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駕不日起行,但是駱三依然沒有給皇帝他想要的答覆。
雲霽帶兩個女兒到肖府去看展鳳,肖俊出去打點起行的事宜去了。
展鳳看到兩個小姑娘高興的不得了,「唉,原來你真的有女兒了啊。老爺在天之靈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兩小姑娘坐在小凳子上,有小丫鬟給她們剝糖炒栗子。
雲霽看展鳳歡喜的不行,笑著說:「鳳姨,你也才三十,其實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的。」
「說什麼呀你,我這個歲數再懷上,豈不是老蚌得珠了。」
「你管別人怎麼說呢,我幫你找太醫瞧瞧。」
看到小嘴一張一張吃著栗子的早早晚晚,展鳳也有幾分心動的樣子。
「隨緣吧,我給你做好吃的,小姑娘喜歡吃什麼啊?」展鳳蹲下身問早早晚晚。
「婆婆,我們什麼都喜歡吃。」
展鳳一指戳在雲霽額上,「比你好養活。」話是這麼說還是很高興的親自下廚去給雲霽做她最喜歡吃的菜色。
雲霽就挨在廚房門口同她說話。
「我早知道了,你跟他走不到一塊兒。只是,不知道他要怎麼對你。」展鳳有些擔憂。
「我倒不是迫在眉睫的事,他第一個要對付的是不聽話的駱三。」
展鳳差走了廚娘,正色問:「你對何三公子......」
「沒有的事,他只能是至交。」雲霽也正色說。
展鳳嘆口氣,不再說什麼。
飯後,有公主府的下人來請,雲霽也不知道是雲霆找,還是纖羽找。如果是雲霆,恐怕只是想見見她們母女,可如果是纖羽,肯定跟駱三的事有關。
「方將軍,是公主差小的來的。」
展鳳雖然捨不得兩個小人兒,但是想想雲霆是親舅舅,就對雲霽說:「去吧,把孩子也帶去,你是要跟著回京的,那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多。我也要收拾行囊了。」
「好,鳳姨,日後再來看你。太醫的事,我會放在心上的。」
雲霽給展鳳找的太醫就是李謫派到雲府給她調理身體那位,自然是國手,展鳳後來喜得一子,還多虧了這位老先生,這是后話此時不提。
雲霽帶孩子坐上公主府的馬車,是纖羽找她,雲霆上來抱了兩個叫他姐夫的侄女到後頭去玩了。
雲霽去到纖羽的書房,隔著帘子下拜,「臣參見公主千歲。」
「方將軍請起!賜坐。」纖羽的貼身宮女給她搬個錦凳過來。
纖羽把房中伺候的其他人驅退,只留下這個侍女,帘子也攏了起來,說話也方便多了。
「我已經聽夫君說了,原來咱們還有姑嫂這層關係。」纖羽失笑,雲霽知道她是想起了當初哭著鬧著要嫁給自己的往事。
「公主,你找我來是想說你舅舅的事吧?」
纖羽一凜,點頭道:「對,何家只有他了,我也只得這一個舅舅了。可是他就是不肯向皇叔服軟,方將軍你跟舅舅是至交好友,你勸勸他。」
雲霽摸摸鼻子,「太後跟公主沒有勸么?」
纖羽頹然,「勸了,沒有用。」
「既然你們兩位至親相勸都無用,我這個外人說的他能聽得進去么。」
纖羽長長一聲嘆息。
「公主,其實臣一直很佩服您,知道在這樣的環境下如何做才是對自己最好,可是,您的辦法不一定適用於旁人的。」
纖羽的手捏緊,「可是,難道眼睜睜的看皇叔對付舅舅?」
「您跟太后可以試著向皇帝求求情,看能不能……」
「沒有用,如果皇叔肯格外開恩,他就不是皇叔了。」
厄,雲霽無語了。在親人眼底,李謫就是這麼個人。
「公主,您不會想臣去求這個情吧?」雲霽苦著臉說。
這下纖羽倒是笑了,「你去只能起反作用的。」
你知道就好。
纖羽走下來,「小霽,我是想請你必要的時候幫舅舅一把。」
「這話我已經跟駱三說了。」
「多謝你!」
這算不算是能者多勞,旁人有事都會求到你面前來。而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能不管。除非一切倒退回去,否則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就不可能撒手不管。
只是,如此一來,她勢必要引起李謫更大的猜忌來。做這種事的人,一般都不能有善終,除非不是一般人。
雲霆在轉角處的亭子候著她,兩小姑娘在水池邊各執一根魚竿釣他心愛的錦鯉。
「你真的要插手管何家的事?」他蹙著眉對妹子說。
雲霽點頭,「這於我而言,已不是閑事。」
雲霆看了一下纖羽房間所在的位置,不管在京城還是這裡,他們都各有各的房間。他跟公主,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我知道不是因為公主的拜託,可這事的後果你想清楚了么?」
雲霽看一眼胡亂釣魚的女兒,「二哥,你該慶幸我沒有認祖歸宗,不然我闖出來的禍,你不夠收拾。」
雲霆會告訴纖羽實話,也是因為如今她和雲府是一榮俱榮,一一損俱損。
他嘆口氣,「你要做什麼只要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了。實在無處可避之時,老爹還給你留了退路。」
