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氣功三唱
真靜方丈在慈悲庵裡面壁坐禪三十年,坐出一身氣功,她將禪、意、氣、力、形相結合,以禪控意,以意驅氣,以氣引形,一旦坐禪時氣功積聚到飽/滿,她的周身便散發出裊裊紫霧,如繞樑餘音,三日不絕。
中原氣功分為五大門派,即導引派、吐納派,靜定派,存想派,周天派。真靜方丈將禪法導入氣功,開創了最獨特的禪密存想派氣功,猶如十月革命的一聲炮響和南昌起義的第一槍,將世界和天朝的武術史向前大大推進了一步或兩步。
一天,真靜方丈沿著一條小路回庵,聽到哭聲,一看,只見一頭惡狼沖向路上的一名棄嬰,真靜方丈以足尖點地,奮身縱起,向惡狼疾射,手掌揮出一道白煙,那頭惡狼衝天飛起,再落到地上,肚腹洞穿,血流如注,可惜惡狼不會說話,不然臨死前會為真靜方丈點贊:「好氣功,氣殺老狼也。」
惡狼死,真靜方丈抱回棄嬰,帶到庵中哺養,給她取名為路泣英,轉眼間,路泣英長大到十八歲,出落得如花似玉,她到底會不會氣功?誰也不知道,天下人只知道她會唱歌。
她每天早上起來,到慈悲庵外的萬丈崖上坐禪,起初只聽到虎嘯猿啼,後來竟能聽出花草樹木生長的聲音,她開始用心摹擬大自然的音律,時間一久,她開口一唱,歌聲能將飛禽走獸吸引過來,連身邊的花草樹木也隨著她的歌聲翩翩起舞。
真靜方丈聽到她唱歌頻頻頷首,說:「歌者,要永保善心,與萬物為善,萬物有靈,自然賜給你天籟之音。」
路泣英聞師父之言,更加悉心揣摩歌技,二十歲,歌技初成,遂告別師父,去闖蕩江湖。
寒冬臘月,大雪紛飛,杭州西湖結冰了,西湖邊一家珠寶店老闆的兒子劉天賜患了重病,劉家請了許多郎中給兒子看病,病情總不見好轉,天寒地凍,劉天賜奄奄一息。
路泣英聽說劉天賜的病情,微微一笑,她直接找到劉天賜的父親,要求為劉天賜治病。
劉父望著路泣英:「老夫只有一根獨苗,指望他傳遞香火,你能治好他的病,老夫就收你為媳,把所有的金銀珠寶都賜給你。」
路泣英說:「家師告訴我,歌者與萬物為善,我不取分文。」
接著,她趕到劉天賜的床前,為他唱了第一首歌,劉天賜竟一骨碌地從床上坐起;路泣英的第二首歌才起頭,劉天賜就起床了;第三首歌喝完,劉天賜衝到牆壁前,抽出掛在牆上的寶劍,劍鋒直指路泣英。
劉父一見兒子病癒,卻要殺救命恩人,不解地問:「仙女唱歌治好了你的病,為父打算收她為媳,把萬貫家產全賜給你和她,你為何恩將仇報?」
劉天賜收劍入鞘,抹了一把溪水般涓涓流淌的眼淚,轉身就跑,轉瞬不見了蹤影,劉家上下和路泣英無不奇怪。
路泣英抱拳對劉父說:「他可能有心病,如果我下次遇到他,倒要為他再治一治,告辭。」
三月,杭州下了第五場大雪,路泣英來到距離杭州一百裡外的盤馬山,山上盤踞著一群土匪,土匪頭目黑閻王一貫殺人不眨眼,官府多次派兵圍剿群匪,都無功而返。
黑閻王聽說路泣英美貌,當即帶領二百五十名嘍羅,冒著雪花,將她擄到山寨。
路泣英被五花大綁,站在山寨大廳里。
黑閻王從虎皮椅上下來,給她鬆綁,哈哈大笑:「太陽出來我爬山坡,爬到山頂我想唱歌,歌聲唱給妹妹聽,聽到歌聲,你笑呵呵,我嘴裡頭笑得呦嘿呦嘿呦,我心裡頭美得啷哩格啷,妹妹你不說話望著我來笑,你是不是等著我今晚的大花轎?」
路泣英環目四顧,面對周圍那些凶相畢露、殺氣騰騰的土匪,毫無懼色,她再把目光凝聚在匪首黑閻王的臉上,又好氣又好笑,就唱了一首歌:「妹妹找哥淚花流,不見哥哥心憂愁,望穿雙眼盼郞歸,花開花落幾春秋。」
那歌聲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土匪們聽得如痴如醉傻眼了,人人皆如鐵杵般呆立,一動不動。
黑閻王半天才緩過神來,說:「我就你要找的大哥,今晚我就是你的新郎,妹妹,你好漂亮,聽說你唱歌還能治病,我有一千年的相思病,你今晚就幫大哥治一治!」
