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可憐,這次是她了。

第九章 真可憐,這次是她了。

01

「薇薇,我說你幹嗎對他那麼好?又是巧克力又是過敏軟膏,人家根本就不稀罕!」徐寧抱著書本跟在蘇薇後面,沒有抬頭看路,腦袋一下撞上了蘇薇的後背。

突然停住的蘇薇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一點點加快,從腳趾處升騰起來的愉悅感在全身蔓延。怎麼也壓制不住的嘴角高高揚起,她加快腳步從441班路過,十個眼神有九個不經意間偷偷落在許言之的身上。

「寧寧,你看到了嗎?他用了我送的軟膏!」蘇薇拉著徐寧的手,因為用力,徐寧的手有些泛紅。

「看到了看到了,薇薇,原來他也不是那麼無情的。」徐寧忍不住打趣她,「你現在還覺得許言之是一塊石頭嗎?」

他仍舊是一塊石頭,一塊閃閃發光的鑽石。

蘇薇一整天都特別高興,哪怕是面對同班的餘澤。儘管餘澤知道那一晚的事情,可那又怎麼樣呢?他並沒有泄露出去。

徐寧為蘇薇制訂了一個表白的方案,打鐵要趁熱,時間就定在周五下午。

徐寧是走讀生,中午回家吃飯的時間在花店裡買了一束盛放的火紅的玫瑰。

「你確定嗎?可我是女生,送花什麼的……」蘇薇有點為難,她抱著那束花猶豫許久也沒能踏出一步。

「你再不快點許言之就要回家了!」徐寧把她拖了出去,然後推進了441班。

放學時間他們班裡人不多,看到蘇薇抱著花,其他人都停了動作。

徐寧在門外給她比個「加油」的手勢。蘇薇強忍著心裡最深處的羞澀,紅著臉走到許言之的座位旁邊。

她說話有些磕磕絆絆,但好歹把話都說完整了:「許言之,我喜歡你。」

蘇薇把花遞出去,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口哨聲當中,臉紅得像要滴血。

溫暖還奇怪許言之怎麼沒反應,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人家給你送花呢。」

許言之反過頭問她:「好看嗎?」

「好看啊,大紅色的玫瑰花最……」溫暖話說到一半陡然停住,許言之已經把花束塞到了她懷裡。

「送給你。」

溫暖都不用抬頭,就已經能把蘇薇的表情猜個七七八八了。她心裡難得發怵一回,果然蘇薇就已經泫然欲泣了。她肩膀一聳一聳的,眼淚在眼眶裡不停地打轉。

溫暖把花還給蘇薇,遞給她一張紙:「別哭啦……」

溫暖不太會安慰人,也沒有安慰過人,語氣儘管生硬了一些,但意思還是在的。

蘇薇越發覺得溫暖是在諷刺她,她推開溫暖的手,哭著跑了出去。

「真可憐。」溫暖搖搖頭。

「先可憐可憐你自己吧。」

「哎?」

許言之把筆記丟溫暖桌子上:「明天把化學公式背了。」

真可憐,這次是她了。

02

不知道什麼時候,高考的時間表就被翻過很多頁,只剩下63天。

兩個半月都不到。

接二連三的測試過後,校園裡突然開進一輛救護車。紅十字的標誌格外顯眼,從上面下來不少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經過五樓他們班級的窗口,溫暖抻長了脖子去看。

「夏溫暖同學,請你到講台上來解一下這道題。」數學老師用粉筆在那道寫滿了「x」和「y」的題目下敲了敲。

溫暖扭頭去看許言之,她剛才根本就沒聽怎麼會寫?!

許言之遞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溫暖上台,從表面溫和的老師手裡接過粉筆,手臂有點發抖。

