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 回家

天剛蒙蒙亮，直升機抵達m國西部的山脈，深山裡霧大，下起了小雨，太陽無法穿透層層的雲海。

直升機盤旋片刻，停泊在一處平穩的地方，蘇綺跟著駕駛員跳下機艙，被滿山高大的針葉林包圍。

衛隊帶著她往前走。

五百多米后，入口空曠。

山野里支起了簡易的軍用帳篷，迷彩的顏色和山林相映，蘇綺抬眼，漸漸看清楚凌嗣南身著迷彩服的高大體魄。

他站在晨霧中，皺眉抽著一根香煙，單手插袋。

穿戰服時，他原來這樣帥，簡潔嚴肅，有些深沉。

凌嗣南深眸一轉，看見了行色匆匆的她，站在衛隊後面。

兩個人有短暫的四目相接，蘇綺的瞳仁在清晨中分外清澈，靜靜默默看著他。

手指夾住香煙，他抽完了，才向她招了招大手。

他的眼神看不清，蘇綺跑了過去。

那修長利落的骨節把她的腦袋摁進他懷裡，片刻，凌嗣南捏起她的下巴，他抿緊了薄唇，用沙啞的聲音說溫和的話，「辛苦你了，蘇綺。」

「她在那裡。」他轉頭看向前方。

蘇綺也跟著一同看過去，山脈掩映間，有幾座木屋別墅，帶著院落，屋頂的雲還沒散。

「等你的時間裡，我們守了她三天。霍冰的性格我大致了解，也沒讓霍聿貿然前去，我們覺得女性會方便很多。」

「當然。」蘇綺擰著眉，點頭應著。

手被他牽著，往下山坡的地方走。

路徑開闊起來。

蘇綺看著那幢木屋，沉吟著問道，「找不到向淮生了嗎？」

「我和霍聿來的時候，他已經在逃亡，仇家不止我們，很多人在找他。等過了這一陣風向，打聽一下，或許能知道他的屍體在哪裡。」

蘇綺皺著眉，看向他深邃的側影。

餘下的，他們沒有多說。

已經到了屋子前面，氣氛給蘇綺的感覺，她能感應到。

「你去吧。」凌嗣南的長腿佇立住，挺拔的身影顯得冷硬，他面無表情，「她拒絕女衛的照顧和治療，我們無從下手，只能靠你。」

蘇綺明白了，霍冰的情緒可能處在危險的崩裂中。

她抬腳進屋，屋子裡其實很安靜。

蘇綺掠了一眼，之前向淮生殘留的場面，大概已經被女衛隊清理乾淨。

床旁邊散發出虛弱的溫度。

蘇綺超那邊慢慢踱步過去。

霍冰躺在上面，面色蒼白得像一張美麗的紙，只是，那張紙皺了，還有了水墨丹青的痕迹，凌亂，嫵媚，又崩潰，它們將霍冰的高貴與高傲個性擊得稀碎，如此，她便像極一個破裂的布偶娃娃，令人擔憂的躺在那裡，閉著眼睛，她應該是睡著了。

手臂上扎著輸液針，一個女衛站在床邊上，用手控制者霍冰的手腕，不能讓她再崩潰，或者反抗。

蘇綺撿起地上的藥瓶子，低頭輕輕一垂目光，看到霍冰白皙的手腕上遍布淤青，針孔也有好幾個。

女為的目光和她對視上，大概輕輕的朝她嘆了口氣。

蘇綺伸出手，對她笑了一下，接替她的按壓動作，示意她可以先出去休息一會。

女衛幫她搬了把椅子，蘇綺坐了下來。

霍冰的高燒在持續，這是在第四天。

這一趟，她昏睡的挺厲害。

蘇綺從早晨守到了傍晚，期間她只張開過乾涸的紅唇。

蘇綺給她餵了些水。

她始終沒有趁霍冰昏睡打開她的被子，儘管她很想查看一下她身體上的狀況。

心底持續的長吁短嘆。

夜裡，霍冰醒來了。

蘇綺知道，她垂著頭在假寐。她看到霍冰眼角洶湧的淚水，和額頭上密布的冷汗。

大概身體疼。心更痛。

如果想不開的話，這就是強爆，對霍冰來說，無法逾越的年齡差，一個少年把她那樣了，更別說還是她曾經的僕人和徒弟，身份位置的轉換，霍冰是不可能接受的，她被迫承受了一場恩怨情仇，抵死脅迫，蘇綺知道，霍冰沒有做好準備，她還不能接受向淮生充滿破壞力的兇猛又病態的感情。

只是，這旁人無法勸說。

像一塊布面掩蓋著平靜，下面卻全是針尖，碰一碰都需十分小心。

蘇綺竟然開不了口，這樣的傷痕她似乎不能憑任何力量去抹平。

霍冰依沒有發現她醒著，觀察著她的醒來。

她靜靜無聲的哭了許久，燒得很厲害，迷迷糊糊睡著，中間又再次驚醒。

蘇綺知道，她被噩夢折磨，應該無法入睡。

而她的睡去，醒來，靜默崩潰無助，她以為蘇綺都不知道。

這樣到了第二天。

蘇綺是真的熬不住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霍冰真真切切的睜開了眼睛，眼神很茫然地躺著沒有動。

