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雲霽把衣服撩起讓李謫看,「哪,沒有。」

「沒有?」李謫的眼掃向榻上睡著的可人,「那你說這是我們的女兒。」

我幾時說過這是『我們的』?

「是我一個人的,跟旁人沒有關係。」

李謫的眼落在可人身上,心頭其實也沒底。的確長得有點像他。但是,如果是何立德的女兒,長得像他其實也說得過去,畢竟二人是中表之親。

「你說是就是吧,我給她一個封號就是。」反正是女兒,不是兒子。當皇帝的人,兒子絕不能亂認,認個女兒還是無妨的。如果是何立德的,他總不能不管了,就拿來作誘餌就是。

雲霽對他的想法心知肚明,當下也不做聲。

李謫看她半晌,又看看床榻上的可人,「交給嬤嬤照顧吧。」

雲霽點頭,「臣擅自離朝,雖然是被西陵人擄走,但事後不歸,請皇上責罰。」

段康把熟睡的可人抱了出去,心頭也在嘀咕:這到底是公主還是何家餘孽啊?

李謫則看著跪地的雲霽,他在雲霽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以雲霽的性子,維護何立德的女兒,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也有一半可能是他的。

「朕已昭告天下,蘭陵將軍已經在火中喪生了。」

這個雲霽當然知道,還有文人作賦說,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太后駕到——」

李謫蹙眉,這個時候跑來做什麼?八成他娘也在嘀咕到底是李家還是何家的孩子吧。

他出來巡視,半路知道有遍尋不獲的何家老三的下落,於是催促快馬加鞭過來。他娘慢了一步,現在緊趕慢趕的也趕到了。多半是聽說尋到了雲霽和一個小女孩,所以忍不住大晚上的跑來吧。

「起來吧!」

雲霽心頭一松,太後來了,可人的安全又多一份保障。不過,即便面對太后,她也不會吐實。虛虛實實,可不能說實在了。

何未央本來跟隨鑾駕出巡,半路發現兒子的馬車裡早空了,而且還少了不少人。自己倒是被留下來做了金蟬脫殼的那個殼了。她思忖一番,這兩年母子關係改善良多,就算是要提前走應該也會說一聲。他不告而別,肯定是怕自己發現什麼端倪。

當即找了負責她安全的侍衛長逼問,竟然給她套出話來,皇帝的確是發現了什麼人的行蹤,然後半路離去。

她直覺這事恐怕跟何家有關係,於是一路追了來。結果一來,問明白了來龍去脈,心頭也疑惑到底是孫女還是侄孫女。於是顧不上舟車勞頓,急急的就趕來。

跟著前來的還有蕭三通,他聽說方叔沒死,還有了女兒,當即喜得兩眼放光。

何未央也顧不得他,就讓他跟在身後一起過來了。半路碰到段康抱著個孩子,那小孩子在他懷裡掙扎,還抓得他臉上兩道血痕,他又不敢放手,一時有些狼狽。

「壞人!壞人放開我!爹爹!」可人醒過來,發現是個沒鬍子的不認識的人抱著自己,當即開始手足亂動。

李謫跨步出來,聽到那聲『爹爹』,轉身看向雲霽,「叫你?」

「是,臣既當爹又當娘。」

李謫眼裡要噴出火來,既當爹又當娘,你置我於何地。段康看到太后,趕緊停下腳步,這小丫頭爪子好利。

「奴才見過太后!」

何未央停下腳步,看看他懷裡的娃娃,然後伸手接過,「你叫什麼?

可人還在張亞捂住,忽然見到換了個很可親的婆婆抱著自己,手在半空停下,看到雲霽從屋裡出來,心頭一下子就踏實了,然後脆生生的說:「婆婆,我叫可人。」

「兒臣參見母后!」

「罪臣參見太后!」

眼看太后抱著可人過來,李謫和雲霽都向他行禮。

蕭三通給皇帝行禮,然後繼續笑眯眯看著太后懷裡的可人。真好看啊,好有活力啊!

