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翌日,雲霽一早起來,就要去肖府。李謫讓采郁給她盛粥添菜。

「去鳳姨那裡還能餓著我了不成。」

「家裡有現成吃的,幹嘛去麻煩外人。」李謫一副喂你吃飽是我責任的樣子。

采郁只覺得古怪,昨天破天荒的出爾反爾,今天一早簡直是眉眼帶笑。她心頭微酸,皇帝外露的情緒很少,而這樣起起伏伏的變化也只會因為眼前這人。

出門在外不用上朝,李謫又叮囑了幾句按時回來的話。

「我知道,你別嘮叨了行不行。」我在乎的人一大半都在這裡,我敢不回來么。

采郁見她這副態度對皇帝說話,皇帝也不惱,居然還是笑眯眯的樣子。這才覺得這就是命。

雲霽出去了,李謫索性跑到太后那裡去。

遠遠看到可人一個人在庭院里走來走去,旁邊跟著幾個宮女、太監。

可人看到那個穿黃衣服的人又來了,想起蕭三通的話,便就地跪下,「皇上萬歲!」

管她是誰家孩子,李謫現在是看到一歲出頭的小女孩就倍感親切,竟然彎腰直接把她抱了起來往裡走。

「可人,你想不想早早晚晚?」

可人不疑有他,反正方叔叮囑不能告訴別人自己不是他女兒,沒說別的,便直接點頭,「想啊。」

「想見她們嗎?」

「想,可想了。」

「什麼早早晚晚啊?」太后從裡頭出來,她聽說兒子來了,急急便迎了出來。沒想到迎面就看見李謫抱著可人笑容可掬的進來。心道:怎麼回事?難道我想岔了。這竟不是侄孫女,而是孫女。

李謫看他老娘一眼,「你孫女。」

「孫女?」太后疑惑的看一眼可人。

「不是她,是何老三身邊的兩個。」

「兩個?」

「雙胞胎啊。」

「啊——」太后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原來雲霽真生了女兒啊,還是兩個。現在跟在小三身邊在。

李謫把可人遞給太后,「說是長得很像朕。」

可人聽到這裡忽然抬頭看著李謫,還伸手摸他的臉,李謫今日看她是無比順眼,就任由她摸著。太后看著覺得她兒子今天純是吃錯藥了。

「你又不是沒有公主,至於這樣么?」

「嘿嘿,能一樣么。」

這個時候可人發表看法,「嗯,皇上你真的長得很像早早晚晚,我才發現呢。」

「是么?那你跟朕說說她們。」說著又把可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何未央看著他,忽然微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李謫的父皇也是這樣偏疼偏愛。

可人捏著自己胖乎乎的手指,「她們啊,長得一模一樣的,還時常一起說一樣的話,特逗。」

李謫便想象了一下兩個長得很像自己的小女娃,一起開口說同樣的話,一起叫他『父皇』的場景。

連太后都想了一下,嗯,雙胞胎啊,應該很好玩才是,可是看這情形,即便找了回來,兒子也是不會放在她身邊的。

「還有呢?」李謫又催著可人再說一些。

可人便說著說著就把早早晚晚干過的淘氣事一件件講了出來,聽得李謫哈哈大笑。叫后一步走出來的蕭三通嚇了一跳,皇上今天怎麼了。如此的和藹可親。甚至對他也是,擺擺手就免了他行禮,還拍拍旁邊的凳子叫他坐。

雖然蕭三通心底把皇帝划倒美人這個範疇,可心底也知道這個美人跟別的美人不太一樣,平日他連多看一眼都不敢的。今天卻大著膽子多看了好幾眼,簡直和煦如春風一般。

可人的話說多了,蕭三通端了杯水遞到她面前讓她好喝。太后就瞅瞅李謫,看到沒有,學著點!

李謫接收到這個眼神信號,看一眼蕭三通,蕭三通頓覺心頭有點毛毛的。這是怎麼了,看我做什麼,我又沒有什麼反常的。

李謫又開始問起可人來,可人怎麼經得住他一問再問的,說著說著就露了馬腳,「嗯,我爹待她們比待我還好,我娘對她們也很好。她們倆可想走出大門去了,可是大人都不讓。方叔隔個幾天就會回來看她們。」

