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絕處逢生心念漸成
「阿弦——」在那蒼鷹利爪下,南冉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那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失去了束縛,拋向空中,隨後沒有意外地墜落湖中。
「不要啊!」
那彎曲的身軀,飄落的頭巾,散亂的青絲還有那脫手的佩劍,像是在張牙舞爪地向著南冉叫喚:替我報仇!
分分明明的仇恨此刻再一次烙印在南冉眼底,還有一種莫名的心悸。一次又一次的斷腸分離,讓本就剛剛找回一點自信的南冉心灰意冷,若不是曾答應過他不在流淚,此刻或許已然潸然淚下。
至於姬武濕潤的瞳孔化作兩滴清淚隨著氣流不見了蹤影,別過頭去儘是愧疚之顏。
望著飛遠的靈力蒼鷹,玄**人意外地嘆了口氣:
「可惜了。」
轉過身,斬靈刀咻的一聲,變成了一縷細煙鑽進了囊袋。捋了捋衣袖,對視了一眼岳陽天。
「那符獸堅持不了多久,該怎麼做不用老身教你吧?」
一眾匪徒俱不敢言,岳陽天心知今日之事自己怕是難善其身,萬萬想不到這船上還有個仙家子弟。這要是讓人傳出去可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可眼前這婆婆也不是個好說話之人。只怪自己沒個金剛鑽硬攬瓷器活。
「婆婆請放心,岳老二自當竭盡全力。」
「明白就好,你我皆無退路。你若膽敢將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半分,老身就讓你變成這船上的腐屍。」
說完,玄**人急急移步,本就病態的膚色,有些氣血翻湧。
待到玄**人走遠,眾人心中舒了口氣,卻依舊愁眉苦展。
「當家的,現在該怎麼辦?」
「還真有仙人啊。」
「廢話,婆婆和剛那小子那手段豈是凡人能做到的。」
「這婆婆要是拍拍屁股走人,遭殃的可是我們。」
「噓,你們不想活啦,背後議論,萬一被聽了去,先取了你們腦袋瓢子。」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就算一百隻蚊子在耳邊翁嗡嗡也沒有讓岳陽天這麼煩躁過。
「夠了,你們只要安吩咐去辦事,其餘的不用你們管,就是天塌下來也有老子扛著。」
此話一出,眾人皆安靜下來,目光都聚焦在眼前的大漢身上。
岳陽天一抹虯髯鬍子,指著之前報信的漢子。
「何干,你帶幾個人把這裡收拾下,湖中的小子撈起來,死要見屍。」
「是,主上。」
「還有這條大船可要看緊了!」
眼看天色不早,說著急急招呼餘下幾人,「你們幾個隨我去追那兩個娃娃。」
與此同時,無主之物的符獸漫無目的地翱翔于山川大地,優美逶迤的山嶺,蜿蜒盤旋,猶如一條正在酣睡的巨龍。俯瞰之下,白雲瀰漫,環觀群峰,雲霧繚繞,一個個山頂探出雲霧處,似朵朵芙蓉出水。那綠樹成蔭的兩山之間夾著雄偉的大瀑布。急弛飛奔的水流直瀉而下,像奔騰咆哮的萬匹野馬破雲而來,又像神話中的仙女披著銀紗,在斜陽的照耀下,光彩奪目。
只是山水如詩如畫,看風景的人卻無心眷戀。
微風吹起了青絲幾縷,暈開了沉默幾分。
「喂,你想好怎麼下去了嗎?」
即便南冉多麼的不想去面對,現實總會把你拉向深淵,等待你的是自己給自己套的枷鎖。若是心緒能像這瀑布水自上而下奔騰到海,若是記憶不會在孤寂時候疼的撕心裂肺,大丈夫又何懼于思念成疾。難道自己就是十足的災星,老天爺,就算是自己上輩子造的孽也不該讓身邊的人償還啊。
「啊——————」這一吼積怨暢消,痛快人世間;這一吼衝上雲霄,驚起一群林中雁。
「幹什麼呢你,你這一吼難道就能下去了嗎?」姬舞捂著耳朵表情無奈,然而話音剛落,蒼青色的玄鷹終於走到了靈力枯竭的盡頭,嘭的一聲碎成了一縷縷靈光消散於天地間。
「啊——」這是一聲清冽而凄厲的女聲,回蕩於林間不絕縷耳。
「快,抓緊我。」
