道。
「好!」寧騎城臉上的陰雲一掃而光,露出難得的笑容,他回頭對孫啟遠道:「重賞雲。孫百戶,雲是我的人,你好生照看,不得再委屈了他,待過個一兩日隨眾人一起放了。」
孫啟遠急忙躬身應下,引著雲走出去。
「高健,你帶一隊緹騎去長春院,我親自去上仙閣。」寧騎城說完,站起身便往外走。
此時上仙閣已亂成一團。昨日午後柳眉之帶著蕭天和明箏一去便不知所終,撐到後半夜,李漠帆實在坐不住了,天不亮便派人四處打聽。林棲和盤陽先後都跑了出去,不久便跑回來,一無所獲。
一大早東廠的李東跑過來,告訴他一個消息,更是驚得他六神無主。這李東是幫里老人的侄子,是興龍幫安插在東廠的暗樁,沒有事一般不上門。
李東跑來只為一事,他說:「你們店裡夥計阿福被押在東廠大牢,是那日夜裡清剿白蓮會堂庵時抓捕的,作保后交了贖金便可領回。」李東說完,喝了盅茶便告辭了。
李漠帆叫來林棲和盤陽,把前後事給他們一說,三人頓覺此事太蹊蹺。那日柳眉之口口聲聲說阿福誆騙雲去耍錢,輸了錢被扣下,怎麼今日李東過來說,阿福在東廠大牢,讓他們交贖金作保?李東的話若是無誤,那麼柳眉之便是在說謊,柳眉之為何要這麼做?想想他們與柳眉之的幾次交往,不由得疑心重重。
「幫主和明箏姑娘不會出什麼事吧?」李漠帆越想越不對勁,在屋裡來回踱著步,後悔得直拍腦門,「我怎麼沒有跟著去呢!」
「唉,你們幫主武功一流,明箏姑娘那兩把刷子也可自保,他們會出什麼事?」盤陽在一旁安慰道。
三人正躊躇,便看見小六抓著一個衣衫破爛的小孩,推搡著來到近前,小六道:「我在門外抓住一個探子,這傢伙鬼頭鬼腦,甚是可疑。」
小孩抬起頭,雙眼通紅,張著嘴巴,雙手比畫著,是個啞巴。李漠帆看著這孩子甚是面熟,猛然想到柳眉之兩個書童,其中之一便是個啞巴。彷彿昨日明箏走之前還見過他,後來又忽地不見了。
「你可是雲輕?」李漠帆心下起疑,「你可知道你主子和明箏姑娘去了哪裡?」
雲輕猛點著頭,漆黑的雙眸瞬間湧出淚水。李漠帆激動地抓住他的雙臂催道:「快說呀,快說呀。」
「他是個啞巴。」一旁的盤陽提醒道,「生生把人急死。」
「這孩子一定知道什麼,沒準是給咱們報信的。」林棲道。
雲輕雙眸眨動著,他突然揚起手臂,比畫著寫字的樣子,嘴裡啊嗚啊嗚大叫。幾人眼前一亮。小六手腳快,跑到柜上去取筆墨。
突然,從門口擁進來一群身著甲胄的錦衣衛,大堂里一陣大亂,一些茶客慌亂地擇路而逃。寧騎城隨後走進來,他揮了下手,對身後的校尉道:「去後院搜。」
李漠帆急忙迎上來,硬著頭皮擠出笑臉道:「大人,今日是哪陣風把你吹到了這裡,小店新近得了上好的龍井,大人要不要嘗嘗?」
「李掌柜,你看我像是來你這裡喝茶的嗎?」寧騎城冷冷說道。
「哎喲,大人,我這裡除了茶還有什麼呢?」李漠帆嬉皮笑臉地說道。
「還有從宮裡出逃的秀女,」寧騎城道,「明箏在你這裡,你快把她交出來。」
