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獨她痴傻
猶記得當時顧婉跪在她面前,楚楚可憐地說她是真的愛皇上,求她成全。楚景拉著她的手說,日日思念,因此酒醉了誤事,念及是她妹妹才被封為貴妃。
顧月凄然一笑,一切不過是一場騙局罷了,從頭到尾她都是個傻子。
時至今日,真相大白,顧月嘴角溢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帶著怒天的恨意,猛地將頭頂的簪子插向顧婉的胸脯:「你還我親人命來……」顧月此刻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她要顧婉死,要她償命。
可未及上前,顧婉身邊的一眾太監宮女已經拉住了她,將她死死控制住掙扎不得。
「顧婉,楚景,我即便打入十八層地獄,也要來拉你們下去,你們等著……!」
顧婉沉聲道:「你們是都要隨她一起去嗎?」
兩個太監得了令制住顧月,顧月笑的瘋狂:「好妹妹,午夜夢回時姐姐一定回來恭賀你已成「大事」的!」
見此原本打算灌鴆酒的兩個太監嚇得趕忙拿起劍刺向了顧月的肚子。
不過片刻,鮮血染滿了凄涼的後宮,電閃雷鳴般的雷聲似是要將這座宮殿化為無盡一般,只是在眾人離開前,那地上的人,略微動了一下手指,死不瞑目道:「來生,我定要害我之人,雙倍返還!」
……
「小姐,小姐!」
「嬤嬤,都已經好幾天了,你說小姐會不會……」
「閉嘴,把葯快些給小姐端來……」
顧月恍惚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迷迷糊糊之間嘴裡被灌了苦澀的液體,強烈的不適感令她猛然睜開了雙眼。
「小姐醒了?!」
一張略顯稚嫩的臉出現在視線里,顧月一時有些愣住。她的視線落到了屋內的踏春圖屏風,八寶閣梳妝台,徐徐燃燒的紫檀香爐……
濃烈的熟悉感讓顧月的腦子有些發懵,這分明是她未出嫁前的閨房,她這莫不是在做夢?
「小姐,你怎麼了別嚇奴婢啊?嬤嬤你快來看,小姐怎麼痴傻成這樣啊?」
聽著耳邊的驚呼聲,顧月這才回神,一前一後圍過來的不是她的貼身婢女秋雨和鍾嬤嬤嗎?驚愕的抬起手看了看。纖細白嫩的雙手讓她錯愕,沒有在邊關時常年握劍磨下的老繭,也沒有和敵人廝殺受傷時所留下的猙獰疤痕。
突然像是想到什麼,顧月從床上跑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的那張臉,不過十幾歲的年紀,面容嬌嫩,眉目如畫,比一般的世家貴女多了幾分大氣,只叫人讓人移不開眼。
這不就是她嗎?十幾歲的她,還是雲英未嫁時。
「小姐你才剛醒,怎麼能沒穿鞋就下地呢!」身後鍾嬤嬤急忙出聲提醒。
顧月回頭一把抓住鍾嬤嬤,眼眶有些發熱,「嬤嬤,如今……如今是何年何月了?」
鍾嬤嬤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反應不過來,卻還是連忙答道:「如今是元豐四十八年。小姐,您這是怎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可要叫太醫再來瞧瞧?」
顧月沒有理會鍾嬤嬤後面的話,只是喃喃的重複,「元豐四十八年,元豐四十八年……」
先帝的年號就是元豐,這是她十三歲那一年,也就是說楚景還未登基。是她鍾情於楚景,隨後嫁給楚景后才被封為敬王的那一年。
顧月下意識緊緊捏住了手,眼中恨意席捲而來。尖刺胸口的那最後瞬間彷彿就在眼前,可沒想到她回來了,回到了十三歲。