路泣英把目光投向山寨外,看見了滿天紛揚的雪花,再把目光收回,對紅閻王說:「我現在就治治你的神經病。」
說著,她長袖一甩,身子翩然起舞,恍如凌波仙子,時而如風中柔柳,時而如槳底微波,她邊舞邊唱,歌聲如陣陣春風,隨著她的歌聲,山寨外雪停日出,山中的桃樹綻開了朵朵粉霞。
那些土匪們聽到如此神奇的歌聲,全都心軟了,丟下武器,臉上的兇相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真誠的懺悔。
噗通一聲,黑閻王跪在路泣英面前,嚎啕大哭,淚流滿面,一邊哭,一邊說:「仙女,你的歌聲太有力量了,征服了我的靈魂,我……我……我錯了,不該搶奪你,不……不……不該打家劫舍……」
接著,黑閻王跑到內室,推出一名不久前擄來的同樣被五花大綁的女子,當著路泣英的面,給她鬆綁,並把她交給路泣英。
這女子佩戴著寶劍,路泣英認出了那把寶劍,也認出了那女人的眼睛,知道她是誰了。
她怒視著路泣英:「又是你,你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我寧願被人殺死,也不想看見你。」
然後,她拔出寶劍,劍鋒一轉,殺氣騰騰地指向黑閻王,劍光一閃,劍尖已抵住黑閻王的咽喉。
說時遲,那時快,路泣英伸/出食指一劃,那柄眼看就要刺穿黑閻王的咽喉的劍,鏘地一聲,又落回那女人的劍鞘里。
路泣英對那女人說:「劍只殺惡徒,不殺悔過者,他已釋放了你,你為什麼還要殺他?得饒人處且饒人。」
那女人哼了一聲,不服氣望著路泣英。
路泣英趁她不注意,伸手閃電般在她的臉上一抹,抹去她臉上的一張人皮面膜,超薄的面膜下露出一張男人英俊的面孔。
這所謂的女人其實是被路泣英第一次用歌聲救醒的劉天賜,他用易容術化妝女人,黑閻王把他擄掠到山寨,企圖把他當壓寨夫人。
路泣英看著劉天賜一嘆:「都是易容術惹的禍,但願你永保男人本色,不然以後我可救不了你。」
「你不要以為第二次救了我,我就會感謝你,我恨你,恨你,恨你!」說著,劉天賜一溜煙地跑出了山寨。
劉天賜一跑出山寨,黑閻王便帶領山寨的土匪向官府投案自首,難道路泣英的歌聲真有那麼大的力量?
路泣英用歌聲收服土匪的事情傳到京城丞相府,丞相嚴高十分驚詫,命令杭州官府用最隆重的禮節將路泣英請到他的府上。
當路泣英被請到丞相府的高堂之上,眾官翹首凝睇,丞相嚴高從百官中走出,望著路泣英,驚得嘴唇直哆嗦:「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怎麼變成了老夫兒媳的模樣?」
路泣英聽出嚴高話中有話,但又有些莫名其妙,說:「我生來就是這副模樣,你兒媳莫不是長得跟我有幾分相似?」
嚴高聽了,連連說:「也罷,也罷,你先唱歌,唱得好,丞相這位置讓你來坐,老夫解甲歸田。」
於是,路泣英開口就唱:
春日游、神悠悠
杏花吹滿頭
陌上翩翩少年真風/流
妾願將終生託付
不害羞,不害羞
她的歌聲像魔法師的魔法,降服了在場所有的人,百官都伸長頸項,像鴨子望著凌空降落的美食,突然,高堂上吹過一陣香風,無數鮮花從天而降,接著,百鳥歡歌,細雨紛飛。
路泣英唱完歌,百官揉了揉眼睛,發現歌中的景象是一場幻覺,從幻覺中回到現實中來,也像被細雨淋透了一樣,皆面面相覷,驚嘆不已。
嚴高起始被歌聲驚倒,聽完歌,便爬到路泣英的腳下,親了親她的長裙,於是,拜倒在某某女人的石榴裙下這一典故由此而生。
路泣英扶起丞相:「你給我提鞋子都不配。」
丞相愕然、木然、昏然。
路泣英說:「你給我提鞋子都不配,是狂人之語,我最恨狂語。」
嚴高這才釋然,欣然,飄然,說:「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聽你唱歌,老夫真想拜倒你的石榴裙下。」