可人看到他那副看到糕點一樣的眼神,朝他哼哼兩聲,伸手指著雲霽,「婆婆,我要到爹爹那裡去!」

何未央的額角抽了兩下,雲霽是爹,難怪自己兒子一臉鐵青。

「進去說吧!」

何未央抱著可人進去,這個可是自己的血親。蕭三通就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心頭樂得直冒泡泡。蘭陵將軍喪訊他哭得打嗝,總想著自己訂好的老婆也沒了。

李謫蹙眉,「有什麼好說的?」大晚上的,趕了路也不知道去歇著。李謫現在迫切渴望碰觸雲霽,可太後偏不知趣。

何未央看著他,心道我怎麼就生出這麼個一點不知情識趣的兒子。有些方面連蕭三通那個小小子都不如。瞧那小傢伙,還知道殷勤的問可人渴不渴,喝水嗎,要不要吃糕點什麼的。雖然小姑娘理都不理,他依然笑得像一朵花。據說這小子還向小方的女兒提過親呢。

「方將軍,你先帶孩子回屋吧。」

「是,謝太后。」雲霽飛快謝恩,然後抱上可人就走。

李謫的嘴張了張,結果何未央在身後拽他,他滿腹疑惑,也就忍住了。反正已經找到了,來日方長。

雲霽本來以為還要經過一番周折才能脫身,她可實在是不想和李謫再有任何牽扯了。出去叫住段康,「段總管,好久不見,給找個住處吧。」

段康看著她笑顏如花的模樣,然後叫來小太監給她安置了一個住處,當然,就在這正殿旁邊。

看著雲霽的背影和趴在她肩頭的小娃兒,這一晃就二十年了啊。當年的雲霽也就這個抓他的小丫頭這般大小。

雲霽給可人脫衣睡下,再次叮囑,「記得,跟誰都別說家裡的事。」

小丫頭點頭,咬著手指說:「想回家。」

「回不去了,先住下吧。」

小丫頭滾進她懷裡,她哄著睡了。起了去聽聽太后說什麼的念頭,看看小丫頭,還是作罷。李謫沒弄清楚到底是不是之前,肯定是不會下毒手的,怕誤傷了自己的種。但是,保不齊他叫人把小丫頭藏起來威脅自己,還是要時時在眼皮底下才能放心。

何未央拉住李謫,的確是有話要跟他說。

「幹什麼?」李謫不客氣的跟他娘低吼。他們之間一向與普通的母慈子孝不一樣。

「你是我兒子么你?」

蕭三通早讓太后叫人抱出去了,就剩下這兩母子在正殿站著。

「什麼意思?」李謫問。

「想我何未央,怎麼說也當得冰雪聰明四個字吧。你的父皇,也是至情至性,不吝於表達的人。你怎麼就長成了這個德行?」

「我怎麼了?」李謫不悅的問。

何未央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搖搖頭,「你這是在愛人嗎?愛人是你這個愛法啊?難怪把人愛得放一把大火,逃到天邊去。」

李謫的臉有些扭曲,這是他心底最介意的事。他覺得自己是捧出一片真心,結果卻被雲霽踐踏。可聽太后的話,好像不是這個樣子。

「是我的問題?」他遲疑的問。

何未央摸摸額頭,「不是你的問題,難道是我的問題啊。你見過你父皇這麼待我么?就知道欺負人家。以前以為是個小男孩,怕你痴迷不悔,我也就什麼都沒說,由得你們折騰。可人家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啊。你一直以來就那麼對讓人家,不跑的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李謫的臉脹得通紅,「我沒你說得這麼不堪。」

「這些話除了為娘誰還肯對你講,誰還敢對你講?良藥苦口,就這麼幾句都聽不進去,你還想抱得美人歸,你?」

李謫一直悶不吭聲的,然後聽到他娘說了這幾句就準備走了,「母后,你這就要走了?」

何未央回頭,「你都要當祖父的人,還要為娘的教你不成?對人家好一點,不要搞得小霽一看到你就恨不得飛天遁地的。」

李謫蹙眉,剛才雲霽跟李凜說話,也說到要當祖父之類的話,言下之意像是嫌棄他老了。還有,她跟李凜一直都有說有笑的,使喚李凜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李凜也甘願被使喚。結果一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太後走了,李謫在裡頭悶坐了半日,然後把段康叫進去,「你覺得,我對她好么?」

段康一愣,「嗯?」

「小霽。」李謫加重聲音。

「好,再好沒有了。」段康不帶猶豫的說。

「哪裡好?」

「您收養她,不然她早凍死了。您手把手的教她功夫,除了她,您還教過誰啊......」段康噼里啪啦說了一堆,可是李謫只是煩躁的說:「滾出去!」

段康立馬消音滾了。

李謫看著合上的殿門,還真的只有他娘敢說。或者還有雲霽那兩個爹,其他,沒了。他也問錯人了,段康是絕不會說他對雲霽不好的。

李謫貓著腰蹲在雲霽的屋檐上,看她抱著孩子睡覺。看了好一會兒,才回正殿躺下。

雲霽卻是一直等到他走了,才睜開眼,半夜三更的,出來嚇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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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照彩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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