「天大的冤枉呀,」李漠帆開始發毒誓,「大人,上仙閣你隨便搜,能搜出那個秀女,我頭割給你。」李漠帆說得理直氣壯,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寧騎城耷拉著眼皮瞥了他一眼,李漠帆低下頭,發現雲輕藏進桌子下面,李漠帆急忙給盤陽遞個眼色,盤陽比那個一根筋林棲聰明多了,一點便透,盤陽跟著雲輕鑽進桌子下面。
寧騎城沒有搭理李漠帆,悻悻地向後院走去。大致過了有一炷香的工夫,寧騎城在後院搜查無果,一眾人馬匆匆而去。
李漠帆見錦衣衛的人走了,便把雲輕從桌子下面拉出來。小六也拿著紙和筆跑過來,大家神情嚴峻地盯著雲輕。雲輕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筆,看得出他從未拿過筆,一隻手笨拙地緊緊地攥著,在一張白宣上費力地畫了一個方塊,在裡面橫著畫幾筆,豎著畫了幾筆,然後默默看著大家。
「你這畫的是個屁。」李漠帆急得上了一頭火。
「我看像是一個籠子。」一旁小六叫道。
雲輕突然抓住小六,猛點頭。大家驚訝地重新看向白紙,確實像一個籠子,眾人大驚,盯著雲輕。
雲輕突然跪到地上,雙手扶地,額頭猛叩地面,發出「咚咚咚」的響聲,片刻后,雲輕頭上鮮血直流。雲輕的舉動震驚了在場所有人,大家不再怠慢,李漠帆急忙扶起他,大聲道:「孩子,我們相信你。」
雲輕站起身點點頭,臉上全是淚,淚和血混成一片。雲輕拉住李漠帆往外走,李漠帆突然明白過來,他預感到這個啞巴孩子一定知道什麼,或許他知道蕭天和明箏姑娘的下落,不管是真是假,總比在這裡傻等強。他回頭大叫:「有口氣的都跟著走。」
眾人跑向馬廄,紛紛去牽馬。
李漠帆騎馬帶著雲輕,其他人各騎一匹馬。一出大門,雲輕伸手指向東面,眾人打馬飛奔而去。
途中走錯兩次,雲輕急得跳下馬,跑著在前面帶路。眾人跟在他身後,從當初對他心存憐惜,到後來對他充滿敬意。一個啞巴,以自己瘦弱的身軀,干著不可能完成的事。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他漆黑的眸子里糾纏著深深的苦痛和恐懼,讓人看著都窒息。
一路行進到了東竹街,遠遠看見馬戲坊子的木門,雲輕指著木門,像一攤泥癱倒在地,累得直喘氣。
木門上貼著封條,眾人走過去,林棲第一個飛身躍上牆頭,過了一會兒從裡面響起門閂轉動的「吱呀」聲,林棲從裡面打開門:「進來吧,裡面沒人。」
雲輕突然擺手,然後指著裡面。
「你是說,裡面有人。」盤陽看著雲輕,雲輕點點頭。
眾人終於明白,裡面藏的有人。李漠帆看了下眾人,留下人看住大門,其餘七八個人跟著雲輕向裡面走去。大棚四周遍地瓦礫、羽毛,地上還有斑斑血跡,這些激烈打鬥的痕迹觸目驚心。
雲輕指著大棚一側的小路,裡面隱隱有牲畜嘶叫聲。雲輕突然蹲下身,雙手捂住眼睛,不肯再往前走。
眾人皆驚,這孩子究竟看到了什麼,讓他如此失魂落魄?