「父親大人,小兒的愛妻的傷口癒合了。」從內堂傳來驚喜的叫聲。
人未現,聲已出,話語一落,一位翩翩佳公子扶著一位傾城傾國的美/少/女,出現在路泣英面前,雙雙拜倒在地,這兩人堪稱金童玉女組合。
拜倒在地上的翩翩佳公子說:「在下嚴世玉乃丞相之子,身邊的女子是在下的愛妻柳飛煙,適才仙女一曲天籟,治好了在下愛妻的傷口。」
說完,這對年少夫妻嚴世玉和柳飛煙怔怔地望著路泣英。
路泣英也凝望著他們,驚呆了,天啊,嚴世玉的妻子柳飛煙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彷彿是自己的孿生妹妹。
嚴世玉同樣驚呆了,眼前的兩個女人長相竟然相差無二,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這也是丞相嚴高最初吃驚的原因。
路泣英扶起夫妻二人,對柳飛煙說:「你我相貌酷似,這是善緣,不是孽緣,不知你夫君所言你傷口癒合是怎麼回事?」
柳飛煙抽泣起來:「我被刺客所傷,說來慚愧,這刺客是我的……」
她紅著臉講述:最初,她與那名刺客在杭州相愛,但她遇見了從京城來杭州的嚴世玉,嚴世玉愛上了她,她也愛上了嚴世玉,便拋下那名刺客,和嚴世玉來京城成親。
那名刺客因被心上人柳飛煙無情地拋棄,肝腸痛斷,一病不起,後來病被神奇地治好了,便心懷仇恨,從杭州跑到京城來行刺,當胸朝她刺了一劍。
柳飛煙被刺,在內堂養傷,感覺自己對不起刺客,當她聽到前堂路泣英唱歌時,歌聲竟然使她胸口半寸深的傷口癒合了,所以嚴世玉就驚叫起來,與她一起拜見路泣英。
路泣英聽完柳飛煙的哭訴,驚奇地問:「那刺客抓到了沒有?」
嚴世玉立即對內堂里大喊;「帶刺客上來!」
兩名侍衛從內堂里推出五花大綁的刺客。刺客大大咧咧地站在路泣英面前。
路泣英一看,又吃了一驚,這刺客竟然就是被她救了兩次的劉天賜,頓時明白了,說:「劉天賜,你很愛柳飛煙,失去她后,乃相思成疾,痛苦成疾,仇恨成疾,因為我長得像她,你把對她的仇恨轉移到我的頭上,正是恨和尚恨及袈裟,這就是你的心病。」
嚴高聽出了劉天賜、柳飛煙和路泣英三人之間的故事,說:「如果柳飛煙嫁給劉天賜,他的心病便不治而愈,然柳飛煙已為人妻,不可再嫁,不幸中有大幸,會唱歌的仙子與柳飛煙長相一般無二,豈非可以代替柳飛煙嫁給劉天賜,以治其心疾?」
百官一致拍手叫好。
當天晚上,劉天賜與路泣英在丞相府成婚,劉天賜娶路泣英為妻,補償了失去的舊愛,心病得以治癒,他愛路泣英一如愛當初的柳飛煙。
過了兩天,劉天賜與路泣英欲回杭州,路過盤馬山,忽見一隊官兵正在捉拿黑閻王。
黑閻王跑到路泣英面前,一跪在地:「你的歌聲里藏有絕世氣功,我當初才肯服你,可是我向狗官投誠,狗官又百般欺壓我,我只好重操舊業……狗官派人追殺我……請救我一救!」
大約上百名官兵圍攏過來,正要捉拿黑閻王,驀然間,路泣英一展歌喉,一陣狂風卷地而起,無數飛禽走獸不知從何處冒出,皆張牙舞爪,官兵們嚇得面如土色,抱頭鼠竄。
黑閻王仍拜伏不起,對路泣英說:「仙女的歌聲里藏有絕世氣功,我想拜仙女為師,學習唱歌。」
劉天賜愛憐地瞅著自己的愛妻路泣英:「娘子,你的歌聲為什麼那麼奇妙?為什麼能治病?為什麼能使傷口癒合?我是習武之人,深知其中的奧妙,此必乃氣功使然。」
路泣英仔細一想,恍然大悟,她的師父真靜方丈把她從小養到大,竟然把她修鍊了一生的氣功潛移默化地揉入了她的氣息里,如此一來,她一唱歌就等於在發功,把絕世氣功施展了出來,氣功能治病,也能使某些傷口癒合。
一想至此,路泣英拉著劉天賜一起跪了下來,向慈悲庵的方向叩拜:「感謝師父……」
不久,江湖上出現了三名歌者,他們都一等一的氣功高手,歌聲一展,天下無敵。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