顧婉,楚景!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你可不要嚇奴婢。」耳邊響起秋雨急切的關懷之聲,「奴婢一早就知道三小姐不是什麼好人,要不是她害的小姐落了水,你又怎的會昏迷這麼多天,之前又發燒說胡話,如今腦子怕不是燒糊塗了?」
「你快些閉嘴,別胡說八道,小姐好好的。」
顧月望著鍾嬤嬤打斷了秋雨的話,兩人滿是關切的看著自己,之前經歷的一切,彷彿就像夢一樣就在眼前。
她還記得,十三歲這一年,冬日將過,冰雪還未融化,皇子楚景攜一眾官僚前來拜訪祖母。當時庶妹顧婉說是好奇想看看,一個人不敢去便拉著她偷偷去瞧瞧,她便應了。
到了花園,她卻不知怎的掉進了池塘里,一連昏迷了十幾日。等她再醒過來,她痴戀九皇子楚景之事便已經傳遍了京都,她成了不懂規矩禮儀的侯府小姐,為了個男人毫無矜持,若不是侯府嫡女的身份來維持她的尊嚴,她儼然要成為整個京城的笑話。
當時她醒過來以後,就瞧見顧婉守在床頭,又以心頭血為她入葯,感動的不知如何是好,哪裡還來得及細想自己是怎麼掉進池塘的。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容忍顧婉在楚景身邊,願意成全她的心思。
如今想起來這件事分明和顧婉脫不了干係,真是何其可笑。只不過今日她比原想要早醒些,所以才未看見她罷了。
秋雨說了許多,見顧月半響沒有出聲,鍾嬤嬤只得嘆了口氣,她提醒過多次了三小姐有些心術不正,只不過大小姐從來不當回事,依舊把她當親妹妹護著,她一個做下人的也不知如何是好。
出乎意料,這次小姐沒有反駁,而是點了點頭,「從前是我糊塗了才會信她,放心吧,以後不會了。」
鍾嬤嬤和秋雨聽的又驚又喜,連忙扶著顧月坐下休息顧月微微垂眸想著往事。
顧家世代從軍,只是到了顧月父親顧麟這一代,除了他們大房馳騁沙場,二房三房都棄武從文。三房一家子調離京都,去蘇州上任。她父親顧麟鎮守邊關,她的生母早逝,兄長隨父親征戰在外,顧月便隨著祖母一同養在內宅。只是祖母年事漸高,有些精力不濟,所以大多時候便將她交由二房教導。不成想,在二房的「悉心」教導下,她養成了這麼個驕縱任性的脾氣,在外是個名聲狼藉的大草包。
上一世,她只覺得二嬸待她格外好,她既不必像顧婉一般學習詩書禮樂,還能隨意出門玩樂,如今看來,不過是迷霧罷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害得祖母對自己徹底失望,害得鎮國公府丟盡了臉面,害得整個京城都將她當做笑話。
想到此,顧月心底泛起寒意,如今她從回來了,就是不知道楚景和顧婉準備好了沒有。這一世,她不在是鎮國侯府的草包大小姐,而是運籌帷幄的嫡女。
顧月隨即對著鍾嬤嬤吩咐道:「嬤嬤,從今往後,便把蘭芝打發了,讓秋雨近前伺候吧。」
一旁的秋雨聞言又驚又喜,鍾嬤嬤愣了愣,「秋雨這丫頭的確是個有心的,就是做起事來毛躁了些,只怕會給小姐惹出許多事端。」雖然她也更喜歡秋雨,但小姐身邊還是要留得用的伺候。
顧月搖了搖頭,顯然是已經打定了主意。
「忠心比有用更重要,我心裡都明白。」經歷了一世她又怎會看不出誰才是忠心人。
上一世,她身陷埋伏,生死攸關之際,是秋雨決然穿上她的醫生,替她引開了敵軍,秋雨為為此落了個曝屍荒野的下場,而可笑她前世卻與更蘭芝,想來她當真是愚不可及。
如今重活一世,她又怎會在走了那過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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