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地獄有星辰,你有我
對打中兩個人的動作都很乾脆利落,拳風剛勁,最初還有一些套路,到了後面已經不是誰贏誰輸,而是誰要誰的命,最終馮喬落了下風,接連吃了傅亦寒好幾個拳頭,嘴角不斷有血流出來,他卻並不就此收手,一腳直接將人掃到地上,又追過去毫不猶豫地給了對方几腳。
車上姐姐和弟弟都在哭,大喊著:「不要打舅舅!不要打舅舅!」掙扎著要下車。
舒窈死死地拽住兩個孩子,弟弟對她又捶又打:「你放開!放開!我要找舅舅!找舅舅!」
溫熱的淚水滴到舒窈的手背上,她急促地呼吸,發出哽咽聲,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她不是不去,她是不能去。
只要她說一句,傅亦寒肯定會打死馮喬的。
傅亦寒終於停下來,看著被打倒在地吐血的馮喬,目光森冷,一句廢話都不想同他多說,抬手:「拿來。」
立刻有人遞了槍過來。
傅亦寒拿在手裡上了膛,動作不緊不慢,漫不經心地看了馮喬一眼,眸中殺機盡顯。
馮喬死死地看著他,掙扎著一點點站起身,朝他大喊:「殺了我吧!你殺了我!現在就殺了我!我不怕你!我告訴你!」馮喬一字一頓大喊,「我不怕你!」
他喊著喊著忽然大哭起來,哭得像個孩子:「老婆是你的!孩子是我的!我養大的!」他一步步走近傅亦寒,死死盯著他,「我養大的!我的孩子!
「舒窈懷孕的時候是我每次陪她去產檢,她生孩子的時候抓著我的手怕死在手術台上你知不知道!姐姐和弟弟生下來只有一點點,有個醫生想讓他們母子都死在手術台上,是我救了他們!弟弟生下來沒多久發高燒,是我抱著他每天每天去醫院!他會喊的第一個詞是舅舅!我每天給他們講故事,每天陪他們睡覺,送他們上學,教他們和別人做朋友,陪他們玩,保護他們!你呢?你在哪兒?!他們從出生到現在你在哪兒?!」
馮喬哭得不像個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有一把血:「現在他們長大了,我養大的孩子,憑什麼給你!憑什麼!」
「你殺了我!你今天就殺了我!不然我還是會把弟弟抱走!把姐姐和弟弟都抱走!」說完馮喬站在那裡嗚嗚地哭,肩膀一抖一抖的,委屈得要死。
到處都是哭聲,馮喬的、孩子們的,還夾雜著舒窈細細的嗚咽。
傅亦寒沉默了片刻,子彈退膛,冷聲命令:「把他帶回去。」
說完他便轉身回到車邊拉開車門,弟弟衝過來打他:「欺負舅舅!欺負舅舅!爸爸壞!爸爸壞!」
姐姐坐在那裡張大嘴巴哭,哭得驚天動地。
傅亦寒低頭看舒窈,她臉上是還未散去的惶恐,還有鬆了一口氣的慶幸,臉上全是淚,她卻不自知。他抬手蹭了蹭她的臉頰,低聲說:「別哭了,不殺他。」
舒窈往後避了避,傅亦寒也沒怪她,將弟弟抱起來,抬腳坐了進去。
回去的一路上兩個孩子哭了一半的路程,剩下一半路程在喊舅舅,不然就是罵他。到了最後,到底是小孩子,哭累了喊累了就睡著了。
到了易園,車子直接開進星苑,傅亦寒抱著弟弟,本來要把姐姐也抱起來,舒窈抱著姐姐不肯撒手,他只得隨她去。
進了兒童房,將孩子們放好,舒窈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說話,只是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孩子們。
傅亦寒陪了一會兒,見舒窈想去和孩子們躺一起,分明是對他心存芥蒂,或者害怕他,他眸色沉了沉,上前一步直接將人抱了起來,舒窈乖乖的,沒有掙扎。
這不是他的舒窈,她在害怕他。
他的舒窈是會據理力爭的舒窈。
回到房間,傅亦寒將人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去,半抱著她,心忽然安了下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生孩子的時候疼不疼?」
舒窈搖了搖頭,沒吭聲,睫毛一顫一顫的。
傅亦寒沒繼續問,卻說起了昨天的事情:「我和外面那些女人沒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連見面的次數都不多,多看一眼就有人求著要打包送給我,那些我不碰的。」