太後知道李謫什麼都知道了,也沒制止可人繼續說下去。倒是一旁的蕭三通聽迷糊了。算了,不關他事,入他耳,不會出他嘴。

這邊絮絮說著,那邊難得清閑的肖俊眼見雲霽又登門了,「你咋又來了?」都知道是我老婆把你帶大的,可是至少明面上這男女有別嘛。

「你吃過了沒有啊?」

雲霽點頭,對肖俊說:「你出去一下。」

肖俊腹誹,大清早的跑到我府上,把我從我老婆身邊趕走,然後你們單獨相處,這像話么?可是看雲霽面色不好,還是出去了。這看著長大的小丫頭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成主子娘娘了,遠遠看到都得磕頭的,還是不要惹她了。好歹她當初還給自己行了個方便嘛。

當初展鳳的的確確是帶著方府一半家產嫁過來的,因為雲霽給兄長是明確說過這事的。不然,那個過繼的方侯如果不同意,展鳳身為方家人也是不能再嫁的。

展鳳看雲霽的樣子,就是有事情發生,所以肖俊一出去趕緊問:「出什麼事了?皇帝又欺負你?」

雲霽伸手比劃,問起小時候身上帶的那塊玉。漠北地處邊關,有不少外族人往來,所以她身上戴一塊西陵特色的玉佩也並無人驚奇。

「哦,那個啊,當初先生交給我保管,還特意叮囑,如果你忘了就不用給你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等著啊,我去拿。」

雲霽拿了玉佩,什麼都沒說,一個人走到護城河邊坐下,慢慢摩挲手上的玉佩。

肖俊怕處什麼事,遠遠的跟在後頭。看她就一個人在河邊不言不語的坐著。到了吃飯的時辰讓人把飯菜給她送去也沒有動。

心道這是出什麼大事了,問展鳳她說她什麼都不知道。他尋思要不要給皇帝報個訊去,就見到微服的皇帝正往這邊來,身後跟了個段公公。

「爺!」

李謫看他一眼,「你回去吧。」

「是。」

李謫慢慢走過去,看一眼沒動過的飯菜,然後在雲霽身邊坐下。他今日把事情原原本本說給太后聽了。

太后嗔他一眼,「人家生氣是應該的,你們這麼做確實太過分了。當日收養人家是為了日後對付人家的親爹,雖然後來因為利益和人親爹結成了聯盟。結果又利用人家上陣殺敵,去殺自己的母族。你還拿何家來舉例子,說什麼孩子隨父。我實話告訴你,何家的事我至今仍在恨你。只是,你是我兒子,小時候又被我錯待,我無法真的去恨你。這回這個心結可大了。」

「可是......」

「還可是。你就不會設身處地為人著想。你想想,如果小三有抱負之心,教早早晚晚武功,還告訴她們,說她們是何家的女兒,你就是他們的滅族仇人,然後讓她們練好武藝來殺你。」

這個假設讓李謫怒火中燒,何立德,他敢!

「你對雲相跟雲霽做的不就是同樣的事情。」

「那、那現在要怎麼辦?」

「好在你跟雲相後來沒有死磕。而雲霽的母親也只是可能是西陵人。即便是,國與家也是不同的。你得讓她自己想明白,她的作為是在衛國,西陵屢犯邊關,炎夏並不是侵略。以殺止殺,以暴制暴。只是,她心底始終還是會有一個心結。要想她接受你,就更難了。」

李謫立時臉色灰白,這才知道了兩個女兒的事,還沒高興過呢。又鬧出新的矛盾來了。

「你這純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一開始把這件事當回事告訴人家,讓人家自己去取捨、判斷,現在不也就沒這回事了。現在讓人家怎麼去想,當然是覺得被你欺騙利用,雙手沾滿了族人的血。其實你對付雲相可能她還能接受一點,因為一早知道你是為這個才收養她的。可是,母親是她心底最溫馨的所在,在被你們逼迫、打壓時肯定都是想著母親才覺得心底有一絲暖意。可是如今,你們讓她覺得自己都不配去想母親。反正雲相已經不在了,這事兒你就自己兜著吧。好像雲相也沒叫她上戰場去殺西陵人,都是你乾的。」

「那事情沒有轉圜餘地了?」李謫之前不覺得這是大問題,他覺得自己是炎夏的皇帝,雲霽也該算是炎夏人,上陣殺敵是分內事,理所應當。可是聽太后這麼一分析,好像她生氣、傷心的確是有道理的,理虧的是自己。

太后說得對,他從來想事情都是只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覺得別人為他做出種種犧牲都是該當的。可是,雲霽好像被他欺負的是太可憐了。

太后還安慰他:「當皇帝的人都這樣,你也不算特別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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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照彩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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