教室門被人敲了幾下,發出很清脆的聲音:「抱歉,打擾一下,441班的同學需要排隊去體檢室驗血。」

溫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今天這樣喜歡過醫生,她連忙舉手:「我要第一個驗血!」

看起來很溫柔的女醫生大概是被她嚇了一跳,沒有誰會這樣興奮地去扎針的,當然溫暖除外。

針尖扎進血管,暗紅的液體從身體里流出,裝了大半管子。這種感覺很微妙,就像是已經吃到肚子里的零食,因為肚子疼被拉了出來一樣。

結果在第三天的時候血檢結果下來,溫暖是AB型血。溫暖瞄了一眼許言之的單子,樂了:「萬能O型血!許言之,以後我要是需要血,你記得給我貢獻一點。」

「說什麼傻話呢。」許言之敲她的腦袋。這種幾近寵溺的動作,做起來竟然沒有一點違和感。

天氣越來越暖了,五月初溫暖種的兩排薔薇結了花苞,粉粉的,格外可愛。

泡芙慢悠悠地晃過來,在溫暖腳邊乖順地匍匐著。柔軟的毛蹭著溫暖穿著涼拖的腳背,帶來難以言喻的舒適感。

餘澤幫她把花圃里新長出來的雜草除掉,還捉到了一條肉乎乎的通體呈綠色的軟蟲。

他走到溫暖身後,把軟蟲丟到溫暖面前。溫暖剛好起身要去拔她前面的草,一腳把軟蟲踩在了腳底下。

餘澤面色變得複雜起來,他彷彿聽見了那條軟蟲被踩得黏液四濺的聲音,慘。

溫暖換了個方向,腳步挪開。

餘澤不忍心去看,太慘了,慘不忍睹。

「對了餘澤,你是什麼血型?我是萬能受血的AB型,以後要輸血的話多方便!」溫暖站在薔薇花叢里,手上還拎了一把草。

「我B型……哎,你動作小心點,都有刺。」餘澤剛說完,溫暖就小聲「嘶」了一下。

「都說要你慢點了。」餘澤給她撥開身邊那叢花,好讓她從裡面走出來。

溫暖抖掉褲子上沾的泥土:「有O型嗎?」

「有啊,全班就兩個,蘇薇和徐寧,還剛好是好朋友。」餘澤對這件事表現出極大的好奇,「你說難道是O型相吸?」

「拜託,異性才相吸,同性相斥。」

03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測驗,溫暖在試卷到手后隨即填上了自己的大名。

窗外太陽越發高了,暖意滲透進教室的牆壁。

教室里安靜得只剩下筆頭摩擦紙張的聲音,準確無誤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里。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要到五月。

她的成績穩步上升,已經排到了年級前20,在兩百多個高三生里,已經算是突出了。

夏煦雖然很少在家,可是卻一直關注著她的成績。對於溫暖從及格線一躍至滿分線的進步,夏煦把這歸結為是列祖列宗顯靈。

溫暖回家時,他剛好把一鍋玉米排骨湯端上桌。

「爸,你不忙了?」溫暖把書包放下,趿著拖鞋進廚房幫忙。

「你要高考了,我請了幾天假來陪陪你。」夏煦往外看了看,「小澤呢?」

「他們班老師留堂講試卷呢。」溫暖舀了幾勺湯,「爸,你先喝。」

夏煦端著碗,有些欲言又止,幾次三番話都到了嘴邊,偏偏沒能說出來。

溫暖皺了皺眉:「爸,你是想說媽的事兒吧?你說。」

夏煦驚訝於溫暖的細心,又愧疚於不能給予她一絲母愛。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說的話一字不漏地進入溫暖耳里:

「你媽之前離開也是不得已的,全是因為我。她挺想你的,你有時間就去看看她吧。」

溫暖喝湯的動作一頓,她埋在碗里的腦袋抬起來,眼裡好像覆上了一層薄冰:「我要高考了,沒時間。」

這大概是她度過的一個很糟糕的周末,她收拾了幾件薄一點的衣服,坐夏煦的車去了學校。

周末的晚上少有人在,溫暖朝著寢室的方向走。在亮堂堂的寢室樓下,遇到了蘇薇和徐寧。

溫暖在她們倆後面不遠,但是經歷過上回那麼尷尬的場面,她實在不好意思跟她們打照面。所以儘管她們走得慢,溫暖也沒打算超過她們自己先走。

徐寧手裡提著從學校超市裡買的東西,她伸手在袋子里摸了摸,摸出來一個杧果遞給蘇薇。

溫暖聽到蘇薇有點抱歉地推辭:「不好意思啊,我吃不了杧果。只要吞進肚子里一點就會渾身起小紅點,又癢又難受。」

溫暖像是被人重擊了一下,大腦一陣眩暈。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直到蘇薇和徐寧挽著手經過宿管員的辦公室然後上樓。

她猛然間想到許言之那天過敏的情況,和蘇薇描述的簡直一模一樣。

餘澤說蘇薇是O型血,許言之也是。他們血型一樣,甚至連吃什麼過敏都一樣。溫暖站到兩腿漸漸變得僵硬,才邁開步子爬上四樓的寢室。

是巧合嗎?還是……

04

「一定是巧合。世界上血型一樣的人多了,吃杧果過敏的人更多,哪有這個概率你們竟然會是同學?」

溫暖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一點,等簡清雅發表完自己的看法,才接上她的話:「可是中間輾轉過了十三年,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簡清雅沉默了一會兒,連帶著電話兩端的氣氛也凝重了一些。

半晌,簡清雅的聲音從電話里傳過來:「有個辦法,可以確切地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許言晴。」