說到這個,舒窈倒是看了他一眼。
傅亦寒看著她黑葡萄般的眼睛,心軟得一塌糊塗:「以後你不要聽信這種話,我這輩子沒有對任何人心軟過,不管是男人或者女人。」
大手撫過她的眼角:「只有你,以前只有你,以後也只有你。」
「以前的事情我不記得了,但是以後不會再讓你受這種委屈的。」
舒窈彷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愛她的傅亦寒,抬手打他,狠狠地打,一邊打一邊哭:「你把我也弄死算了,弄死我算了……」
傅亦寒任由她打,任由她出氣:「我生氣,不喜歡你和他那麼親密,不喜歡孩子們那麼喜歡他,不喜歡他這麼堂而皇之、理所當然地出現在你的生活里,你每次都為了他和我生氣,舒窈,我不喜歡。」
那一刻他是真的動了殺機的,甚至有些齷齪的思想,趁著這個機會徹底斬草除根,可是在馮喬喊出那些話之後,他猛然驚醒。
最初舒窈說起拿馮喬當弟弟、當親人的時候,他不以為然,因為親人這個詞語在他的字典里形同「冷漠」二字。舒窈同他走得近,最初他可以忍,但是後來他發現自己忍不了,不如除之而後快。
那一刻,他忽然想到舒窈每次欲言又止時候的表情,明明很想和他談馮喬的事情,卻顧忌他每次都沒說。馮喬說的那些點點滴滴,是共同生活過的記錄,互相保護,互相妥協,不就是親人的定義嗎?而他,卻只想弄死這個人。
直到舒窈打得累了,哭得累了,他才將她抱到自己身上,手圈著她的腰:「我是不是對你很壞?壞到讓你害怕我?」
舒窈悶悶地「嗯」了一聲,還帶著鼻音。
「我覺得我再次愛上你了,這輩子都放不開了。」
舒窈猛地抬起頭,看著傅亦寒的臉,依舊冷峻,也依舊英俊,說的彷彿不是情話,而是一種煩惱的傾訴。
傅亦寒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是的,我嫉妒得發了瘋,所以做了不理智的事情。他是你弟弟,以後就是我弟弟,我不會再欺負他,還讓他接送孩子們,你信他,我便信,好不好?」
舒窈又哭了起來,傅亦寒大手抹著她的淚水:「怎麼這麼喜歡哭?以前也這麼愛哭嗎?」
舒窈又去打他,不重,更像是撒嬌。
傅亦寒忍不住又加一句:「以後不要再喂東西給他吃了,記住了嗎?」
舒窈愣愣地看著他,那只是一個隨手的舉動,而且還有姐姐弟弟都張著嘴等著,他怎麼想這麼多?
「沒有,就那一次。」她側著臉貼在他胸口,聽到他有力的心跳,心中的鎖緩緩被打開,這是她的傅亦寒,會主動告訴她什麼是喜歡的,什麼是不喜歡的,會吃醋會生氣的傅亦寒。
傅亦寒又低頭親了親她:「把我的衣服和你的掛在一起。」敞開心扉,他一點點說出自己介意計較的事情,和他平日的外在完全不同,此刻他只是一個吃醋的丈夫。
舒窈沒想到他注意到這件事了,更沒想到他心裡想了這麼久,想了想,她解釋道:「一直是掛在一起的,是女傭方便區分才分開的。」
傅亦寒立刻想到區分開的時機:「是那個叫莫莉的管家?」
舒窈沒說話,實在不想否認,她不喜歡這個女人。
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傅亦寒了解得不多,但是從莫莉後來的表現看,平日里她應該沒少給舒窈找不順心,他皺起眉頭:「以後有你不喜歡的人直接和穆修說,也要和我說,不要委屈自己。」
舒窈撇著嘴,她才不喜歡告狀。
傅亦寒看著她微微嘟起的唇,心軟了又軟,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人,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就能讓他無條件地投降。
大手一下下拍著她的背,傅亦寒聲音低啞:「以後我要是嚇到你,你就打我,把我打醒,」他頓了下又道,「無論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傷害你的。」
其他的他不確定,但是這一點他無比確定。
第二天,孩子們都不肯理傅亦寒了,也堅決不肯讓他送他們去學校,坐在星苑裡不走,一定要讓舅舅來接。
即便過了一整夜,他們也依舊記得記恨自己的爸爸,記得擔心舅舅。
