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疾風寒玉飛刀雁翎
「完了,好不容易尋來的啊」,瞥了一眼偷笑的姬舞,「看來只能將就下了,焦糊的也總比沒有好吧。」望著焦糊的魚肉,二人勉強忍著下了肚,畢竟天寒地凍的,再去追求口腹之慾豈不是真要餓死。
草草得整理了一番,因為心中有事,南冉很想去質問,卻又不敢去面對,內心百感交集,待在一旁坐立不安。
南冉的異狀當然逃不過姬舞的眼睛,很快她便明白了原委。
「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見南冉不答,又道:
「你是想問我和那銀髮女子是什麼關係,然後又害怕知道真相不敢相信吧?」
南冉實在沒想到眼前的女子如此聰慧過人,自己所思所想完全被對方猜到,在她面前特擔心自己是不是赤裸裸的忘穿戴衣裳了,匆匆調整了下心緒。
「姬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這還不容易,都刻在臉上了。」
「哪裡有這麼明顯?」南冉不禁憨笑,「是姑娘你蕙質蘭心罷了。」
「沒想到還是個馬屁精」,姬舞嘆了口氣,神情慢慢陷入了回憶。
這事兒還得從楚國皇室說起,當年高宗皇帝,也就是姬舞的父皇,風流成性三十多歲便已龍氣漸消,不舉了。膝下卻只有二女,兩位公主是沒辦法繼承大統,畢竟這個時代還是屬於男尊女卑的世界。
就在高宗鬱鬱寡歡之時,姬舞的母妃,也就是當時高宗的寵妃—蘭妃此前已經懷孕了。這個消息對於過得行將就木日子的高宗那就是恩賜吧。自此高宗日日吃齋念佛,為得就是祈求上天降生龍子。
後面就和傳聞里一樣嬰兒降生時天顯異象,可惜的是是個女嬰。高宗怒不可遏,當場下令處死了蘭妃。
說到這兒,姬舞話語間多了些哽咽,「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這個時候只有沉默,才是給予她繼續說下去最好的勇氣吧。
就在高宗馬上要摔死這個女嬰時,有個人出現了,她只是大喊了一句,就讓高宗徹底冷靜了下來:「陛下,你若是棄了此子,便是亡了天下!」
懸崖勒馬,高宗幡然醒悟,下令誅殺了在場給蘭妃接生的所有參與者,當然那個懇請的女官卻逃過一劫。自此女嬰的身份變成了龍子,而且是伴隨著瑞兆所生,在世人眼中必是一代天驕!
至於那個女官搖身一變成了三皇子的乳娘。
「難道?」
「沒錯,那個女官就是昨日的銀髮女子!」
南冉雖然已有了些猜測,但是親耳聽到還是十分動容。
「怎麼會?姬姑娘,你真的是三皇子,是那個女嬰,而不是三皇子的妹妹?」
「是的,三皇子的妹妹不過是子虛烏有的事,早在當年,父皇就不能人道了。」
「姬姑娘,我不管你是不是三皇子,既然你已經隱瞞了,為何還要告訴我?」南冉神情有些激動,畢竟這事搭上得是阿弦的命啊。
「或許是因為」,姬舞莫名的鼻頭一酸,「你以後會知道的。」
「三皇子殿下不說,在下自然不敢勉強。那為何這位乳娘反倒回來堵截你,還有為何會有一身邪惡的手段,這總該相告吧?」
「你」,感覺得到南冉對自己的冷淡,就像小孩子賭氣一般,這讓姬舞特別的苦澀,但很快她就釋然了,「這個自然,大概十年前吧,乳娘不知犯了什麼錯,獲了個截舌之罪,被扔去亂墳崗做了守屍人。估計有些人沒想到她能活著回來吧。」
說到這兒她自嘲地笑了起來,「做了十幾年的男兒身,卻守不住這一草一木。」
「她是來報仇的!」
「冤有頭債有主,你還沒有說清楚她為何要找你報仇,我南冉絕不能讓阿弦就這樣枉死了!」
忽然,南冉就像泄了氣的氣球無精打采,想到當日面對幾具腐屍,尚且握不住手中劍,又談何說報仇。何況自己竟然只知道了個阿弦的姓名,對於其他的一無所知。唯一能猜測到的阿弦應該認識仙女姐姐,只是自己又該如何去尋找呢。一個都不了解的少年願意為了自己犧牲性命,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望著南冉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姬舞也猜到了幾分。想要去安慰一下,卻發現自己又算什麼呢,若不是自己的牽連,又何苦會害了本該與世無爭的少年郎。
兩個人,一個自責自己的懦弱無能,一個愧疚自己的自私欺瞞。就這樣誰也沒有心思去詢問或者解釋。只留下北風嗚咽,消散了最後一點信念。
「啊~~~~」
南冉不顧一切地衝出了岩洞,仰天長嘯,寒玉劍也被他扔在了地上。他真的不想再去考慮是非對錯,他不敢去做抉擇,他怨恨自己的無能。這時候要是留仙叔叔在就好了。
想到這裡,忽然間那些所有離開自己的人都一一出現在了眼前,他們紛紛招著手企圖要把自己帶入深淵——那是一個掙脫不開的囚籠。
罪惡與恐懼籠罩在南冉心頭,一點點地侵蝕著年少輕狂的心!
