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禮賢下士(一)

第八章 禮賢下士(一)

歲月悠悠,尚不及憶「當年」,「現在」就又成為「過去」。

幾代人匆匆謝世,幾代人又蜂擁登台,人該活得多麼累?

魏昭王駕崩,無忌的哥哥魏圉即位則為魏安釐王.

安釐王即位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安置弟弟無忌與辛環。

無忌和辛環剛下山回國,因為還太年輕,無所作為,怎麼安置呢?

安釐王與相國魏齊商量,最後決定把信陵地區封給無忌和辛環。按當時的習俗,無忌和辛環就都被人稱為「信陵君」。

一復一日,無忌已漸漸長大,雖還不算太成熟,可也有了一定知名度,因為他辦事常常出人意料。

魏都大梁的東大街上,聳立著雄偉高大的信陵府,其規模僅次於王宮。

安釐王疼愛弟弟,只要能讓無忌舒服滿意,花多少錢也不在乎。

這一天,信陵府前特別熱鬧。

大門上懸燈挂彩,樂隊拚命地擊鼓、敲鑼、吹喇叭,反覆演奏最熱烈、極歡快的《迎賓曲》。

高高的台階兩旁,則排列著一輛接一輛的車馬。

「車如流水馬如龍」只能形容來赴宴的「貴賓」們數量之多,還不能包括那些「步行」的;

因為有不少坐不起車的窮人們也是公子的朋友。

從府門前鋪起的紅氈,越過門檻,一直進了二門,爬上大堂,這可是接待最高級貴賓的規格啊!

堂上的首腦和「貴賓」席還都空著,據說是公子親自駕車去迎接客人了。

我的媽呀!這位受到公子招待的,會是個什麼樣的大人物啊?

這的確是值得成為坐在兩旁廊下那些「陪客」們交頭接耳、紛紛議論的中心話題:

「大王駕到?」

「他們弟兄天天見面,沒有重大原因,大王從不下臨,便是來,也不用這麼大的排場。」

「連對王都不用的禮格,更不能是相國吧?」

「公子跟相國交情不深,大概不會給他這麼大的面子!」

「晉鄙將軍?他倆可是『忘年交』哇!」

「你眼神兒真不濟!沒看見將軍在堂上嗎?」

「除了他們,朝中還有誰夠得『貴賓』呢?」

「要不就是國外來的!」

「虧你還在禮賓司混飯吃!哪位大國重要人物來訪你不知道?再說,也用不著公子親自去接啊!除非是孟嘗君或平原君。」

「凈瞎猜!據我所知,這二位都沒來!」

「那您說是誰?」

「廢話!我要知道還問你?」

有的人是閑聊,有的還真動了腦子,但無論怎樣猜測分析,這位神秘的「貴賓」始終是個解不出的「迷」。

「嗨,別猜了。能被公子尊為貴客的,肯定是個頂尖級的大人物!」

眼看日將中午,主客還都不見蹤影。

「陪客」都知道公子請客一向是飯菜豐盛、美酒管夠,還不拘小節,可以放開肚皮裝滿。

所以有的人連早飯都沒吃,等的時間長了,難免腸鳴如雷,咕咕哀叫。

但是,再「不拘小節」也不能在信陵府里瞎跑亂竄。

只得朝著大門,一齊伸長脖子,忍著胃裡痙攣的酸痛,望眼欲穿地等待:

「公子啊!你人在哪裡?車在何方?」

此時,信陵公子正駕著馬車,緩緩的駛在大街上。

車中坐著一個鬚髮皆白的瘦老頭,車後跟著一隊騎兵。

連國王也沒坐過信陵君駕的車,老頭似乎滿意,舒舒服服地斜靠著車壁打瞌睡。

這樣的速度太慢了!

連戰馬們都有些不耐煩,此起彼伏地用「咴兒」「咴兒」的叫聲來發泄自己的不滿。

甚至還不時揚起前蹄,致使騎兵不得不用力勒緊馬嚼,以「勸」它們安定。

領隊的辛環,深陷的小眼中噴出怒火,不時回身向弟兄們做手勢,示意要把老頭從車裡揪出摔到地上;

弟兄們則擠眉弄眼豎大拇指,對他的「勇敢」表示讚賞和支持。

說實話,辛環和衛士們早就把這個老傢伙恨透了——

並非因為他貧賤,而是由於他的傲慢令人難忍!

吃過早飯,公子就自駕軟車,帶他們來到東門旁的老頭家。

那是城門邊貼著城牆而建的兩間草房和一個半荒蕪的小園。

公子不讓他們叫門,自己柔聲細語地問屋內:

「侯老先生在家嗎?」

足有一枝香的功夫老傢伙才咳嗽幾聲,慢騰騰地開門迎出。

他還算客氣,卻毫無熱情,只把公子請入,辛環和衛士們則被冷落在大街上。

小夥子們無聊,就拿辛環開心:

「我們無所謂,可您是頭兒哇,公子的師弟!入宮連大王都賜座,他憑什麼連屋都不讓進?」

辛環沒吱聲,心裡不痛快。

因為屋子狹小,裡面說話,外邊聽得很清:

公子一再邀請「老先生」到府中赴宴,老傢伙卻推三阻四,一再拒絕。

前後的言來語去,都被辛環他們聽去;

衛士們雖是對「老傢伙」嗤之以鼻,但暗含之意,也嗔怪公子低三下四。

辛環更上火了,對於公子的「低三下四」,他比別人知道的更多:

從一個多月前,公子就多次派人送來厚禮相請,自己也幾次穿便服來拜訪;

但老傢伙既不收禮,也不見面,竟讓公子吃「閉門羹」!

這次請進屋,還是給了好大面子!

信陵公子何許人也?魏國的第二號人物!

不但國內的公卿權貴要恭恭敬敬,連各國君王對他也是彬彬有禮、非常器重。

而辛環最敬佩的還是無忌哥哥的慷慨仗義、豪邁直爽,不僅對自己,和兄弟們也是親近和藹,從不擺架子。

你這老傢伙!有什麼了不起?竟敢輕視我哥哥?

最後,大概是公子那足以「感天地、動鬼神」的誠心誠意,終於勸得老頭答應了。

梳洗打扮,又用了一個時辰才大搖大擺地登車。

他毫不客氣地坐到正位上,聽任大王的親弟弟親自執鞭,給他駕車,連句謙遜話都不說。

如此大的臭架子,讓已看慣了大小官員向公子磕頭行禮的辛環,又怎能不更加惱恨?

弟兄們又熱又累,口乾舌燥地陪了小半天,總算踏上歸途,雖然慢點兒,終有到家的希望;

所以「比劃」歸比劃,並沒真動手。

誰知老傢伙又添麻煩!

走到一個路口,竟告訴公子:

「拐個彎兒到市場上去看個朋友。」

於是一行車馬,又轉向大市場。

這裡是大梁城中人煙最稠密地區。

從買、賣萬物,到耍把戲、唱小曲、酒肆、飯攤、澡堂子,幹什麼的都有,什麼人都來,其熱鬧程度可想而知。

儘管人們見到公子,出於尊敬紛紛讓路,但公子竟親自為人駕車,這是罕見的新聞。

為了好奇,也想一睹公子之丰采,千百相傳,眾人又從四面八方擁擠過來。

公子又從不許驅人讓路,只得邊勸邊行,那車走得就比蝸牛還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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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陵君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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