傅亦寒沒有哄人的經驗,以前那些手段在孩子們這裡已經失效,只要他靠近一點,兩人便輪番打他。
保姆害怕傅亦寒生氣,剛要將姐姐抱起來,便被傅亦寒阻止:「沒事。」
他蹲下來和姐姐平視,姐姐小小的巴掌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你是壞爸爸!」
傅亦寒眼睛都不眨,問姐姐:「要不要和舅舅說話?」
姐姐果然遲疑了,看看他,再看看弟弟,弟弟抱著她往後退,要離傅亦寒遠遠的。
傅亦寒拿了手機出來,打開其中一個軟體,屏幕上出現馮喬的身影,正在醫院躺著呢,他將手機遞出去:「你們和舅舅說話,他能聽到。」
弟弟率先一步奪過手機,又小跑著離傅亦寒遠遠的,拉著姐姐去了角落,沒一會兒便聽到兩個人「舅舅、舅舅」的歡呼聲。
兩個小傢伙嘰嘰喳喳地和馮喬說話,不停地「噓噓,舅舅不痛,不痛」,彷彿吹一吹真的會有效果。
「媽媽!媽媽!你來和舅舅說話!」弟弟大喊。
傅亦寒側過頭,看到舒窈穿著玫紅色的弔帶裙正站在不遠處,聽到弟弟的喊聲立刻朝他們走過去,三個人圍在一起低低地說話。
傅亦寒看了一會兒,拿了沙發上的披肩朝著舒窈走過去,今天溫度有些低,舒窈的手不停地搓著胳膊,沒一會兒肩上多了一條絲滑的披肩,她轉頭看著傅亦寒,眼睛還有些腫。
昨夜裡兩個人話都說開了,舒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遲疑地問:「你要和馮喬說話嗎?」
傅亦寒抿著唇,不太願意。
「你應該給他道個歉。」舒窈嘟著嘴,這話說得很近,只是個妻子抱怨丈夫的口吻。
傅亦寒心中的波瀾被她熨帖燙平,弟弟已經高高地舉起電話,等著他給馮喬道歉,傅亦寒垂著眼看著屏幕里朝上看向攝像頭的馮喬,臉和鼻子都是腫的,胳膊上還有繃帶,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幾乎讓醫生把他纏成了木乃伊,傅亦寒涼涼地看著對方:「抱歉,昨天不是故意的。」
聽不出太多誠心,但是能讓他道歉的人不多。
馮喬果然在那邊哇哇大叫:「你還不是故意的!你都要打死我了還不是故意的!弟弟你千萬不要……」「原諒他」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傅亦寒已經切斷了通話。
舒窈假裝沒聽到,彎著腰問姐姐和弟弟:「爸爸已經給舅舅道歉了,你們要不要原諒爸爸呀?」
兩個孩子為難地看看傅亦寒,再看看舒窈。
「你們做錯事道歉之後媽媽都原諒了你們,所以也要原諒爸爸哦。」
傅亦寒目光落在舒窈的側臉上,只要她出現的地方,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跟隨。
姐姐很為難:「那好吧。」
舒窈又看向弟弟:「弟弟呢?」
弟弟嘟著嘴,顯然不同意,不過還是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
「你們去親一親爸爸,讓爸爸帶你們去醫院看舅舅好不好?」舒窈摸了摸兩顆小腦袋,說著又去拉傅亦寒,讓他蹲下身。
姐姐率先親了他一下:「爸爸以後不可以犯錯哦,也不可以打舅舅。」
「好。」傅亦寒牽著嘴角,「爸爸都聽阿望的。」
弟弟也勉強親了親傅亦寒,叮囑他:「不可以打舅舅。」
傅亦寒大手撐在他身後,這次說得真誠了許多:「爸爸這次做錯了,以後保證不欺負舅舅了,好不好?」
「嗯。」弟弟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爸爸帶你們去看舅舅。」他今天沒有出門,知道他們肯定要去醫院,不如陪著,省得猜忌。
沒幾天,馮喬自己在醫院待不住,活蹦亂跳地出院了。臉上還掛著瘀青,卻不耽誤他接送孩子們上下學,偶爾還帶著他們出去玩,還經常出入星苑,看到傅亦寒從來不理,心情不好的時候還對他哼兩聲。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硌硬傅亦寒,他每天都會在星苑待很久再走。他來的時候姐姐和弟弟便圍著他玩樂,偶爾姐姐看到傅亦寒會跑去和他待在一起,馮喬便氣呼呼地大喊:「姐姐姐姐快來!不要和壞人玩!」
姐姐笑嘻嘻地邁著小短腿跑過去:「媽媽說爸爸不是壞人。」
