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晚宴開始了,雲霽與太后一左一右的伴在李謫身旁出席。隔得太遠,旁人也只看得到端帝身旁一個輕紗覆面的女子,通身上下,只餘一雙妙目在外。
李謫覺得雲霽的手摸了過來,找到他的手,他心頭一動,面上不露聲色。雖然是心頭一盪,但知道她此時絕不會有跟他風花雪月的心,十成十是發現了什麼要告訴自己。於是一邊留意著下邊,一邊留心她寫了什麼。
兩人都是寬袍大袖,上身根本看不出動作。連同坐一處的太后都沒能注意到。太后的注意力在自己身邊的可人身上。
雲霽在李謫手心寫了四個字『是樂非喜』,寫完要抽回手,被李謫一把握住。這裡雖然離臣下的位置高且遠,但是目標也很突出,太大的動作就會引起臣下的注意,即使他們不敢直視,但肯定會留意到。所以雲霽也不能把手硬抽回來,只能任李謫握著。
握著就握著吧,還拿大拇指在她腕上輕輕畫圈。
雲霽把視線轉到宇文單樂那邊,這個老對手,居然冒了他那無能兄長的名混到西陵來了。按說,雙生兄弟又模仿的好,旁人是發現不了的。但是,人這輩子最熟悉你的就是你的對手。
雲霽把宇文單樂認了出來,宇文單樂也把雲霽認了出來。兩人心下都是大驚。甚至雲霽還是從宇文單樂看到自己眼睛登時一愣的反應中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李謫心頭也很驚,宇文單喜是以叛逃西陵的名義過來的,因為身份特殊,他才出面招待。沒想到是冒牌貨。好,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他拍拍手,場上換了一隻歌舞。
雲霽輕輕『呀』了一聲,「《飛天舞》?」
李謫側頭看她,「你認得?」
「聽說過。」
「好好看看吧,剛排出來,就拿宇文單樂試試效果。」
步步殺機,宇文單樂自然不會看不出來,猝不及防踢翻桌子起身,「小白鳥,人家說你的官位是陪皇帝睡出來的,老子本來不信的。你現在扮女人都肯,你不是打算扮一輩子在宮裡陪皇帝吧。那不成妖怪了?」
「宇文老匹夫,你是本將軍的手下敗將,你貶低本將軍,不是貶低你自己么。你把雙生兄長弄去替你坐監,你頂他身份叛逃。臭名聲他背,好處你得,這生意做得。」
宇文單樂沒有回話,這個飛天舞陣很是厲害,讓他無暇答話。
「這個舞陣很厲害啊!」雲霽旁觀,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李謫『嘿嘿』笑了兩聲,「專門對付高手的。」
這個高手,應該也包括自己吧。雲霽看可人在太后懷裡伏著,睜大了眼看場中的打鬥。想了想,她們還是呆在這裡最安全,自己跟李謫都在。如果現在安排她們避出去,反而有可能在半路被人截住做人質。她總覺得宇文單樂絕對有後手,不會這麼輕易就到炎夏來了。
何未央很警覺的抱著可人,招呼蕭三通躲到李謫背後去了。李凜則指揮人將殿內的人團團圍住,不讓外走一人。
最後竟然是宇文單樂自己放棄了抵抗,束手就縛。
李謫的手捏了捏,揮手讓人帶下去,當上賓款待。
雲霽想了一下,明白了。現在抓住宇文單樂其實根本是一個燙手山芋。但是又不能不抓他,因為裝作沒認出來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是不太可行的。宇文單樂也是一隻老狐狸,不會這麼輕易就被麻痹,到時候讓他呆的久了還指不定出什麼事呢。從前的爭鬥不說,今日他束手就縛,炎夏若是殺他,肯定引起西陵軍民的同仇敵愾。
活著的宇文單樂,他家國主不一定能容得下,但死了的宇文單樂可以作為號召民心的一面旗幟。炎夏和西陵對峙多年,其實兩國都有些疲了,邊民更是有些不堪其擾。
李謫此來,也有親自修好之意。畢竟國與國之間只存在永久的利益,而沒有永久的敵人或者是朋友。
宇文單樂是偷偷來的,西陵人並不知道他潛入炎夏的事。到時候西陵國主說是派他過來共商國是,卻被炎夏扣押甚至殺害,就給了他一個絕佳的挑起民憤的借口。而曾經權傾西陵的王叔這樣死了,西陵國主想必也很樂見。還會把他捧到神壇上去供著。