「小六,你留下照看雲輕,」李漠帆看著眾人,「咱們走。」
眾人向小路走去,從對面走過來兩個白色身影,顯然這兩個人沒有想到會遇到人,兩個人都飛快地戴上面巾,迅速拔刀刺向他們。林棲揮刀迎戰,以一擋二。李漠帆在身後大喊:「留個活口。」
眾人等不及,也紛紛亮出兵器衝上去。一盞茶工夫,兩個白衣人相持不下漸落下風,被奪去兵器按在地上。
「說,裡面還有多少人?」李漠帆問道。
盤陽和林棲看兩人不肯開口,便上前又打又踹,兩人熬不住,其中一個開口道:「爺,饒命呀,裡面沒有人了,剩下我倆奉命最後撤離。」
「你們是什麼人?」李漠帆問道。
「我和他是白蓮會的人,其他人已經奉總壇的令,撤走了。」另一個人說道。
「你們是不是綁了我們幫主?」李漠帆揪住一個人的耳朵問道。
「饒命,真不知道,」那個人哭叫著,「只知道枯井裡關了一男一女。」
眾人相視一驚,李漠帆又問:「他們現在在哪兒?」
「可能都死了。」另一個人怯生生地小聲道。
「什麼?」林棲一把抓住那人的脖子,「快說!」
「女的吐血而亡,男的也活不久了,他被關在虎籠里。」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呆若木雞,繼而暴跳如雷,林棲怒吼一聲,一刀捅進那人肚子,鮮血四濺。幾人都紅了眼,當場把另一人揍成一攤泥。眾人沿著小路向裡面沖,越往裡血腥氣越濃。
沿著圍牆一排大大小小的鐵籠,幾隻猴子聽見腳步聲,看到闖進來這些人,興奮地在籠子里上躥下跳。另一個籠子里,一隻虎沖他們張開血盆大口,發出刺耳的嘯聲。看到這些,李漠帆瞬間崩潰,雙膝一軟,跌坐到地上,放聲大哭。眾人回頭去拉他,他哭喊著:「我的幫主呀,你死得好慘呀……」
林棲已跑到前面,在最大一個鐵籠前,他看到一隻仰面躺著的虎,虎身上傷痕纍纍,旁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更是慘不忍睹,衣袍被撕成柳條狀,四周散落著撕碎的衣片。聽到聲響,那人竟然掙扎著坐起身。
「主人……我的主人……」林棲喜極而泣,倒頭便拜。
其餘人聽到這邊的動靜,拋下李漠帆向這裡跑過來。眾人看見蕭天一身是血,依然活著,全都撲通跪地,倒頭便拜:「幫主……」
盤陽大叫:「別愣著了,快拿刀砍掉鎖頭,救人呀。」
李漠帆紅著眼睛抓住鐵欄杆看著蕭天:「幫主,你……受苦了……」說著泣不成聲。
蕭天向眾人一揮手,嘶啞著嗓子道:「所有人聽著,明箏被柳眉之劫走了,他們在虎口坡集合,咱們速去虎口坡救人。」
「幫主,柳眉之為何要劫走明箏姑娘?」李漠帆突然想到一事,急忙道,「剛才我們進來遇到一個白蓮會的人,他說一個女的吐血身亡,難不成是明箏姑娘?」
「別說了,快去,速去備車馬。」蕭天說完,已是氣喘吁吁,看來與虎的一番打鬥,幾乎把他的體力耗完。此時更是面色慘白。李漠帆轉身招呼幾個幫里弟子,速去備車馬。
「幫主,讓我帶他們去吧,」李漠帆叫道,「先護送你去醫館療傷。」
「我沒事,只是皮肉傷。」蕭天抹了下臉上的血,道,「我必須去,你可知柳眉之是什麼人?他便是白蓮會的堂主,此人狡猾多變,我怕你們對付不了他。」
「啊,」李漠帆眼珠子在眼眶轉了幾轉,才罵出一句,「這……這小子,我看著就不是好東西。」李漠帆看著蕭天渾身幾乎沒有一處好地方,擔憂地說道,「幫主,你受傷太重,我怕路上……」
「無妨,這次真是拜明箏所賜,那三丸紅參丹,竟然救了我一命,可惜了這隻虎。」蕭天說著,看了一眼一旁奄奄一息的虎。