許言之拿鉛筆敲她的頭。木質筆桿落下來其實並不疼,溫暖誇張地捂著自己的腦袋,嘴裡念叨著:「好疼好疼!」

許言之一下就被逗笑了,但他笑完之後仍舊認真嚴肅地說:「題目沒做完,不許去吃飯。」

歐陽在講台上反覆地提醒:「只有36天就要高考了,你們都要爭點氣!」

用「飛逝」來形容時間真的最合適不過了,三位數的時間表一下子就被撕得只剩下兩位數。很快,將只有個位數。

對聯在風裡飄揚,顏色被雨雪沖刷得不如先前鮮艷,但仍能激勵每個人發憤圖強。

溫暖有許言之近乎絕情的輔導,成績提升得很快。歐陽在近幾次發試卷時特別表揚了她,這是質的提升。

放學前許言之給溫暖講題,他渾身沐浴著夕陽的餘暉,影子投射在溫暖腳下,那樣專註認真的樣子,一下讓溫暖入了迷。

許言之輕咳了一下問她:「這道題懂了嗎?」

溫暖懵懂地點頭,視線卻落在許言之有些泛紅的耳朵上。

真可愛,她想。

餘澤在晚間來找她,沉靜下來的道路兩旁落下了樹的影子。一排排踩過去,很快就到了寢室樓下。

「你要蘇薇的頭髮幹什麼?」餘澤從袋子里掏出一個真空塑料袋,裡面裝著好幾根細長柔軟的黑髮。

「餘澤,可能要麻煩你跑一趟醫院。」溫暖把她袋子里的東西拿出來交到餘澤手上,「我記得余叔叔在中南醫院有一個朋友,你可以請他幫忙做親子鑒定。」

「你的意思是蘇薇就是許言之的妹妹?」餘澤驚訝得張大嘴巴,像是能塞進一個雞蛋。

「我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但是……很有可能。」

餘澤跟中南醫院的溫醫生認識,他找到溫醫生的時候,溫醫生剛好做完了一台手術。他還穿著藍色的手術服,身上殘留著斑斑的血跡。

在充滿了消毒水氣味的醫院裡,溫醫生接受了餘澤的請求。只是最近太忙,結果可能會出來得比較慢。

溫暖沒在意時間的問題,畢竟現在的她正一頭扎進複習題的海洋里。

05

許言之中午給她打了飯,她都沒能吃上幾口,真不知道是該感到欣慰,還是心疼。

夜裡溫暖肚子餓得咕咕叫,長吁短嘆地給許言之打電話訴苦。

那端的人似乎無語了一下,才狀似看笑話地說:「活該。」

可是過了不到二十分鐘,溫暖寢室剛熄燈,許言之又打了電話過來:「我在你們寢室樓下。」

溫暖抱著手機愣了一會兒,又低低地笑起來。她輕手輕腳地下床,踩著一雙人字拖,從五樓悄悄地跑到一樓。

寢室的大門已經被宿管阿姨關上了,許言之站在門外,溫暖站在門內。隔著鐵門的欄杆,溫暖看到眉間有些許倦意的許言之。

他脫掉了校服,換上了一件純白色的短袖、一條黑色的牛仔褲,就像他剛進入441班時的那個樣子。

溫暖活動了一下手腳,朝許言之眨了眨眼:「你等會兒。」

她靈活地踩著腳下的花壇,手掌攀住那道不太高的牆頭,然後跳了下去。

「帶什麼了?」溫暖拉著許言之的手臂,快速閃到了操場旁邊的乒乓球台上。

「晚上不能吃酸辣粉,會肚子疼。我買了蓋碼飯,會比較容易填飽肚子。」許言之把塑料袋打開,從裡面端出了一個一次性食盒。

蓋子打開的瞬間,溫暖聽到自己肚子傳來的熱烈回應。她有點尷尬,少見地紅了臉。幸好操場上的燈光打在臉上,是很柔和的黃色。

「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許言之把椰汁的瓶蓋打開遞給她。

「許言之,以後誰當你女朋友一定幸福死了。」溫暖喝了一口,甜而不膩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去,她感覺到胃裡有點涼涼的。

許言之沒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吃,那雙微蹙著的眉一點點鬆開。

溫暖窩在床上,暖洋洋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照在她的被褥上,不想動。

急促而又喧鬧的鈴聲響個不停,溫暖從被子里伸出一隻手,在床頭柜上摸索了好一會兒,才觸碰到顫動得有些瘋狂的手機。

「喂?」

「暖暖,你能來虞唐嗎?我現在很痛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

簡清雅顫抖著的聲音裡帶著刻意隱藏的哭腔,一瞬間讓溫暖慌了,她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你別急,我很快就來。」

她隨手撈了一件短袖套上,風一般衝出客廳。

夏煦系著圍裙在做飯,聲音追了出去:「暖暖,幹嗎去?」

「我今天不回來吃飯啦!」溫暖跑過廣場,在汽車靠邊的時候爬了上去。

許言之從掛滿了吊飾的玻璃窗里看了一會兒,一邊脫掉工作服一邊往外走:「我請一天假。」

他趕得及時,在汽車起步前幾秒靈活地躥了上去。他徑直往裡走,在被早晨的陽光覆滿的倒數第二排右側,見到了心神未定的溫暖。

許言之坐在她旁邊,溫暖顧著看窗外還沒有注意。

直到他問:「你要去虞唐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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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別忘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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