馮喬把姐姐抱在懷裡:「反正不能和他玩兒!」
像個長不大的臭孩子。
傅亦寒懶得和他計較,被他鬧得煩了,正好給他找點事情做。
某一日,馮喬店裡多了一個人,他眼神好,幾乎是立刻發現了許何勁,端了一杯白水給他,在他對面坐下來:「幹什麼?殺人的生意我不做的。」
許何勁在他面前放了個文件袋:「做不做看你自己。」
接下來馮喬消失了足足半個月,再回來的時候人精神奕奕的,舒窈打趣他:「最近談戀愛了?」
「差不多。」馮喬笑嘻嘻的。
沒兩天,舒窈看到新聞,繼奧馬前總統的妻子被刺身亡之後,兒子也被刺身亡。
舒窈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某天無意中發現傅亦寒看新聞時候眸中滿是冷意的眼神,才驚覺這件事和他有關。
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馮喬又這麼正好消失了半個月。
和這兩個人都有關,那麼就是和自己有關。
難道當年那件事其實是楚博策劃的?為了瞞過傅亦寒,連楚酈微都搭了進去,楚酈微還冠了他的姓,結髮夫妻何至於此?
當初的目標是她,後來又栽贓給伊斯,只是為了惹怒傅亦寒獲得他的支持?這是一個政治家會做的事情,卻不應該是一個丈夫會做的事。
他沒料到的是傅亦寒失憶了,沒有了舒窈的影響,他作為一個國家首領,最理智的判斷就是對奧馬施以援手,而楚酈微就這麼白白犧牲了。
而現在,被傅亦寒知道這件事之後,他又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事情過去這麼久,傅亦寒或許會出手,但是不會這麼狠,除非對方又做了什麼。
馮喬說過她生產的時候有人想要她的命……
這麼快傅亦寒便有了動作,只能是因為這件事。
這確實是傅亦寒會做的事情,他從不直面打擊報復,但是他會拿走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東西,讓你後悔終生。所以他讓馮喬殺了楚博的兒子,人到老年,孤獨終老,這才是最嚴厲的懲罰吧?
舒窈心理活動複雜,一切因她起,她卻不知該怎麼評價這件事。更重要的是,楚博這件事做得絕對周密,不會留下任何把柄,傅亦寒又是怎麼發現的?除非他已經記了起來,從和楚博相處的細節中發現了端倪。
這天她出門,故意選了一件黑色的一字領連衣裙,然後在傅亦寒面前繞了幾圈,果然還沒走出去,便見傅亦寒皺著眉頭說:「這件不好看,換一件。」
「不要。」舒窈提了包要出門。
傅亦寒掐著她的腰將她抱起來就往房間里走,舒窈大叫著打他,又鬧又笑:「我不要換,這個好看,好看死了!」
傅亦寒黑著臉:「不好看!」進了房間,直接將門鎖住。
舒窈摟著他的脖子:「那你說我穿什麼顏色最好看?」
傅亦寒將她放在地上,進了衣帽間,沒一會兒丟出來好幾套衣服,嘴裡說著:「都好看。」
舒窈抱著他的腰問:「是不是黑色最好看?」
傅亦寒低頭看著她,不答。
「我要不要把頭髮留長呀?」舒窈圈住他的脖子強迫他回答。
傅亦寒胸腔里發出震動,眸色溫柔,忍不住去吻她的大眼睛:「嗯。」
「那你是不是記起來了?」舒窈踮起腳,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又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胸口,「不許騙我!」
傅亦寒看了她片刻,才答:「一點點。」
「都是哪些呀?」傅亦寒這個毛病她諮詢過醫生,說記起來的希望不大,所以她忍不住好奇。
傅亦寒笑了笑,然後攬著她的腰將她丟到了床上,欺身壓下,一點點除去舒窈身上的衣服,聲音無限性感:「大多是這些。」
舒窈瞪大眼:「你這人怎麼這麼不正經!」
傅亦寒笑出聲:「你讓我說實話的。」他親了親她,彷彿親不完,「以後不許穿黑色衣服出門了。」
「不要。」
傅亦寒低低地笑:「這句話一會兒再說。」
「啊啊啊,你流氓!煩死你了!」
傅亦寒印上她的唇,不許煩他,也不能煩他。
至於那個總是給舒窈找不自在的女傭,傅亦寒對她的安排很簡單。
此刻莫莉正待在一個偏遠山區的政府辦公室里,心裡眼裡全是恨,雖說工作是安排下來的,但是這種地方……這種地方!她怎麼能來!
