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如果余婕妤不是真的只有一口氣了,李謫是很想破口罵她一句蠢貨的。但看看病榻上那個病得已經不成人形的女人,他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傳旨,冊封皇三子為吳王。」
皇三子李冶在乳母教導下磕頭謝恩。
李謫看他一眼,然後交代讓人陪著他在這裡守著余婕妤。對這個兒子,他的打算是等余婕妤落氣,就遣他去封地。由他指派的人照看長大。這是絕了他奪儲的希望,也是保全他的性命。
交代完了,他就回到乾元殿。
杜生生在他入宮以前,就奉命去調查朝內,還有各地有異動的官員去了。而蔣敏,目前被人看押在坤泰殿里。
段康、羅懷秋、雲霽的傷已然都處理好了。林酮在雲霽身側噓寒問暖的。而段康聽說她失血比較多,早讓采郁去給她端參湯去了。
林酮小聲在雲霽耳邊問:「兄弟,你怎麼不早些把那令牌拿出來?」
雲霽知道他問的是怎麼調兵的時候不拿出來。
「皇上沒授權我可以拿著那個調兵。」這是實話,李謫給雲霽的時候說的是讓她方便出入宮門。不過,她沒拿出來倒不是因為這個。拿那個出來調兵,形同矯詔,她去搬兵其實已經是做過了。當時太后只是把一枚小小的令牌偷偷塞給身後的她而已,什麼都沒有說。
到時候太后如果要陰她怎麼辦?
她把林酮一起拉下水,有責任大家一起扛。
林酮當然不敢怪她,他這條命還是小方給救回來的。喂血給他喝,他才能除了副將,帶兵進宮。當然,從肖俊跟著皇帝一起進殿就知道皇帝其實早有安排了,如果副將帶人進城怕是連城門都進不來。可是,如果皇帝秋後算賬,發現時他林酮掉了鏈子,他就算已經被毒死了也會害怕的。他還有家人啊,皇帝御下的手段可是極其殘酷的。所以,無論如何,小方是他的救命恩人,這一點絕不摻水。
而小方說的理由,他也絕對相信。皇帝沒授權你敢亂說?全家老小都活膩了不成。不過,林酮還是隱隱為小方擔憂著。既然皇帝事先的計劃沒告訴小方,那他這麼做也是自作主張了。在皇帝沒有授權的情況下,她自作主張調動京郊的兵馬,這個,有功也是過。
因為,沒有皇帝能容忍自己的手下對別人言聽計從。他這個權衡之後點兵馬進宮的大將有過,功過雖然不能相抵,但也比小方好些。
林酮除了為自己擔心,更多的是替小方擔心著。和林酮同樣想法的還有甘昭和,他也是看著雲霽長大的,尤其方相在世時待自己還算不錯。
雲霽倒不擔心,不是說她認為自己是特殊的,覺得李謫不會為這個事責罰她。在李謫那裡,沒有下不為例,只有懲前毖後。否則,他怎麼震懾他們這些牛鬼蛇神。
不管怎樣,罪不至死就是了。她當時覺得太后是挖了個坑給她,此刻倒是慶幸有這麼一回事。
不過這兩人都沒過肖俊好臉。肖俊也冤枉,計劃是皇帝定的,本來沒這麼早發動的。可是昨夜臨時接到命令,自己能做什麼。不過是按照指令,讓自己擔任乖乖被換走,不做任何反抗。他也沒機會通知他們不是。
可是,很顯然,他是被孤立的那個。他只好看看厚道的羅懷秋,結果那小子在補眠,睜著大大的眼睛,發出輕輕的打呼聲。這種四肢發達,大腦不大肯用的傢伙,他恥於和他為伍。
段康,人家大總管是皇帝的貼心豆瓣,其他人都覺得他什麼都不說才是正常的。
其實,林酮和雲霽不理肖俊,也只不過是鬧鬧脾氣而已。憑什麼你知道我們不知道哇?不過也摘掉,肖俊哪敢透露半分。
只不過,兩人現在同病相憐,自然比平時跟親密些。
段康則是參湯一來,立即指使采郁把林酮擠到旁邊去。皇帝的女人你靠那麼近,想來跟我作伴啊?
