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兵營風雲
牛ròu管飽。
端著木頭碗,看著碗里的大塊牛ròu,香噴噴的牛ròu湯上面漂著油花,李桂芝禁不住落下淚來。她的肚子里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點油水滋潤啦,記得上次吃到牛ròu,還是幾年前在港島九龍塘家中,她媽媽做的牛腩荷葉粥,如今都忘記什麼滋味了。
往事依稀浮現,不由淚水漣漣!
噙著淚水,桂芝抓起一塊牛ròu放到zui里,哇塞,簡直就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人間美味!那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震撼,湧現出一種登高望盡天涯路的歡暢,就像媽媽用溫暖的手在輕輕撫摸,讓她的心靈獲得極大的慰藉。
心理深處不由得升騰起一種難以遏制的YuWang,她要不顧一切用儘力氣大聲吶喊出來——為什麼我就不能吃到這麼可口的美味?為什麼我的命運如此凄慘?被人拐,被人賣,被人侮辱,難道這就是命運的歸宿?我要離開這個地方,我要脫離這種困境,我要高枕軟卧、飲食無憂、受人尊重!
但是……孤身一人飄泊在這虛無縹緲的異域空間,港島九龍塘溫暖的家已經成了永遠的幻境,在這年代久遠的大商帝國根本無處可去,想活出個人樣來,想錦衣玉食,受人尊重,是那樣的困難曲折遙不可及。在這裡,她就是一個豬狗不如的奴隸,一灘人人可踩的臭狗屎。
「不,我不相信!有朝一日,倘若掌權在手,君臨天下,也讓天下人看看我的手段!」李桂芝抬起頭來,望著遠處天邊的白雲,淚眼朦朧中,彷彿又恢復了在港島地產公司意氣風發擔任總經理的榮光,不過,那僅僅是一霎那——
「快去倒馬桶!」
耳畔一聲斷喝,將她從迷茫中驚醒,今天的牛ròu大餐太過豐盛啦,女兵們那習慣了蜀黍的肚子完全不適應大塊牛ròu美味的衝擊,紛紛拉稀拉的直不起腰來,天還沒黑,牆邊那十幾個馬桶就滿得要溢出來。酈大姑的好姐妹莒二姐一會兒泄了兩次,桶內濁物濺了一腚,捂著肚子劈拉著腿站起來,kù子還沒顧上提,就大聲呵斥李桂芝趕緊去倒馬桶。
看桂芝迷迷糊糊有些猶豫,莒二姐的幾個跟班都非常氣憤的連罵帶踢,表達不滿:
「大桂子,這麼懶,一點不長眼色。」
「還不趕緊,非要讓二姐削你啊!」
「啪」的一聲脆響,莒二姐一手提拉著kù子衝到桂芝面前,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臉上:「你這個SaoHuo,快去倒馬桶!」
見莒二姐動手了,小丫頭丹鳳罵罵咧咧氣憤填膺地走過來,朝著桂芝的屁.股踢了兩腳:「那天姐妹們都跟隨酈大姑莒二姐奮勇殺敵,你一直躲在後頭摸魚,是不是?我早就注意你啦,貪生怕死的老SaoHuo!快去,不去再扇你!」揚手作勢又要打。
與犬戎戰鬥時,丹鳳和李桂芝都是一直躲在隊伍後面渾水摸魚,為了防止大桂子指證自己,丹鳳先下手為強,先給桂芝一個下馬威。又有幾個女兵湊熱鬧過來踢李桂芝的屁.股,她們也是新來乍到的,被指定負責輪流倒馬桶,既然大桂子成了眾人取笑的對象,如此在眾人面前教訓她一下方能顯示自己和酈大姑莒二姐一條心,同時也公開宣示自己已是能夠欺負別人的老江湖啦,可不要輕易招惹我吆。
桂芝被打的眼冒金星,腮幫子腫了起來,唯唯諾諾站起身,在大家的鬨笑聲中彎腰提起馬桶,搖搖晃晃走出宿舍的柵欄木門,來到後院的糞坑邊上,翻轉木桶,「噗嗤噗嗤」,唉,這大塊牛ròu生成的五穀循環之物,味太重,一陣風吹過,五臟六腑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
酈大姑本名酈姑,被人稱大姑是尊敬的意思,她和莒二姐一樣,都是身負多起命案的殺人逃犯,被官府或仇家追殺,走投無路后投奔到這裡避難。冀州侯蘇護名震天下,女兵營是大小姐蘇妲己的嫡系,在這裡一方面衣食無憂,另外,成了蘇護的家丁后,官府和仇家也不會貿然來惹事。