雲霽睜大眼,「什麼後路?」
「等到了那一步,你自然知道。哎哎,你們還真把我的錦鯉釣上來了啊,哎喲!」他說到一半,跑到晚晚身邊,她的釣竿上正提著一隻紅色小金魚。
「我就說沒道理嘛,每日喂得那麼好,居然會咬魚餌。原來是被你的魚線纏住了。」他一邊說一邊好笑的解開被魚線纏得不能動的小魚,放回池中。也不知晚晚是怎麼弄的,居然能把線纏了起來。
晚晚看自己釣到的魚被拋回水裡,不滿的嚷嚷,「湯!」
雲霆笑:「晚上想喝魚湯啊,沒問題,讓管家上街去買一條又大又肥的回來給我們早早晚晚熬魚湯。」
早早一無所獲,憤憤的說:「蒸來吃。」
「好好,一半清蒸,一半燒湯。咱不釣了,玩別的去吧。」雲霆把她們的魚竿拿過去讓小廝收起來,然後帶她們去坐鞦韆。
雲霆一手推一個鞦韆,兩個小丫頭的笑聲傳出去很遠,「唉,如果老爹看到這兩丫頭,還不知得樂成什麼樣。」
雲霽去見太后,把早早晚晚放到她身邊去。太后看著她,欲言又止。
「太后,您要說什麼?」
何家沒有剩一個人,何未央傷心。現在剩下的這一個就是不肯對皇帝妥協,她又發愁。而要把雲霽卷進這件事來,她還是發愁。
「聽說纖羽找過你了。」
「嗯,公主是召見過臣,不過臣做決定在此之前。」
「你們兩個,真的沒別的法子?」何未央眼底滿是慈母的擔心。她虧欠二兒子甚多,眼前這個女孩兒是他的心頭肉,可是自己現在做的事卻是逼他剜去這塊肉。
「嗯,走到今天這步,真的是無可轉圜了。」
「哀家幫你,把後宮那些女人料理了。」太後身子前傾。
雲霽搖頭,「我如果要料理她們,自有自己的手段。」
「人家說慈不掌兵,你的心也忒軟了一些。」太后捧著茶盞說。
雲霽看看外頭跟著蕭三通爬上爬下的女兒,「我總不能殺了李凜的親娘。」可人已經跟著駱三回去了。
還有三天上路,李謫晚間過來過夜,看過兩個女兒到了雲霽房中,「你那個好友,真是油鹽不進。」
這幾日,去勸駱三的說客一撥又一撥,從莫輕崖到魏無衣等,還有太后、纖羽派去的人。
「你不是早料到了么,做到這個地步,不過是要告訴人你已給足了他選擇的時間。」告訴她,告訴太后,也告訴纖羽。
「何家本來就是滅族之罪。」
「早早晚晚要是問你要乾爹乾娘和可人姐姐,你拿什麼給?」
李謫語塞,這件事上,他是欠駱三很大的一個人情,人家幫他照顧老婆孩子,很君子的照顧。
「她們還小,帶她們上京,過個幾年就會忘了這些事這些人。」
「然後,我們就不欠他們什麼了。」雲霽冷然道。
李謫望著她,「那你要我怎麼辦,何家的人就是大赦天下也輪不上的。他不能為我所用,還可能成為隱患,我當然不能留他。」
「他不能為你所用,但他能為天下人所用。這一次的西陵之行,他出力不少。否則早早晚晚能不能順利救出來還是未知之數。我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
「我殺了他全家。」
「他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家,有了很珍惜的家人。他不會為了之前那個已經腐朽的家,只是一味利用他的父親去做刺殺你這個明主的事。皇上不是一向想對何皇后、纖羽公主做出彌補么,放過她們的兄弟、舅舅,這就是最好的彌補。駱三他如今已經做不了什麼危害皇上的事了。如果他日後這麼做,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母後跟纖羽這些天也一直在勸我放過他。我讓他匿名入朝不就是給他一條生路?是他自己不要的。」
「人各有志。」
「我也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放縱欽犯原本已為律法所不容了,他還不領情。」李謫抖開被子,上床躺下,表明他不想就這個話題再談下去,他的決定也不會改變。
雲霽看看床上的身影,他倒是自然無比,夜夜到此。她又不能出去另找地方,只能上去和他背對背的側躺著。
「這麼不想他死?」
雲霽快睡著的時候,聽身後傳來這麼一句。
「於公於私,我都希望他活著。」
「於公?他都不肯效命,如何於公?」
「我說了,他可以為天下人所用。譬如你放他在這裡,如果納真想毀約進攻邊關,他不就是現成的守將。這樣不也是為陛下效命了。」
半日,李謫終於說了一句,「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你比母後跟纖羽厲害的就是,她們只是想以情打動我,而你能恰好說到點子上。」
「你答應放過他?」雲霽聲音有點顫。
「嗯,就按你說的,放在這裡吧。我放他,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
「我並不是一味猜忌,不能容人的人。」言下之意,對駱三都能如此,對你,自然也是。
雲霽還在歡喜,太好了,不用劫法場,不用害怕一路的逃亡連累其他人。忽然身子被翻轉向內,李謫的手伸到她衣帶上,「長夜漫漫不做點什麼實在對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