南冉本沉溺在悲痛中,但是阿弦肯用性命給自己二人爭取逃脫的機會,就憑這份情誼,自己也該活下去。借著蒼鷹原有向前的速度,果斷地抓住了姬舞如藕節般的臂膀。一抓一緊間,二人四目相對,抱了個結結實實。
「你……」
「嘭!」二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撞在了崖壁上,懸崖陡峭嶙峋,一路順勢往下滾去。好在絕壁自有非常木,這些絕處逢生的灌木成了南冉二人緩衝的救命稻草。為了避免突出的碎岩划傷,南冉把懷中的女孩摟得更緊了,他實在不想因為自己再去傷害身邊的每一個人了,若是還有以後,定不容他人再犯身邊人。
女孩卻不知其中緣由,欣然接受了這種身死相依的倚靠……
暮色不知不覺就籠罩了整個山林,盤旋了一陣的鳥群也紛紛歸了巢穴,萬物寂靜不見蹤影。
沒過多久,漆黑山林里亮起了一點火光。火光很弱是從附近的岩洞里傳出來的。
「姬姑娘你醒啦,」南冉看到女孩轉醒不由一喜,「來,喝點水。」
「這是在哪兒?」
「姑娘莫慌,大仇未報,老天有眼你我還留著性命。」
姬舞作勢要起來,卻感到渾身無力,繼而左臂傳來噬骨的疼痛。「好疼,我這是怎麼了?」
「姑娘你快別動,」南冉輕巧地放下用葉子盛著的清水,「你肩胛在跌落時受了外傷,外加冬日山間風寒重,恐是染上了風寒。」
「這該如何是好?」姬舞神色有些迷離。
「有我在,你就放心養傷好了,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去想。」
「恩!」
姬舞呢喃地應了一聲,或許是夜已深的緣故,她緊了緊南冉披在其身上的衣裳,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似乎這麼做可以暖和一點或者是安全一些。
「累了就早些休息。」
南冉走到洞口,就近挪了一塊半大的裸岩,稍稍遮了些冬夜的寒風。
「這樣就不冷了些。」南冉拍了拍手,似乎很是滿意,回過頭卻發現女孩已經響起了輕鼾,看來她一定是累了。有些心疼,也有些傷悲。
翌日,燃了一宿的篝火熄了身影,冬日黎明的寒氣一下子鑽進了岩洞中。
「阿嚏——」只穿著一件單薄內褥的少年,因為失去碳火的緣故被早早的凍醒。
小心翼翼地重新燃起了火堆,南冉望著火光中熟睡的少女,不由地想起了孩童時的記憶,那個總黏在自己身後的小女孩如今是不是也長這般大了。想到這兒眼影中再次浮現的是那個古靈精怪的碧月小丫頭,只是望亭樓一役把一切都毀了,唯獨那融入寒玉劍的湛藍色光無法解釋。事後自己也多次觀察過寒玉的變化,只可惜寒玉還是劍刃破了缺口那副模樣。自己不禁懷疑那隻不過是個臆想。
南冉搖了搖頭,不再去觸碰這些令人傷悲的記憶。忽然肚子餓起,這大冬天的,荒郊野外去哪兒找些吃食。又想起少女手臂上的傷口,雖然經過自己簡單的包紮過,若是沒有草藥敷上怕是很容易就會感染。自己早年雖在武學堂跟著郎中學過些處理外傷之術,畢竟當時每日練武拉傷,碰傷之人不在少數,就僅憑郎中一人可忙不過來,因此南冉才有機會學了些岐黃之術。
想到這兒南冉豁然起身,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希望過去了一夜,附近的水源沒能凍結吧。
沒過多久南冉便順著昨日找水的記憶來到附近的溪流邊,幸運的是一夜的嚴寒並沒有讓這條單薄的山澗走向沉寂,仍然自始至終的從高處流向遠方。
「呼——」
呼出一口熱氣,南冉簡單得做了些熱身運動,接著擼起袖子,將解下的布靴置於岸邊。期待接下來能有所收穫,不然不僅僅自己和姬姑娘都得餓肚子,並且沒有食物的攝入,對於受傷的姬舞姑娘來說,在這個冬季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郊野地是致命的。
也許是佔了從小生活在水鄉的便宜,南冉利索在溪澗的石堆中搗鼓。皇天不負有心人,短短的半個時辰就摸索到了幾條因為低溫而行動遲緩的鮰魚。雖然不大,卻也能暫解燃眉之急。這鮰魚如吻錐形,向前顯著地突出。口下位,呈新月形,唇肥厚,眼睛很小。須有四對,身無鱗,背鰭及胸鰭的硬刺后緣有鋸齒,脂鰭肥厚,尾鰭深分叉。體色粉紅,背部稍帶灰色,腹部白色,鰭為灰黑色。
