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拔箭
雪又在飄搖了,鋪天蓋地的,彷彿要把炎國冰封在這個炎煌大陸。風在嘶吼,狂嘯,透著懾人的悚意。
東宮,瑤光殿。
床榻邊,賽華佗看著凌洛肩胛那支已經沒入肌膚的袖箭,臉色特別的凝重。此時袖箭周圍的皮膚已經暗紫發黑,腫的發亮。
這是一種毒性非常強烈的五步蛇毒,凌洛之所以沒有當場死去,是因為她從小就服用不少珍貴藥材,體質算得上百毒不侵,但對這種烈性毒卻沒有辦法。
如何拔出箭,如何解毒,這是最棘手的問題。
君襲墨一直抱著凌洛,想用內力為她護住心脈,但根本無用。他的內力一旦進入她的體內就會逆流,非常危險。
看著她奄奄一息的樣子,他星眸里儘是愧疚。如果他不是故意用花阡陌去刺激她,她可能不會這個樣子。
「賽華佗,怎麼樣?洛兒的脈搏已經很弱了,你想到辦法了嗎?」
他好惶恐,凌洛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了,再中了這有毒的袖箭那無疑於雪上加霜,他好怕,好後悔。
「回皇上,老僕暫時也沒有好的辦法。」賽華佗沉默很久,才挫敗地搖了搖頭,「皇後娘娘的身體本就很弱,這五步蛇之毒如果換了別人早就死了,她還能剩一口氣已經實屬不易了。」
「那怎麼辦?難道洛兒就這樣等死了?你號稱一介聖醫你的醫術呢?朕告訴你,如果救不活洛兒你就陪葬吧。」
君襲墨怒了,賽華佗都沒有辦法,那凌洛還能活嗎?
一旁的銀閃聽到他這樣說頓時嚎了一聲,在床榻邊不斷地走來走去,焦急如焚。後來乾脆跳到床上蜷在凌洛身邊,模樣兒可憐兮兮的。
「皇上,皇後娘娘的身體,本來就已經……」賽華佗為難地看了眼君襲墨,眉峰擰得更緊。
他從來沒遇到這樣的病情,不但中了最邪門的血咒,還有那要命的裂魂蠱,現在又是五步蛇之毒,每一種的是要命的。
「朕不管,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必須要救活她,朕不能沒有她,不能!」
君襲墨害怕了,抱著凌洛不撒手。她就要死了么?才嫁給他不過兩三個月就要死了?說好的花前月下說好的白頭偕老呢?
「嗷嗚,嗷嗚!」
銀閃忽然又站起身沖君襲墨露出了它兇殘的牙齒,如果不是他,它的主人也不會這個樣子,它舉起爪子要打他,但又好像有些怯懦。
春夏秋冬站在根本不敢過來,個個都在抹眼淚。
「嗚嗚嗚,皇上,小主今朝一大早起來去給你送雞湯的,誰知道又氣呼呼的回來來出宮,奴婢該死沒有攔住她,嗚嗚……」秋月哭得止不住抽噎,傷心極了。
「……」君襲墨驚愕地看了她一眼,臉色更加愧疚,「你說洛兒今天去找朕了?」
「恩,小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找你,誰知道……」
「……」
蒼天,我都做了些什麼?
君襲墨想起上午他和花阡陌在御花園中彈琴跳舞,此時腸子都悔青了。他只是想找找存在,只是想看看她還在不在乎他。
但他連續看了兩天的舞她都沒反應,他以為她還惦記著百里南歌。
「救她,你快救她啊!朕不准她死,你聽到沒有?」君襲墨驚恐地看著賽華佗,星眸有些微微泛紅。
他無法想象凌洛沒了他會怎麼樣,他要這天下也是為了她,想讓她成為一個呼風喚雨的女人,可是……她就要死了。
「當務之急是要把這毒箭拔出來,只是這袖箭太深,也不知道箭頭有沒有倒鉤,萬一有倒鉤,那……」
賽華佗沒有說下去,但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很顯然,如果這袖箭有倒鉤的話,強行把毒箭拔出勢必會扯掉一大塊肉的。
「應該沒有!」
君襲墨盯著還剩一小節的箭尾,知道這是一種刺客專用的袖箭。箭頭有倒鉤的袖箭成本太高,所以很多人喜歡在袖箭上淬毒。他不知道凌洛是被誰人所傷,但猜測這箭是沒有倒鉤。
可即便如此,想要把箭拔出來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因為凌洛身體本就虛弱,這一口氣如果提不上來,那人就……
「洛兒,答應我,一定要撐下去好嗎?別離開我,求你了!」他在她耳邊呢喃,想告訴她他有多懊悔,多難過。「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傷心,對不起。我以後都不會了,絕不會了。」
他握住那一小節的箭尾,不敢拔,但必須拔。
「嗷嗚,嗷嗚!」
銀閃緊張地在他身邊低吼,撒開四蹄似乎準備隨時去攻擊他。它的眼眸泛著淚光,透著心疼和惶恐。
「皇上,拔箭吧,老僕已經封住了皇後娘娘的幾個重穴,只要上天垂憐,她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賽華佗很清楚,如果再不拔箭,等那毒氣攻心了,凌洛真的沒法治了。先不說她體內的血咒和蠱毒,但就這毒蛇的毒她就受不了。