女兵營裡面藏龍卧虎,不知隱藏了多少奇人異士、悍匪大盜。酈大姑已經在這裡待了多年,因為打仗不要命頗受林姽嫿蘇妲己器重,被任命為宿舍舍監。女兵宿舍就像一座監獄,酈大姑就是「牢頭」「獄霸」,她籠絡了一幫手下,一言九鼎,橫.行霸道,在這裡她就是天王老子,誰也管不著。
待得時間長一點的都見識過她們的手段,對這些人來說,生命,如同草芥,可以因為一點瑣事輕易殺人,也可以為了一點利益替人賣命。死個人算什麼?酈大姑曾經公開宣稱過:「在女兵營,死個人就像碾死個蒼蠅,我讓誰死就得死!」
不久前來過一個不知底細的女賊,功夫極高,見酈大姑橫.行霸道,出於義憤施展拳腳打了她一頓,結果半夜裡,那女賊在睡夢中被蒙住頭捆起來,抬到後院活埋了。小丫頭丹鳳有個情同手足的好姐妹,因為瑣事得罪了她們,半夜裡失蹤了,丹鳳偷偷去後院的樹林里查看,有土層新翻動過的痕迹……她知道,好姐妹也已經被埋在地下了。
近一年來,因為各種原因得罪了酈大姑而失蹤的,不下10人,在女兵營這是個公開的秘密。冀州府的管家蘇甲清楚這種事,曾經勸酈大姑注意手段別太狠,如果讓蘇護知道了不好交代,一旦引起眾怒恐怕不好收拾啦。
在襲擊犬戎大營的戰鬥中,酈大姑一馬當先,領著十幾個人率先衝到了犬戎中軍營帳附近,正舉著大斧酣戰時,「嗖」的一聲,肩膀上中了一支從背後射來的冷箭。
大姑皮糙ròu厚,根本不放在心上,戰鬥結束后,自己反手抓住箭桿,一用勁,把鮮血淋漓的箭頭拔了出來,打眼一看,這支箭的樣式有些面熟,應該是女兵營弓箭隊的器械。當時也沒細想,隨手把箭一扔,在莒二姐等的攙扶下回到侯府後院宿舍,請來軍醫包紮醫治,流了點血,沒有大礙。這幾天,傷口已經逐漸癒合,她沒有出去,天天躺在鋪上想心事。
兩個瘦弱的小丫頭一邊一個給她按摩大腿,莒二姐躺在旁邊說話湊趣。
「我中的那支箭是侯爺府的自己人射的。」酈大姑說。
莒二姐是梅山人,乾瘦,心狠,為了一點芝麻小事殺了不少人,被仇家追殺無處可去,才跑到冀州府找個吃飯活命的地方。一聽這話,立馬跳起來說;「不會吧,不想活啦,誰這麼大膽,竟敢在背後放冷箭射大姑?!」
「拔出那支箭時,我注意到箭翎樣式是侯爺府的弓箭,犬戎的箭不是那樣的。」
酈大姑被人暗害,這問題可是相當嚴重,消息立刻傳遍了女兵營。
「誰?她有幾個腦袋?妄想謀害我們最敬重的大姑,休想!」
「酈大姑帶領我們殺敵,照顧我們活命,就是我們的親娘,誰敢暗算她,堅決不答應!」
一時,女兵宿舍內外議論紛紛,人們慷慨激昂的明確表達出對酈大姑的敬仰和忠心,絕對不摻一點雜念。
儘管那支冷箭已經丟失,沒有實際證據,但是大姑還能說假話嗎?她的幾個親信已經展開拉網式調查,對所有女兵一個一個的過堂。調查重點在弓箭隊。經過對全體人員嚴密的審訊,疑點集中到了小丫頭丹鳳身上。
弓箭隊的其他人都能準確說出衝擊犬戎大營時,自己在那個位置,和誰一起戰鬥,射死射傷了多少敵人,有些甚至精確到剩下了幾支箭,繳獲了什麼戰利品,並且相互都能找到人證。但是丹鳳一直說不清楚她究竟在幹什麼,也沒有任何人證,因為當時她一直躲在後面,根本就沒和大家一起衝鋒。
她唯一的人證是李桂芝,而桂芝只能證明她倆一起渾水摸魚,根本就沒有參加戰鬥,這個證人不提更好。「我證明,這個賤貨小丫頭一直跟在酈大姑後面,最有可能朝大姑射箭!」一個頭髮黏連渾身臭烘烘的女兵站了出來,眾人一看,是莒二姐的遠房親戚莒泥鰍。
好了,人證有啦,酈大姑看到的箭是物證,如今人證物證齊全,兇手已經找到,丹鳳一個勁地賭誓喊冤,沒人管她,當即被捆了起來。
晚上,女兵宿舍內,一片靜穆,只有瑟瑟的風聲。小丫頭丹鳳兩隻手被吊在柵欄門上,光著腳腳尖著地,身上被藤條抽的血ròu模糊,麻布衣服已經破爛成布條。
「說吧,那支箭是不是你射的?為什麼要暗害酈大姑?」莒二姐手持藤條,站在一邊,藤條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丹鳳的眼睛腫成一條縫,滿是血水的zui里咕嚕了幾句,實際她說什麼都不重要啦,沒有人會去仔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