幾人砍掉鎖頭,林棲跑進籠里,沖那隻虎刺了幾刀,虎翻騰了幾下,便咽了氣。林棲背起蕭天,出了鐵籠,眾人跟在左右,一行人沿著小路返回。
「你們是如何得的信兒?」蕭天問道。
「是雲輕,」李漠帆指著和小六一起站在大棚邊的雲輕道,「沒有這小子,我們還找不到你。」
雲輕看見林棲背上的蕭天,驚訝地愣在當地。李漠帆拍著雲輕的頭,誇了幾句,命小六把雲輕送回去。眾人出了馬戲坊子,幾個興龍幫弟子已趕著一輛臨時找來的馬車等在門口,蕭天上了馬車,便揮手道:「去虎口坡。」
一聲令下,眾人翻身上馬,跟著馬車向西邊奔去。
二
一行車馬出了城,沿著官道飛奔。
此時,李漠帆坐在馬車裡給蕭天簡單地包紮傷口。剛才路過一間生藥鋪,買了些膏藥。李漠帆一邊往傷口上抹葯一邊掉淚。蕭天抬起眼皮,瞧了眼李漠帆笑道:「你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咱們常年行走江湖,若見不得血,那便及早金盆洗手,回家抱孩子去。」
「幫主,若明箏姑娘真如那人所說……」李漠帆閉了嘴,他看見蕭天瞬間變了臉色。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蕭天飛快地說了一句,便閉上了眼睛。
李漠帆給蕭天包紮好,抬頭看見窗外是連綿的山,馬車很快駛上了山路,車身開始顛簸起來。他探出頭問馬車旁的盤陽:「離虎口坡還有多遠?」
「前面便是。」盤陽說道。
蕭天掙扎著坐起身,看向窗外吩咐道:「留心車馬,他們必是扮成商隊或是回鄉的鄉紳家眷。」
「主人,」林棲從前面催馬折回,大聲道,「前面一間茶坊停有一輛馬車,還有四五匹馬。」
「圍住他們,探個究竟。」蕭天說著,強打精神趴到窗前,看到前方路邊有一個草房,門前木杆挑著一面破舊斑駁的旗幡,上書一個「茶」字。此地十分眼熟,半天蕭天方想起,當初進京時曾路過此地。
門前草棚下,聚了一些在吃乾糧的人。這時,有人發現一群人手拿兵器悄然圍上來,頓時一片慌亂,紛紛掂起兵器,與圍上來的眾人呈對峙的狀態。這時,從草房裡走出一人,一身黑袍,披著黑色大氅,正是柳眉之。
李漠帆一個箭步衝到前面道:「柳眉之,你個小人,快交出明箏姑娘,否則,新賬老賬一起算。」
柳眉之看見李漠帆大吃一驚,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動作這麼快。想到蕭天被自己投進虎籠,這幫人定是不會饒了他,便掃了眼周圍幾個護法壓低聲音道:「擇機,撤。」
「那明箏姑娘呢?」一位護法小聲問道。
「看來生還的可能微乎其微,不用管她了。」柳眉之交代完手下,迎著李漠帆走過來,看到四周慢慢圍上來的眾人,道:「李大把頭,我白蓮會與興龍幫向來和平相處,不要一時衝動,壞了江湖規矩。」
「呸!你個陰損小人,我興龍幫從今以後與白蓮會絕不來往,今日若我們幫主有個好歹,我興龍幫絕不會善罷甘休。小子,你拿命來吧!」李漠帆揮劍向柳眉之刺去,後面的眾人一看,也跟著圍過來,雙方打成一團。
柳眉之手下有幾個高手,突然向李漠帆發動攻擊,李漠帆持劍左擋右躲漸漸招架不住。
馬車上蕭天看到李漠帆的處境,沖林棲大喊:「林棲,去李把頭身邊。」這邊林棲聽到喊聲跑過來支援,只轉眼工夫,便撂倒了一片,林棲騰出手再找柳眉之,卻不見了他的蹤影。
「老李,先找明箏。」蕭天從馬車裡探出頭大叫。