姬舞畢竟染了風寒,用另外一隻沒有受傷的纖纖玉手艱難地摸著岩壁跟了出來。看著少年跪在冷風中無依無靠,突然悲從心底來,自己何嘗不是日日受著生離死別的煎熬。
她拼著一口毅力,快步走到了跪伏的少年身邊,沒有意外地癱倒在地,發出了一聲惹人愛憐的呻吟。
「你……」
「是我對不起你的朋友,對不起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南冉本能的要去攙扶,卻被她打斷了。
「姬姑娘,你這是何苦,你我本不相識,要怪就怪我自己學了點皮毛恃才傲物,沒點真本事守不了身邊人。」
「你錯了,這不是你的錯,你的朋友是為了救你我而死」,姬舞強行自己爬了起來,濕潤的眸子映出眼前人,「就和我的父皇,我的姐姐一樣,用生命換來我的一線生機。他們為得的不是什麼,而是你我就是他們想要守護一生的信念,你活下去就是他們想看到的,如果你選擇自暴自棄,那還有誰能夠證明他們存在的意義,百年後你又該如何去面對他們?」
「我……」
「聽話,你不是一個人,他們都在天上看著你我,會保護著你,會讓你強大起來——」「咳咳咳~」忽然姬舞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整個人再次趴倒在地上。
「姬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南冉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拖住她的素手,用手背試了試其螓首,好燙!
「我沒事,不用你別管我。」姬舞掙扎著想要再次掙脫。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天寒地凍的,南冉心知再這樣拖下去,姬姑娘的病情一旦加重,便是無期。看來不能再這樣將就下去,得馬上離開。
驀然間,他一把抱緊了女孩,沒有說話。一剎那草木皆兵,沒有時間給姬舞反應,睜大的瞳孔里充滿了獃滯。良久,傾聽著溫暖胸腔里心臟的節奏,嗚咽的北風好像也不這麼冷了。
「把什麼都放在心底,從今以後就我們兩個好好活下去。」不知什麼時候天空泛起了雪花,絨白色的小點粘在衣肩上,怎麼也不見融去。
「我們馬上走!」
「嗯——」女孩淺淺地哼出鼻音。
兩人還沒來得及動身,忽然間附近林間便先傳來了喝聲,隨後窸窸窣窣地踩碎枯枝落葉的聲響越來越近。
「他們在那兒,快,別讓人給跑了。」
「什麼人?」
回答他的是一群凶神惡煞的匪賊圍堵上來。
「嘿,當家的,這倆小娃娃還真有閑情雅緻,都這般境地了還曉得談情說愛。」匪賊群眾有一鼠眉漢子調笑道。
眾大漢聞之,皆哈哈大笑,而此前搜尋的疲憊顧慮一掃而空,既然人找到了哥幾個也好交差了。
至於南冉二人自然又羞又怒,和著被潑皮無賴揭穿了事實一般。剛想發作反駁,只見後頭一人走上前來,赫然是虯髯大漢岳陽天。
「你懂個屁,」別看岳陽天長著一副大老粗模樣,其實也是個精明的主,要不然在這個混亂的清河郡也沒個出頭之日,更別說還能在這大清河上混得風生水起。
罵了屬下一句,岳陽天才把視線投向場中,見兩人被眾人圍堵雖有緊蹙卻也不露畏懼,想起昨日一幕,暗嘆後生可畏。