可是她又無法辭職,當時簽的合同她沒細看,誰知竟然不是標準合同,違約竟然要賠償國家一筆巨款,一筆她這輩子都賺不到的巨款。
外面有人大喊:「莫莉!有村民來訪了!」
這就是她的工作,只要有人來訪,她必須實地落實,在這山窪里,鄉土裡,她不願意!
可又能怎樣?
她這輩子完了。
舒窈是過了很久才知道傅亦寒是怎麼記起來的。
那天她去找傅亦寒,楊粒閃爍其詞,不肯和她說。她打傅亦寒的電話,無人接聽,她進傅亦寒的辦公室翻了一遍,沒找到任何異常,但是在她離開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只見過幾面的男人。
曾經白薇跟在她身邊治療她的時候,她在醫院裡,見過這個人幾次,沒記錯的話,這人是心理衛生協會的主管。
看到這個人之後,舒窈心裡一直很忐忑,傅亦寒回來的時候她卻沒有問,只是傅亦寒怎麼會看不出她的不安?
吃過飯陪著孩子們玩了一會兒,舒窈抱著孩子們回房間,躺在床上給他們講故事,卻講錯了好幾處。傅亦寒在外面聽了一會兒,抬腳走進去,接過舒窈手裡的故事書給孩子們講了起來,之前他還讓人專門製作了情景聲音,配上他的讀書聲,很容易讓孩子們進入故事。幾個故事講完,孩子們興奮過去便漸漸睡著。
傅亦寒把舒窈從床鋪里撈出來,舒窈手圈著他的脖子,腿纏住他的腰,掛在他身上,依舊不開心。
傅亦寒托著她的臀,讓她的力量都靠在自己手臂上,抱著她回房間,不遠處的女傭不小心看到一眼,嚇得心驚肉跳。她們以前並沒有見過傅亦寒和舒窈在一起時是怎麼樣的,後來舒窈來了星苑,傅亦寒待她看起來也並不多麼親密,今天驟然見了,才知道兩人私下原來是這樣的!而傅亦寒寵起老婆來,真是……好有魅力啊!
傅亦寒將人放在桌上,舒窈依舊掛在他脖子上,問他:「你今天幹什麼去了?」
傅亦寒捧住她的臉:「猜到了?」
「嗯。」舒窈悶悶不樂,「你以後不要去了,誰知道有沒有什麼危險,而且……」
「沒關係,我讓人全程錄音了,有一整組的分析師時刻關注,不會出問題的。」
舒窈拉開他的手,靠在他胸口,聽他的心跳聲:「那我也不想你去。」他的身份在那裡放著,若是碰到有心人的話……
傅亦寒沉默片刻:「可我想記起來。」
通過深度催眠的方式去捕獲夢中出現過的片段有一定的危險,但他覺得在自己的可控範圍之內,也正因為自己的意志力太強,導致效果並不是很好,至今也並沒有記起許多。
「你可以慢慢想,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我們還有那麼久的以後,對於以後來說,現在都是回憶,所以我只想和你過好現在,而不是以後後悔現在的不快樂。你也不用為了我一定要去記得什麼,我的心可能脆弱過、不自信過、生氣過,但是沒有變過。只要你愛我護我,以後這顆心也不會變。所以,不要再繼續下去了,好嗎?」
傅亦寒一生經歷過許多事情,槍林彈雨,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也享受過許多榮譽,光鮮有許多,骯髒也和那些許多一樣多。年少時或許善良過、正義過,一顆心早已枯井無波,學會了用一個政治家的心態去審視一切,情感早已被埋沒,在權力的旋渦中只能用冷血無情去處理一切。
他曾以為自己會這樣過一生。
一個人,沒有情感依託,沒有家庭支撐,那些成功不過是鹽酸泡起的鮮花。將一生奉獻給國家聽起來感人,更多的不過是心酸和無奈,和人間地獄有何不同?
看著舒窈的大眼睛,彷彿無限宇宙,裡面星光點點,而這,是他身處地獄中唯一的星辰光亮。
「答應我嗎?」
「嗯,答應。」
只要你開口,哪怕是要命,我也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