蘇綺怔忪了片刻，喜悅湧上心頭，眼角染了些溫和的笑意，動手摸了摸霍冰的針孔處，皮膚很冰涼，她輕聲柔和的問，「霍冰，你感覺怎麼樣？」

女為進來量體溫，這次霍冰沒有再拒絕。

她的眼神是空洞的，好像在發獃。

「38度，少主夫人。」女衛和蘇綺說。

蘇綺輕聲點頭，又去喚霍冰，小心試探的語氣，笑著說，「你的燒終於開始退了，霍冰，你覺得好些了嗎？」

沒有得到回應，蘇綺怕她在發獃。

她靠近一點，長發垂落，微微掰過來霍冰皎白的臉，輕聲告訴她，「你看著我，霍冰，我是蘇綺啊。」

「我來接你回家，霍冰。你消失了十天，你家老爺子非常擔心你。」

霍冰看向她，提到霍老爺子，霍冰終於有了一些反應。

她的瞳孔細細的震顫著，冷淡無聲。

過了會，霍冰朝蘇綺笑了一下，喊她，「堂嫂。」

她的笑容很微弱，比哭還難看。

蘇綺的呼吸都糾扯著，沉下眼神，兩處靜默，蘇綺沉沉的嘆息了一口氣，不得不問她，「霍冰，你別這樣笑，告訴我，你還好嗎？」

窗外的太陽出來了，越過漂浮在低處的雲靄，連夜的雨徹底停下來了。

霍冰看了會天空，眼皮薄弱，她的臉上從來都是嬌美凌氣，現在這些都沒了，只剩下被人剝奪乾淨之後發不出的怒狂，與詭異獃滯。

霍冰垂了垂眼，很累，什麼都沒有回答蘇綺，她慢慢掀開被子起身，裡面的睡衣遮住了脖子到腳尖，蘇綺看不到任何淤與傷痕。

氣氛窒悶著，霍冰併攏雙腳，坐在床沿，低頭看了眼床邊上電子鐘的時間。

四五天了。

該死的。她平靜下來的情緒又開始波動，起伏著，深深呼吸著，霍冰抬手痛苦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為何會昏睡這麼久？

在蘇綺要過去阻止她的時候，霍冰對她揚起冷冽嘲諷的嘴角，匆匆說，「堂嫂，我需要一樣東西。」

「霍冰？」

「避孕藥。你能快點幫我弄到嗎？」她扶著床沿，幾乎坐不穩，也下不了床。

蘇綺愣了愣，仔細觀察她的眼神，卻發現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也沒有。

這種情況，她肯定是把向淮生當作了一個畜生，恨到極致，要斬斷與他有糾葛的一切可能。霍冰很無情，但她的做法也很對。

同時，蘇綺得到了一個訊息，她會想到服用避孕藥，那她還沒有放棄自己餘下的生命。

當下來說，這是好事。

蘇綺答應她，當即就跑出去，找到凌嗣南，說要孕酮片。

「什麼孕酮片？」霍聿擰著眉頭，男人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他擔心的問。

凌嗣南吩咐部下開直升機去弄，同時扭頭看了眼霍聿，男人面無表情的嚴肅模樣，看處·男的冷漠眼神，「霍冰她可以吃。」

「助懷孕的葯？」霍聿的腦子裡滾過了一些可能性，致使他想對凌嗣南發飆。

不過在他發飆之前，蘇綺無語地解釋了一下，「是避孕藥，霍聿。」

霍聿的喉嚨卡殼住。

同時又聽到凌嗣南冷然的補充，「你暫時用不到的葯。等出去有信號了，多補充些知識，對你有好處。」

「……」哪些方面的好處，凌嗣南暗示得非常露骨，可這男人一本正經的語氣……

蘇綺也擰著眉頭，看白痴一樣的看著他。

霍聿臉廓氣結，這對毒命夫婦，能不能原地爆炸？他媽的，不能允許一個沒有過給女朋友買避孕藥經歷的男人，他不知道避孕藥的學名嗎！

「我想你應該會很需要。」霍聿上下打量凌嗣南，和蘇綺，嘲笑，「等這事兒了了，老子送你們一箱！」

話題稍有岔開，屋子裡傳來動靜時，大家又都集體靜默下來。

葯，部下買到了。等霍冰吃過後，約下午的時間，蘇綺為霍冰穿好外套，衣服，簡單收拾，打過葡萄糖，她攙著霍冰出來。

一道門外的台階下，霍冰望見站著的兩位哥哥，她不動聲色鬆開了蘇綺的手臂。

她強撐著自己走了下來，練武之人，這樣的處境十分難堪又醜陋。

凌嗣南只看了她一眼，並未說話，高深莫測的男人向來不苟言笑。

凌嗣南沒有給霍冰壓力，他的眼神也不關切。

霍聿想說什麼，關心一下，但奈何多年來兄妹之情都被他自己挑撥離間得精光，他一時也找不到溫柔又柔軟的安慰語。

蘇綺拉了拉霍聿，示意他別用眼神絞著霍冰，令她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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