「小子,別說我岳陽天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今兒就給你次機會,若是能夠碰到了某的衣角,某就給你們走!」
「二當家的,萬萬不可!」那鼠目漢子跳出來欲要阻止。
「周白,嗯?」岳陽天眸子一斜,臉上的疤痕隨著肌肉橫起甚是駭人,周白自然知道其性子硬生生將話憋回肚子里。
虯髯大漢出來的那一刻,南冉已經明白了這伙匪賊就是昨日殺害阿弦的幫凶,畢竟岳陽天那條蠻橫的刀疤還是特別醒目的。此刻心中不禁皆是後悔,若不是自己心不堅志不強,怕也不會這麼早被發現,看來怕是真的難逃此劫了。轉念一想,自己豈能如此妄自菲薄,困獸猶鬥,不試一試的話既對不起那些需要自己的親人,也對不住自己得承諾。
「欺人太甚!」
當下再不猶豫,在眾人還沒能反應過來拾起地上寒玉劍,便欺身襲向岳陽天,正應了擒賊先擒王的老話。
「小心!」姬舞雖頭疼欲裂,無力無神,卻依然咬牙堅持不讓自己昏過去。
「好個信馬由韁的小子!」岳陽天喝退了想要一擁而上的屬下,也不含糊,抽出配刀相迎。
「擋!」
刀劍相交一陣火花,可想而知其中力道幾何。
一刀之後岳陽天心知自己大意了,大鬍子底下滿臉詫異,還好眾人瞧見得是南冉「噔噔噔」後退了幾步,老臉不由一紅。
南冉心中甚是訝異,自己的快劍竟然輕易的被擋下了,想當初和葛大哥比試的時候明顯遊刃有餘,想不到這粗獷大漢藏著一身武藝,竟連名門子弟也稍顯不如。想到這兒,既然一劍不成,便再接一劍,兩劍不行,便十劍百劍。
「呼呼呼——」
伴隨著尖銳的破空聲,劍光所至,劍影即退,施展的鶴影迷蹤身法,彷彿影子跟不上劍勢,快若閃電。
面對如此凌厲的攻勢,虯髯大漢屏住氣單手舞刀,短短的二尺7寸雁翎刀,仿若雙截棍,在周身形成一陣刀影。沒想到此刀竟有一段鐵鏈鏈接在刀柄之上,從而虎兕出於柙,鋒芒畢露。
南冉劍勢再猛,身法再快,也穿不透岳陽天舞刀形成的刀陣。
不消片刻,南冉便力不從心,無功而退。
「可惡!」
遂不敢大意,眼瞅著大漢想要尋找其破綻。
「喝,毫無章法,」岳陽天收了手中鐵鏈,一抹臉上刀疤,看著甚是可惡,「小子,就這點本事可帶不走這小姑娘!」
「你……」沒想到自己的太乙玄門劍和身法竟拿對方毫無辦法,思考之下,自己唯有一招一式可用,只可惜自從在望亭樓使用過一次后,此後也有琢磨,但就是沒辦法施展出來,雖懷疑和那日藍色光芒有關,卻也無法驗證。
該怎麼辦!
「看來到此為止了,某甚是失望,」岳陽天握刀的手一轉,那柄纖細的利刃嗡嗡一鳴,順勢歸於腰間的刀鞘,而裸露在外的鎖鏈發出清脆的聲音。「都抓起來吧。」
南冉焦慮萬分,目光自然而然被金屬聲吸引。望著大漢觸及膝蓋的衣擺,隨著寒風鼓動,猛然回憶起其從始至終竟然沒有移動過下盤,好可怕的定力,好沒道理!
原來如此,南冉不由心生一計。
「你莫小瞧了我!」南冉寒玉劍一橫,齜牙裂目。四下匪賊俱不敢向前,眾人當然明白自己幾斤幾兩。
「哦~,氣勢到不錯,有什麼本事都使出來,某可沒空陪你過家家!」
南冉咧嘴一笑,「只怕你不敢接我的劍!」隨即寒玉直指前庭。
「呔,狂妄!」岳陽天怒意橫生,雖有意摸摸少年底細,畢竟昨日那少年可是仙門子弟,保不齊眼前的也是,卻也受不了其如此狂妄無知,當下決定教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