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銅釘定書

罵完我，西裝老頭拍乾淨手上的灰，扭頭走了，任憑我怎麼叫大爺您留步，都無視。

我心裡帶著滿滿的疑惑，跑上二樓又扛下一袋米，在灶王台上撕開了口袋，灑上一把香灰，火柴一點，愣是什麼反應都沒有，不甘心，繼續丟第二根火柴，還是沒反應！

這還真奇了怪啊，我這一盒火柴都燒完了，這滿袋糯米連一個火星都沒冒，彷彿在告訴我剛才那老頭做的事情都是我的幻覺，都不是真實存在的！

「嘶啦！」

一輛軍用吉普毫無徵兆地停在我身後，車門剛打開還沒見人，就聽到一口濃重的東北口音：「幹啥玩意啊，鬼街13號啥時候這麼奢侈，拿上好的紅土糯米燒著玩，你家大人沒教你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吉普車上下來的傢伙人高馬大，下巴上都是鬍子，標準的東北大漢模樣，從我手裡奪走這口袋糯米，唰唰兩把將最上面一層沾著香灰和火柴頭的糯米擼掉，熟練地把口袋紮緊丟到了吉普車副駕駛上，然後才居高臨下地瞪了我一眼：「咋滴，老劉呢，怎地讓你這小毛孩子這麼糟蹋紅土糯米，實在看不下去了！」

「額」我一陣無語，怎麼感覺到這裡以後，隨便來個人都認識我那叔叔，反倒我這個當侄子的對叔叔丁點兒印象都沒有，甚至連他究竟到底是幹什麼的，都還一頭霧水。

紅土糯米？聽說過東北黑土地，西北黃土地，這紅土地是哪裡，地理書上好像從來沒提到過這個詞。

「我叔叔應該去世了，我是收到他的遺囑，來替他掌管這個鋪子的。」

東北大漢愣了一下，神色恍然：「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小子敢這麼浪費。得，老劉既然走了，今天這紅土糯米照規矩我付雙倍價錢，多的當給老劉作白事錢。」

我看著他從吉普車中掏出一個塑料袋，方方正正的，心裡一跳，該不會又是一捆錢吧，這現象太熟悉了！

果不其然，打開塑料袋，兩捆錢每捆比那瘦高個子的還多，沒猜錯的話，兩捆就是兩萬塊。1993年啊，兩萬塊夠在帝都圓明園外郊區買個30平的房子了。

他把錢塞到我懷裡，還不忘叮囑一句：「對了，你是新手不懂行沒事，記得正堂的香不要斷，其他的慢慢來，遲早能融進我們這個圈子，不急，不急！」

說完鑽進吉普車，按了聲喇叭一溜煙地開走了。

我捧著兩萬塊錢，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這什麼世道啊，一袋糯米兩萬塊，是糯米還是金豆子啊！

現在我的心裡就一個念想，我叔叔認識的人，或者說生意來往的人，都有點，怎麼說呢，都有點不正常！對，就是不正常！準確的說，和我這20多年來見過的人都不一樣，拿香灰燒了糯米的老頭、兩萬塊買一袋米的開吉普東北大漢、明顯有不輕的呼吸道病症一抽煙就狠狠咳嗽卻還是抽煙的瘦高個子，怎麼想都沒有一個正常人！

但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提醒我正堂的香不能斷，香火不能斷，這似乎是他們都默認的規矩。莫非，這香火有什麼不一樣？

正堂內牆上那個大大的壽字是裱好的，而且裝裱的物件挺高檔，在畫家村住了兩年多，他們畫畫的道道耳濡目染知道了很多，這裝裱的上下兩個軸，如果沒看錯都是上好的烏木，烏木遇水則沉，質地細密，但可百年不腐，古代不少大富大貴的人，死前都願意傾家蕩產定做烏木棺槨，可保百年不毀。烏木這東西建國后就幾乎沒有產出了，所以這東西現在幾乎都按克論，這兩個畫軸少說得值等重黃金。好傢夥，不愧是做古玩的，叔叔這就是奢侈。

下面的香爐倒是不怎麼起眼，青銅的，應該也是個古代物件，但估計年代不遠，不怎麼值錢，就是香爐四周凸出的刻紋有點像八卦，四個爐腳是四個狻猊蹲坐，挺逼真的。

實在沒看出香爐有什麼不一樣，只是感覺檀香燒的特別慢，一根兩拃長，半小時前點的，現在才燒掉十分之一，估計是特製的，這麼看這一根香能少七八小時。還好，睡前點上，能睡個完整的覺。

再細看，香爐下壓著一張黃紙，紙上寫著七扭八拐的字，看不懂是什麼東西，我也沒動。

得，他們怎麼說我就怎麼做，香不斷嘛，這個不難，記著時間就是了。

把幾件衣服拿到後院卧室，這兩層的鋪面后是個小四合院，沒多大，能打個羽毛球最多，卧室一間靠里，卧室外就是書房，側面還有廂房，廚房廁所在邊角，院子里一棵桃樹，長得分外粗壯，看得我挺驚奇的。按理說桃樹屬於落葉小喬木，長個三四米高了不得了，這棵至少八米高，粗有一抱，搞不好得有百年歲數了，這玩意吉利。

後院卧室都關著門，裡面東西都很完整，我大概翻了一圈，直接能住，而且還能住得不錯。越是這樣，心裡越發對那素未蒙面的叔叔充滿了感激。

書房裡書特別多，四壁都是書架，書桌上也堆了好幾摞，我過去瞅了一眼：

《葬書》

《宅經》

《撼龍經》

《疑龍經》

《顧命》

《周易》

《歸藏》

《山海志》

《太公陰符經》

……

幾乎全是文言文的古書，看得我頭都大了，叔叔應該是喜歡研究古代風水這一塊的東西，這些書多多少少都有關風水。反正以後閑著也是閑著，抽時間把這些書都翻翻，古玩向來離不開風水。

當桌翻開的一本書叫《魯厭》，隨手拿了一下沒拿動，仔細一看，書的前後兩個扉頁竟然是用銅釘定在桌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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