望著手中提著的三條鮰魚,面露喜色。想來姬姑娘可有口福了,不過缺少了些鹽巴和佐料到是可惜了些。
「小東西,你們可真是我南冉的救命恩人啊!」說罷也不給魚兒同不同意的機會,一手提著布靴,一手掛著鮰魚,馬不停歇地往岩洞趕回去……
回到岩洞發現姬姑娘還沒醒來,南冉找了幾根乾淨的樹枝,將簡單處理過的鮰魚插上,專心做起了烤魚小能手。
不一會兒魚香便飄了起來,不僅勾起了南冉肚子里的蛔蟲,熟睡的姑娘也受不住這番誘惑轉醒過來。
「好香啊。」
「姬姑娘,你醒啦」,南冉趕忙放下手中活,輕輕地將她扶起,背靠在石壁上。「你先別動身,小心拉傷傷口,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嗯。」姬舞堂堂楚國三皇子突然感覺有些羞澀,除去之前的偽裝,此刻更多的是真情流露。想到自己還不知道眼前的少年究竟叫何許名字,忍不住試探道。
「你……」
「你——」
沒想到二人同時開口,後續的話語捏在喉嚨里,讓空氣都凝結了半分,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莫名的味道。感覺到了少年直視的目光,姬舞縮了縮雪白玉頸,面頰上或許是因為火光映出點點紅暈。
那種感覺就像觸電般讓人既害怕又忍不住去試探,清晨火光中的女孩多了一點朦朧,從昨日到現在南冉還沒有仔細端詳過眼前的少女。那是一種簡約的美,不施粉黛。清澈明亮的瞳孔上面撇著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薄薄的雙唇因為染恙顯得蒼白柔弱,讓人不禁升起憐惜愛護之心。
「姬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南冉意識到了自己的冒犯,暗罵自己如此糊塗,「姑娘有什麼想說的,小冉聽著便是。」
「噗嗤!」看到眼前的少年像是犯了錯的孩子,姬舞反倒是偷笑出了聲。氣氛一下子活躍過來。
「你笑起來好美!」
「沒個正行,你之前莫不是就是這樣調戲姑娘的。」
「不不不,姬姑娘,你可不要瞎說,我哪會撩女孩子呀,一般不惹怒了她們都謝天謝地了。」南冉可不認為自己這手段,急忙站起身來,手舞足蹈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而姬舞早已「咯咯咯」的笑個不停了。
「好了,我相信你便是了」,至於南冉還在糾結自己會不會撩姑娘這個問題,「還沒請教公子姓甚名誰,日後小女子也好報答公子大恩。」姬舞欲要行禮,好在南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突然嚴肅的姬舞讓南冉有些詫異,忘記了剛剛還在辯解,急忙勸道:「姬姑娘不可,姑娘你是傷病之人怎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若是姑娘願意叫我南冉便是了。」
「你......」
「什麼你你你,我我我的,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你的傷,這樣才能趕著大雪封山前找到人煙才是。」
「南公子說的是,只是我想說是你要抱著我到什麼時候?」
「啊!」南冉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纏著姑娘的腰,你呀你呀幹什麼不好,非要輕薄人家一個弱女子。調整了一下情緒解釋道。「適才我並非有意的。」
「哼」,或許是因為兩人間的熟悉,姬舞也自然流露出一些小女孩的姿態,已然忘了自己曾經是那個如日中天的楚國三皇子。「好像有什麼燒焦了的味道,南冉你聞到了嗎?」
「什麼?」南冉轉念一想,「啊,我的烤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