李漠帆提劍衝進草房,只見屋裡有兩個人縮在角落,李漠帆用劍指著兩人,大喊:「出來。」一個駝背矮子跑出來大喊:「大爺,饒命,我是這兒的掌柜,我不認識他們呀。」另一個瘦高個也瑟縮著走出來道:「我是郎中,他們抓我來給一位姑娘看病,我也不認識他們呀。」
「姑娘在哪兒?」李漠帆叫道。
「這裡。」郎中指著草房窗下一個炕上,那裡躺著一個人。
李漠帆跑上前一看,正是明箏,只是她看上去面色灰白,毫無生氣,似是死去一般。李漠帆橫抱起明箏,步履踉蹌地跑出草房,大喊:「幫主,找到明箏姑娘了。」
蕭天拄著劍下了馬車,看見明箏的樣子,幾乎站立不住,被身後的林棲扶著走到跟前,他抬手去試明箏鼻息,感到尚有微弱氣息,他回頭看了眼眾人,說道:「顧不了別的了,救人要緊,回城。」
眾人護著三人退下,白蓮會剩餘的人看他們撤離,並沒有追。
馬車在山路上顛簸。車廂里明箏氣若遊絲,蕭天緊張地守在一旁,眉頭緊皺。李漠帆坐在蕭天身旁,束手無策,兩人身上都沒有帶丹藥,只能等到回城了。
「幫主,還有一事,我忘了稟告你。」李漠帆突然想到早上寧騎城來上仙閣的事。蕭天一聽,沉默不語,想到上仙閣回不去了,這偌大的京城真正讓他放心的只有一處了,他叫來林棲。
「林棲,你先行去望月樓,讓翠微姑姑請城裡最好的郎中,我們隨後就到,去吧。」
李漠帆點點頭,也只能暫時在望月樓落腳了,他看著明箏憂心地問道:「這丫頭如何受的傷,難道柳眉之給她用了刑?」
「沒有,我能看出明箏在柳眉之心裡分量很重,不說兩家上輩的淵源,柳眉之與明箏青梅竹馬,以前柳眉之敵視我,我一直以為是這個原因,現如今才明白不光是這個原因,作為白蓮會的堂主,他野心勃勃,覬覦《天門山錄》多時,如今只有明箏能完整複述此書。帶走明箏,他策劃多次,這次差點讓他得逞。」蕭天沉下臉,惱怒地攥起拳頭。
「啊,那……柳眉之並未對明箏姑娘用刑,那明箏姑娘是怎麼受的傷啊?」李漠帆一臉困惑地望著蕭天。
蕭天垂下頭,艱難地往下說道:「明箏眼見我被關進了虎籠,她以為……我親眼看見她……就在我面前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李漠帆驚訝地「啊」了一聲,然後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呀。」他搖搖頭,看著蕭天,欲言又止,吞吐了半天,說道:「幫主,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便不講。」蕭天白了他一眼,懟了回去。
「我不講,心裡又不落忍,」李漠帆硬著頭皮說道,「幫主,你難道沒有發現這丫頭對你情根深種,她——」
「閉嘴。」蕭天嘶啞著嗓音,面色已變,眼裡的紅血絲幾乎要滴出血來,他捂住頭,那隻手也在不自覺地抖著。
李漠帆不忍見幫主如此,只得嘆口氣,彎腰走到駕車人身邊坐下,此時已走到官道上,離城門很近了。
一行車馬行至城門前,便各自散開。進了城門,一部分人回到上仙閣,只有一輛馬車悄悄來到望月樓後門,翠微姑姑和林棲已候在那裡,馬車直接駛進後院。
幾人抬著明箏到一間廂房,有郎中在屋裡候著。蕭天看一切安置妥當,便再也堅持不住,癱倒在一旁,被李漠帆攙住走進隔壁一間廂房,蕭天躺到床榻上便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