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恩怨歸塵（二）

為了保衛族人，冥幽重新披上了鎧甲，拿起了神弓。

至於無心一心期待的婚禮，更是被無限期的推遲了下去。

只是冥幽每日忙的團團亂轉，事情卻越來越糟糕。幾次交鋒，赤焰都佔了上風。更加糟糕的是，冥幽手下的一個部落仍舊立場曖昧不明，另一個，已經徹底宣布決裂。

而無心，她看著愛人每日緊鎖的眉頭，和部落里惶恐無比的婦孺和孩童，終於決定不再袖手旁觀。

哪怕是逆天轉世，冒天下之大不韙。

無心的師父清虛散人在世時，常將一句話掛在嘴邊：世間萬物，自有定法。順其自然，尊其本心。

世界萬物，沒有什麼能夠經久不滅。由盛轉衰，也是必然。

無涯數次夜觀星象，預料冥幽此戰必敗。而且經此一役之後，千野湖畔最強的部落，也將開始走向衰敗。所以他嚴厲的勸誡過無心，叫她不要出手干預幾個部族的爭鬥。一是修仙之人不問俗世。二來，逆天行事，必遭天譴。

可無心怎麼會聽從他的勸告。

冥幽是她心中最愛，是她寧願放棄畢生修為也要執手一生的男人。天堂地獄，她都生死相隨，為了他逆天又如何？

更何況對於占卜之事，無心向來都嗤之以鼻。已經過去的，無法改變。

但將尚未發生的視為定數，未免太過愚蠢。

她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幸福，和自己的愛人交給什麼命運。

無心雖然性情頑劣，但是卻天賦異稟。儘管她修行時間不長，靈力卻已然超群。甚至可以呼風喚雨，驅鬼遣神。

區區赤焰部的一個大祭司，她根本不放在眼裡。就算是他們費盡心思擺出的那所謂無人能破的陣法……萬蠱塗靈，對於她來說想要破解也並非難事。

無論時間的刻度停在哪裡，戰爭永遠都是殘酷的。幾場廝殺之後，冥幽一部雖並未戰敗，形勢卻也毫不樂觀。

所以，當無心提出要幫他的時候，他還是皺眉接受了。

爭鬥是男人之間的事，他不想讓他的女人沾染鮮血。可他身上的責任又太過重大，上千部眾的生死榮辱繫於他一身。他只能勝利不能失敗。

要破解萬蠱塗靈陣不難，但也需要稍作準備。無心有一隻陶塤，是清虛真人送她的。據說是經過上古神火淬鍊而成的法器。

她要在滿月之夜，將它置於月光下沐浴吸收月亮的陰氣。然後吹奏時將陰陽二力柔和，便可將赤焰部的陣法盡數摧毀。

只是無心終究沒有等到那一天。

因為在距離滿月的前兩天，她聽到了一個驚天的噩耗。那就是冥幽竟然要成親了！新娘是曾經歸他統領的三大部族中，選擇靜觀其變那一部的公主穆蘭。而且婚禮已經在籌備中。

無心被這個消息驚呆了。隨後第一個反應是堅決不相信。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冥幽問個究竟，然而他卻對她避而不見。

憑無心的法力，如果想要見一個人，不是他能躲避的。可當她真的出現在冥幽面前質問他時，他的回答幾乎叫她絕望了。

他說：「是的，我是要娶穆蘭。對你，我只是一時迷戀。」

他還說：「無心，縱使你可以容顏不老，可我依舊無法忽略你已經活過一百個年頭的事實。」

「你可以千歲萬年，而我……過不了多久就會雙鬢如霜，垂垂老矣。」

「所以，我們還是分開吧。」

「謝謝你給我帶來這麼多的快樂。也謝謝你，曾經救治過我的族人，教了我許許多多。」

「從今以後，你我恩斷情絕，形同陌路。」

無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冥幽那裡離開，回到山上的。

無涯見她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模樣，問她「怎麼了」？可她卻只是一言不發地掉頭走開。

無心將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三天三夜。

明明前一秒他們還相愛相知，怎麼這一刻他就要娶了別人？！她不相信曾經那些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冥幽是愛她的，她可以感覺得到。

這其中應該是有什麼隱情。所以，她一定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可當她不顧疲累趕到冥幽的部落時，卻目睹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部落里裡外外都掛滿了大紅色裝飾，那如血般的鮮艷，刺得她目痛。聲聲的禮樂成了最刺耳的嘲笑。她看見冥幽一身盛裝站在高台上，看見一身鮮紅的女人含羞帶怯緩緩向他走近。她還看見那些男女老幼的臉上洋溢著的開心和祝福。

假的，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冥幽是真的不愛她，而那些人曾經對她的愛戴和擁護也都是那麼虛偽。

尖利的指甲摳進了肉里。

可這些又怎麼比得上她心裡的疼。

恍惚間，她聽見一聲微弱的嘆息。無涯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他輕輕攬住她的肩膀：「走吧。」

她卻如木偶一般呆立在原地，毫無反應。

他無奈地搖頭，手上白光閃現擊中她的額頭。而後將陷入昏迷的無心帶走。

也許是悲傷過度，也許是怒火攻心。那天回去之後，無心便一直昏睡不醒。

就在無涯開始擔心的時候，她卻清醒過來。

那天早上的陽光很好，無心一身白衣出現在院子里時讓他一陣恍惚：「你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她邊打著呵欠邊回答。

「兩天兩夜。」說完他靜默了一瞬，「你……沒事吧？」

「沒事。」她沖他勾唇一笑，「骨頭都快睡散了，我出去遛一遛。」

從那以後，無心真的如她自己所說的那般，沒有任何事情。每日除了修行之外，便是吹塤和看書。彷彿之前那個傷心欲絕的，是另外一個人。而她和冥幽的那段過往，只是一場幻象。

但，也只是彷彿。

清虛真人修行500年有餘，術法無邊。只可惜機緣太淺，未能得償所願。他這一生寫了不少的書，也藏了不少書。

有修行的心得，也有不少醫書遊記，甚至是陣法邪術。

無心用一個月的時間翻遍了她需要的典籍，終於找到了她需要的東西……千魂引。

那是種很刁鑽的上古禁術，現已經失傳。

一旦陣法促成，千里之內所有的生靈便會迷失心智，互相殘殺。哪怕是螻蟻，都難逃一劫。儼然人間煉獄。

它失傳的原因，不是因為過於兇殘，是因為需要一個靈力相當強大的人來啟動。而那個啟動陣法的人，將會作為獻祭。死後靈魂飄蕩永世不入輪迴。

至於受了這些陣法蠱惑而互相殘殺的人，要受盡陰間之苦，方能轉身。

當然，一切只是傳說。

可無心當時不知怎麼，就選中了這殺敵一萬，同時也自損一萬的方式來報復冥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