林酮被乾元殿漂亮的掌班女官客氣請到一邊,要親手喂小方吃藥。
小方趕緊蹦起來,「自己來、自己來。」
鑒於羅懷秋在呼呼大睡,段康也不去管他。這個傢伙皮糙肉厚的,本來就是不好厚此薄彼才給他端了一碗上來,不喝拉倒。他自己則是一點皮外傷,自覺不用喝這個。要喝他也不會大刺刺的在乾元殿喝。
雲霽也是知道這個太優待了,於是拿叫踹醒羅懷秋。
羅懷秋迷濛醒來,接到小傢伙給的指令,「端起碗,喝!」他幾大口喝完,然後把碗一扔,睜著眼睛繼續睡。
雲霽拿腳接住,這麼金貴的東西,你就亂扔。
采郁笑著過來拾起,用口型道聲謝。這個要少了一個,就配不成一套了。她昨夜也被皇后的人看管著,就差反綁雙手了。但今早這裡的談話顯然不宜讓別的宮女來守著。
「段總管,你是怎麼傷著的?」雲霽慰問段康。
段康嘆口氣,「武功沒練到家。」
段康的功夫是給李謫當陪練練出來,為了不當人形沙包,他可是努力的很。這一點,同在端王府中的幾人都是知道的。不過想想,能讓皇帝暫時失蹤了一會兒,當然是高手中的高手,那段康受傷也就不意外了。
段康想了想,昨天的事皇帝不會瞞著幾人,不如趁著這個空檔說了,也省得他們一頭霧水。便把昨晚的事一一說明。
雲霽聽說他們是在季園過的夜,眉挑了挑。那個地方不會是雲相金屋藏嬌的地方吧,而且說不定是她娘住過的,說起來倒是同她有莫大的關係。
不過容不得她再多想,因為李謫已經進來了。
幾人齊齊下拜,李謫坐到主位上,「都起來。」
段康和采郁有志一同的出去把風。
昨夜發生的事,李謫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所以他沒再提昨晚,而是把這幾個得力手下集中在一起,講了以後。
羅懷秋聽到杜生生驚鴻一現之後又消失了,眼裡一黯。
該說的都說完了,各自回去,只有雲霽和林酮被留下來。
實則太后也沒想到雲霽能搬到那麼多兵回來,能有端王府的五百人她已經很欣慰了。她一覺醒來,想了下,如果昨夜逼宮的是雲霽,我命休矣。不過,她是不會去做討人厭的人的,她都能想到的事,別人想不到?
她只叫人拿了銅鏡過來,好好看昨夜自己一夜未眠,是不是又出條皺紋來了。
而李謫把林酮和雲霽留了下來,只是一言不發的喝茶。
這個,是相當有壓力的。
林酮想著昨夜喝的血,打算把事往自己身上攬。抬起頭來,「皇上......」
李謫雲淡風輕的看他一眼,他打好的腹稿就不敢出口了。是,誰知道自己身邊沒有皇上的人,昨夜大帳里是只有他跟小方,可是帳外呢?他大包大攬,說不定反而是害了小方跟自己。
皇帝肯定不想被欺騙,跟不樂見手下的人團結過了頭。或者說,忠於別人比忠於皇帝還多。
「要說什麼?」
「事急從權,所以屬下接到方校尉報訊的時候,雖然沒有調兵的令牌,屬下還是點兵進宮了。」
規矩造出來不是被破壞的,這一次是為了這樣的原因,那麼下一次就有可能是為了那樣的原因。所以,破壞規矩的人,都必須受到懲罰。
「聽說你們是拿著令牌進的宮門?」
「是。」
李謫瞟了跪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雲霽一眼。
「還有呢?」
還有?
在軍中有笑面閻羅之稱的林酮,冷汗從脖子沿著脊柱留下,在皇帝平靜的注視下,他把自己貪戀美色,違反軍紀把一個女子留在自己大帳中,險些誤了大事的事一併交代了。
這種事情,其實誰都可能看,端看有沒有誤事而已。沒誤事,老大是不會特地問你的。
「嗯,朕記得你的獨子滿周歲了,襲封正四品武職。下去吧!」
封妻蔭子,是林酮也是很多人從軍的一大動力。只是,得了賞卻沒有受罰,這讓林酮不安。
「不滿意?」李謫輕聲問。
方才說完下一步的安排,他自然是論功行賞了。只是把這裡兩人留到最後而已。
林酮只有謝恩,看皇帝真的不懲罰,又看到旁邊跪著的小方,皇帝不是要他一個人擔著吧。那無論如何自己是過意不去的。
「皇上,臣...」
「滾出去,罰俸一年外帶一百軍棍。」李謫怒道。
「是。」林酮安心了,小方你好自為之,哥哥幫不到你什麼了。
李謫看著林酮的背影消失在殿門處,指指椅子示意雲霽坐。然後他問:「你昨晚做什麼去了?」聲音輕的像羽毛一樣。
雲霽知道他已經都知道了,她也不想隱瞞,「我見葉驚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