「唉,現在怎麼辦?好吃好喝的供著,然後給送回去?」想想真是有點不甘心。
「不然怎樣,你出個主意?不過,我可不會給他送回去,萬一路上出啥事又賴上我們。叫他們自己來接人。」
「嗯。」是,路上出問題,不得不防。
太后把兩個孩子攬到身邊,「你們先商量著,孩子就先跟著哀家吧。」
李謫看著雲霽笑,「交給太后你再放心不過了吧。」
「有勞太后!」
按例出了這樣的大事,皇帝是要召幾個心腹商量的。雲霽一向也是與會的,這一次自然不會例外。
「皇上,容臣去換一身衣服。」
「不必了,這樣就挺好。」李謫不同意。
眾人都不知該怎樣對待現在的雲霽,見她按從前的位置站了下來,也只好點頭就當打招呼了。
李謫看她一進門就溜到下面去了,想了想說:「這次宇文單喜叛逃到炎夏,朕心頭有疑,所以讓方將軍委屈一下扮作宮妃出場,之前的種種諸如找到小公主之類的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因為方將軍可以說是炎夏最熟悉宇文單樂的人。果然不負朕望,將宇文老賊認了出來。」這一回就如你的意吧,來日方長,咱們慢慢磨。先把你弄回去再說別的。
下頭羅懷秋點頭,「哇,小方,那你犧牲有點大哦。人家說對手是最熟悉對方的,你包成這樣宇文老賊也是一言把你認了出來。」
眾人這才釋然,看她一副很彆扭的樣子,都嘆氣,可惜皇帝在這裡啊,不然一定要扯下小方的面紗看看。這小子當年就美得有幾分男女莫辯的樣子,這一穿女裝,肯定比真的女人還要美吧。唉,下次要想看到這小子穿女裝就不容易了吧。
只有最近參與進來的李凜,忍不住拿眼去看雲霽。心頭也在嘆息看不到雲霽難得一見的女裝扮相是怎樣的。
這次要議的,自然不是怎麼處理宇文單樂這個問題,而是李謫巡邊的真正目的,如何與西陵重新建立邦交。
李謫有更大的宏圖大志,不想為這麼手足之癬浪費太多人力物力財力。
雲霽這兩年在邊關,本來這邊界的事還是算清楚的,但是國與國之間高層的交往她就不清楚了。所以聽得有點雲里霧裡的。
散了之後,李謫同她說,「去書房翻翻諜報處這兩年的記錄,不然之後你什麼都不知道。」
雲霽想想有道理,便跟著李謫去了書房。李謫嘴角一勾,肯跟我走就好。
到了以後,他讓段康把東西都給雲霽搬了出來看,他自己坐在榻上看六百里加急送來的摺子。
「臣能不能帶回去看?」
「你說呢?這些東西能出朕的書房?那小丫頭有太后照看著,沒人敢動,你放一百個心好了。」
雲霽抿抿嘴,也找個地兒坐著看。
李謫看看摺子,一邊不緊不慢的處理著,偶爾還抬頭看看雲霽。只覺心頭湧上一陣滿足。之前他時常幻覺小丫頭就在身邊,如今,她終於回到他身邊了。
還騙他說給他生了個女兒。那個叫可人的十之七八是何立德的閨女,先養著,反正是個女兒,就當給太后找個小玩伴好了。最好是還能把何立德那條漏網之魚找出來。
雲霽能感受到他熱切的目光,最後乾脆心一橫,只當這裡只有自己,安安心心的看諜報處的資料。自己重新回到炎夏的朝堂已經是註定的了。那麼必須要儘快把這些都吸收了。可是,雜七雜八的怎麼這麼多。就不能篩選一下再給自己看沒。臭段康,肯定是故意的。
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東西肯定不多,李謫處理好了,看雲霽還在翻看著,索性抖開書房的被子打算睡覺了。
「不敢打擾皇帝休息,臣改日再來看吧。」雲霽趕緊站起來。她對於在有床的地方跟處理完政事的李謫相處,心頭有點障礙。
「你就在那裡看,順道替朕守夜,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
雲霽見他當真很快就睡著了,站床前看看也沒動靜,便安下心來繼續看。段康這傢伙找給她的,雖然大半是無用的東西,但也有一些很有用的。
李謫開始只是閉目養神,沒想到後來真的睡著了,還睡得挺沉的。雲霽認真的翻看著資料。只有段康在外頭嘿嘿的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