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宗景大哥
又是一片靜默。
互相獃獃地望著。包括那隻調皮的小灰。
徐懷道舉著鏡子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個驚愕的少女正要滑稽地整理儀容。
只是誰都沒有笑他，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人們的眼裡只有門前的那個青年，手裡提著蒼白的骨劍。
燕小安也一樣。
只有唐雲朵，還忍不住悄悄地咬了一口肉。
「宗景...大哥？...」
不可置信一般，張小鼎輕輕地喚了一聲。
王宗景輕輕張了張嘴，看上去是要說些什麼。
卻有一人影先閃到他身旁，驚呼道：「這裡有人！」
「西門英睿！」王宗景忽地怒斥，濃眉挑起。
「你要幹什麼？」西門英睿後退一步，警惕而地看著王宗景，也是於此同時，又有兩人閃來，一個魁梧，一個纖細。
「小王...」那個魁梧的身影輕輕喚了一聲，忽又沒了聲息。
纖細的身影晃動一下，看向了室內。
是徐夢紅，紅衣白紗，白紗斜掛，遮住了左眼，遮住了整張臉。
他們沒有找到明顏花，他們幾乎找遍了地宮，但他們還不願意放棄，他們決定搜索每一個角落，二層，三層，甚至算不上是地宮的廣大溶洞，可惜都沒有。不僅沒有花，而且連什麼都沒有。
他們失落地想做最後一次努力，又回到了更不可能有寶物的第一層，於是驚訝地見到了這一幕。
石室里沒人動，因為沒人知道他們是誰。
不，似乎有人知道他是誰，張小鼎錯愕而興奮的眼神里，蘇小伶隱隱淚光中都告訴了別人，他們認識他！
燕小安也認識，他是救過他一命的人。於是燕小安向蘇小伶看去，只是蘇小伶晶瑩閃爍的雙眸里，倒映的儘是那個蒼白的容顏。
燕小安很不解，又再看向那個青年，
「你們認識？」一個冰冷，嘶啞，刺人耳膜的聲音，替燕小安問出了心中所想。
只是她的聲音實在讓人不舒服，冷冷如冰，嚴厲的似在責問，頓挫間又隱含淡淡殺氣。
燕小安忽地心中一動，一隻小手已縮回袖腕中。
而她僅露在外的一隻眼，快速地掃過眾人，最後又如冷霜般落在蘇小伶身上。
「以前見過。」王宗景低垂的眼，悄悄避開了張小鼎、蘇小伶的目光。
「那就去殺了她！」如霹靂劃過。
王宗景的身子突地一震。
同時石室里的眾人也齊地一震，立時一股冰冷的殺氣騰起，瀰漫了整個空間。
「噗。」鍋底的火球輕輕爆裂而滅，整個石室忽然為之一暗，眼前，一隻冷光直射的眼，和兩點悠悠顫抖的光芒。
徐懷道左手緊握著銅鏡，右手已虛握起。
半晌沉默，彷彿聽見一聲沉沉的呼吸，王宗景猛地踏上一步。
落下的剎那，微微一聲響動，石室里似乎有人顫了一下。
「好！先殺了那個男的。」一個冰冷而清脆的聲音。
石門本不大，忽又聽一聲陰陰冷笑，西門英睿走開一旁。緊跟著人們視線里出現了一個清麗少女。
齊小萱忍不住一聲驚呼。
身份已知，敵我明了！
卻石室被圍。
紅衣的徐夢紅立刻給她讓開了道路，少女依舊不急不緩，站到了門口，滿臉笑意，只是眼眸深處卻冷如春冰，萬年難融。
燕小安自知大難臨頭，悄悄看了剛剛蘇醒的張小鼎一眼，不料他還是那副驚愕道不可置信的樣子，呆了一般。
王宗景聽了命令，腳步一頓，緩緩看過石室里的所有人，石室里的所有人彷彿也呆了一般，既沒有說話，也沒有跳起來拔劍相向。
王宗景一一看過，三個男人，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正坐在蘇小伶對面，一臉的稚氣，雙目靈氣逼人，卻眨也不眨。
「快點殺了他！」她在催促。
王宗景沒有回頭，或許他根本不想回頭，回頭也沒有路。
他也不想做任何動作，因為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負著巨山重嶺，抬起的緩，落下的也慢。
於是他好像是故意一般，走近了燕小安，緩緩抬起右手，蒼白的骨劍上騰起劍光，卻更是蒼白。
「你叫王宗景？」眼前的男孩忽然開口。
王宗景忽地一怔，他高大而健實的身體似乎微不可見地顫了一下，又再次穩穩地邁出一步。
這一切都沒有逃過燕小安眼睛，包括他頰車穴旁條條隆起的咬肌，燕小安繼續道：「來自幽州龍湖？」
「你是十年前參加過青雲試的世家弟子。」燕小安已不再問，變成了平靜的陳述。
「你是王家長門的人，你只有一個姐姐叫王細雨。」
「從小隻有她護著你。」
他本可以飛劍殺人，可他竟然一步步走來，竟也沒有任何人質疑，四周也只有燕小安一個人的聲音，卻好像是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徐懷道卻悄然變色，重新打量著王宗景，眼芒閃動似在回憶，只是虛握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夾著一張小小的淡青色紙符。
「你有一個好朋友，叫南山。」
「正巧我來自南疆五族的七里峒，路過王家堡，南山托我給你帶了一封信。」
燕小安依舊盯著王宗景，手很自然地伸進懷裡。
「嗯？」王宗景眉頭一挑，劍芒如焰，一陣漲縮。
「先殺了他！」那冰冷的少女一聲清脆的厲喝。
王宗景仿也呆了，沒聽到一般。
燕小安竟也不為所動，沒去看那天仙般的少女，靜靜地道：「不要怕，真的是信，如果你真的不相信，我這裡還有一個信物。」
說著，燕小安收回手，輕輕摘下腰間金鈴，二人互相望著對方的眼睛，「這就是，只是裡面有塊棉花，我把它拿出來。」
輕輕地，一團棉花被拉了出來。
一個金鈴，沒什麼特別的。
王宗景皺起了眉。
「我讓你殺了他！」少女又是厲喝，清冷中更帶著怒火。
卻再次被無視。
驀地，空中對望的眼，眼瞳驟縮。
「叮！」剎那間，整間石室金光四溢，如水紋波濤，漫漫清揚。輕輕轉動起來，清脆鈴音如在心間作響，聲聲漣漪，不絕如縷。
所有人驚愕，時間彷彿停在了那一瞬，只一瞬，所有人神情恍惚，如墜夢境，身若浮舟。
燕小安面頰異樣潮紅，猛地一戳不遠處的徐懷道，徐懷道立時驚醒，右手一抖，一道青光而出，卻不向敵人，而是角落。
角落裡是一堆石粉。刮出來的石粉。
剎時，狂風驟起，白塵漫天。
「啊，咳。」一片血霧，在白塵里格外醒目。
如琴弦迸斷，打破琉璃，鈴聲驟止。
「啊！」一聲怒吼，所有人清醒，燕小安卻已經迷濛不清，頭痛欲裂，體若針刺，一縷一縷的血不斷地流淌。
他只看見蒼白劍光，在一片白霧紛紛中，更是蒼白。
然後他大概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道他對面的人是如何那堅決地迎上了那一劍，又如何被那一道蒼白的劍光掃飛。
自己的身體隨著拉扯已經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此刻他竟忽然想起了數次被自己拉扯過的小灰。
感覺四周顫了一下，徐懷道左手提著張小鼎，右手提著燕小安已經衝破石壁，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