君襲墨深吸了一口氣,把所有的力氣凝聚在了掌心,他要用內力把袖箭吸出來。
「洛兒,你一定要撐住!」
他輕輕吻了吻她的眉心,掌心忽然一用力,那袖箭帶著一股噴泉般的黑色血液飛了出來。黑血灑得到處都是,又腥又臭。
「唔!」凌洛嘴裡忽然發出一聲痛吟,緊接著脖子一歪昏死了過去。
賽華佗眼尖手快地飛出幾根銀針準確地扎在了她傷口附近,那銀針的尾部在開始導血,慢慢地把裡面的黑色毒血吸了出來。
君襲墨的臉煞白而驚恐,抱著凌洛的手在哆嗦,跟篩糠似得。
「她怎麼樣?洛兒怎麼樣啊?」
賽華佗咬著唇沒有說話,眉宇間全部是汗水。他在不斷地扎銀子,手裡同時還揉著一團漆黑的膏藥。
寢宮裡的氣氛非常壓抑,誰都不敢大喘氣。
寢宮外,漫天飛舞的雪花越來越大,越來越可怕,就像無形的網,把這皇宮慢慢封鎖。烈風依然未停,捲起那鵝毛般的雪花到處飛竄,詭異而恐懼。
當銀針的尾部出現的血液不再是黑色的時,賽華佗把手中的膏藥敷在了凌洛的箭傷上。他又寫了個方子,遞給了一旁的春花。
「快去太醫館抓藥,小火熬五個時辰,三碗水熬成一碗。」
「是!」
春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君襲墨也把其他三人遣退了。瞧著賽華佗那眉峰緊鎖的樣子,他非常的不輕鬆。
「怎麼樣?洛兒的情況如何?」
「箭傷可能沒大礙,吃了葯把餘毒清理就沒事了。」他有些欲言又止,瞧著君襲墨那一臉惶恐,他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什麼。
「真的沒事了?」
「暫時沒事了。」他糾結地捏了下眉心,遲疑許久,才默默地收拾起了工具。
他實在不知道如何跟君襲墨說了,怕他根本無法承受。所以暫時先瞞著,看看他能不能找到辦法留住凌洛的命。
君襲墨聽得凌洛沒事了,陰霾的臉頓時好了很多,心也慢慢放下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等明天朕把詔書頒布下來,你和嬤嬤就可以進宮來了。你任職太醫館的總管,嬤嬤就在洛兒身邊照顧她好了。」
「老僕遵旨。」
賽華佗拎著藥箱走的時候,還糾結地偷睨了君襲墨一眼。但始終他還是保持了沉默,轉身離開了寢宮。
君襲墨下榻為凌洛找來了衣服,親自給她清理了身上的淤血后,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而後他就靜靜地靠在床邊把她抱在懷中,就那麼痴痴地看著,眼底柔情萬種。
雪一直下,從夜晚到天微明,沒有停過。風歇斯底里地在天地間嘶吼了一夜,直到早間時分才微微消停了一些。
君襲墨一夜未睡,整晚都小心翼翼地看著凌洛,深怕他一閉眼她就沒氣了。他很怕,很惶恐不安。
不一會,春花捧著熬了五個時辰的葯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走得特別輕,深怕不小心打碎了碗。
「皇上,奴婢把葯熬好了。」
「快給朕!」
君襲墨連忙接過葯,拿起勺子輕輕吹涼,才又抱起凌洛,一點點給她喂葯,但是不行,她根本無法喝下去。他愣了,瞧著她唇角慢慢滑下的葯汁心尖尖都是疼的。
好久,他把葯含在自己嘴裡,才有覆上了她的唇瓣,把葯汁一點點地餵了進去,一口,再一口,直到碗里一滴都不剩。
春花在一旁看得淚眼婆娑,可能是感動,也可能是心疼。
「皇上,該上朝了,群臣們已經在大殿上等候了。」門口,王朝來迴轉悠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喊道。
「去告訴他們,朕今天不上朝,讓他們都散了吧。」
「皇上,怕是不去不行啊。丞相和太尉他們已經在開始埋怨了。說這些天接連下大雪,不但封了河,還有很多地方出現了雪災。郡守們送上來不少摺子,不過這不是重點。」
王朝遲疑了一下,瞥了眼春花,沖她擺擺手,她連忙就下去了。他這才朝前走了兩步,又道,「皇上,丞相已經上鉤了,已經和太尉他們聯手想要在朝中攻擊皇上。」
「……已經上鉤了么?」君襲墨遲疑了一下,又探了一下凌洛的呼吸,發現稍微均勻了一些。「去把朝服拿來,給朕著裝。」
「奴才已經拿來了!」
「進來吧!」
君襲墨走到了屏風外,王朝連忙把朝服捧了過來,開始為他寬衣。
「皇上,奴才剛剛偷偷去了金鑾殿瞄了一眼,丞相顯然已經對那包東西深信不疑了,奴才以為這次要扳倒他應該不難。」
「你可瞧清楚他都跟誰聯手了?」
「奴才見他和太尉聊得特別歡,其他的群臣沒有表現太迎合他,大學士倒是在跟他據理力爭,不過顯然壓不住他的氣焰。」
「哼,朕倒是要去看看,他用什麼辦法來對付朕!」君襲墨冷笑道,星眸里頓然射出一股濃烈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