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心傷
皇宮,御書房裡。
手裡拿著奏摺,但君襲墨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心裡很恐慌,彷彿貓爪似得渾身都不對勁。一旁磨墨的王朝見了,連忙沏了杯茶遞了過去。
「皇上,奴才瞧你心神不寧的,要不先休息吧?後天就過年了,你也該歇歇了。」
「噢,後天就過年了?朕還說帶洛兒去外面轉轉呢。」君襲墨收起奏摺,瞥了眼王朝,「你且下去吧,朕隨便走走。」
「皇上,奴才陪你吧?」
「不用,朕想一個人走走。」
君襲墨擺擺手遣退了王朝,剛要離開御書房就瞧見一道銀色影子踉踉蹌蹌地跑了過來,他微微一愣,頓時一個箭步走了出去。
他這才瞧見漫天飛舞的紅色雪花,沸沸揚揚的,詭異得讓人毛骨悚然。
「夜屠,怎麼回事?」
「皇,皇上……」夜屠踉蹌衝過來,還沒跪拜就噴出一口鮮血,擰著眉緩了好久才跪了下去,「屬下有負所託。」
「洛兒?」
「恩,小主去了宮外的攬月山莊,見了小黑天。但屬下被他發現了,所以就……」
看夜屠的樣子傷得並不輕,紅色的雪花站在他身上,他看起來也像個血人一樣。君襲墨望著天際,心裡拔涼拔涼的。
詭異的天象,詭異的人心,這到底是怎麼了?
「起來吧,洛兒去攬月山莊做什麼?」
「屬下並不太清楚,但小主離開的皇宮的時候臉色非常焦急。」
「你的傷如何?」君襲墨走過去拉起夜屠的手探了一下,發現他的氣血在橫衝直撞,這是亂了真氣。「你下去讓妖皇給你療傷吧,朕出去看看。」
「皇上,小主可能也只是認識小黑天而已,並沒有什麼的。」夜屠瞧著君襲墨臉色不對勁,連忙道。
君襲墨冷冷蹙了蹙眉沒有說話,飛身一躍離開了皇宮,御劍直奔攬月山莊。他心裡很怒,怒到了極點。
有什麼事她不好跟他說,需要跟小黑天說的?她明明知道那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並且是要她命的人。
他心裡很難過,他以為他們的感情已經到了堅不可摧的地步,可為何他如此患得患失?
攬月山莊此時寒氣逼人,有一股詭異的黑霧在山莊里蔓延。大雪紛紛,彷彿一層層的鮮血從天空降落,恐怖而陰森。
君襲墨落在房樑上,環視了一眼莊園,才朝黑霧最重的地方沖了過去。那是蓮池,那裡有一個陣法。他人一到,那黑霧就放肆地舞動起來,一層又一層,滾滾而來。
「夜玄,滾出來!」
「君襲墨,你對本尊很不禮貌啊。」夜玄從陣法中走出來,精神非常飽滿。他振臂一揮,四周的黑霧全部被他吸了過去。「你來做什麼?本尊這裡不歡迎你。」
「洛兒呢?」
「不知道。」
「她來找過你。」
君襲墨咬著齒關怒道,雙眸泛著熊熊烈火。他肯定,花阡陌說凌洛跟一個陰柔俊朗的男人在一起,說的就是這傢伙。
「她經常來找本尊啊,這有什麼奇怪的?」夜玄一個飛身而上房梁,涼涼地掃了君襲墨一眼,不屑地笑了笑,「她還為本尊療傷了呢,如果不是她,本尊也不會好得這麼快。」
「找死!」君襲墨已經懶得跟夜玄理論,揮掌就劈出一道烈火朝他襲了過去。
「還想故伎重演,本尊豈會上當!」夜玄一個縱身飛出了很遠,化為一團煙霧蕩漾在半空中,「君襲墨,本尊今朝心情好,不跟你計較。不過你記住,洛兒你是留不住的。不想她灰飛煙滅的話,就把她交給本尊,本尊還可以給她續命,若不然……」
「放肆!」君襲墨怒急地又是一掌劈過去,夜玄自知不能硬碰,又一溜煙地竄了很遠。
「你若不聽本尊的話,一定會後悔的。到時候你江山留不住,美人留不住,你依然是一無所有。」
夜玄說完就消失在夜空,也不跟君襲墨廢話了。反正他如果不正面跟他對戰,他是拿他沒辦法的。
「混賬東西!」
君襲墨冷喝道,滿腹怒火無從發泄。那種恐慌更加的強烈,從背脊源源不斷地滲入,包裹住他已經有些裂痕的心臟。
他很難受!
天空的血紅的雪花彷彿更加密集,一層一層宛如是灑下來似得,他被這紅紅的雪花染成了紅色,像個血人。
寒風很烈,掀起他的衣擺一浪一浪,像招魂似得,給這暗夜添了一縷詭異。
「嗚嗚!」
忽然一聲輕輕的悲鳴傳來,他微微一愣,支起耳朵細聽。這聲音離這裡並不太遠,他躍下房梁,順著小徑走了過去。
「嗚嗚……」
悲鳴生還在繼續,君襲墨聽得越來越清晰,一路走過去時,才瞧見雪地上倒著一個人,人的身邊站著一隻龐大的孤狼,不用猜,這就是凌洛。
他心一顫,連忙飛奔了過去。銀閃頓時雀躍起來,圍著他不斷地低吼悲鳴。
「洛兒!」
凌洛是趴著倒在雪地里的,整個人直挺挺的像一具屍體。君襲墨把她翻過來,卻被她一張沾滿血跡的臉嚇了一跳。
「洛兒,洛兒!」
他惶恐地拍了拍她的臉,沒有溫度。她沒有氣息沒有心跳脈搏也不跳,她死了?
「洛兒!」
他心頭一沉,連忙抱起她躍上了銀閃的背,銀閃一聲嗷叫就朝著皇宮衝起,宛如一道白熾的閃電。
回到瑤光殿,君襲墨小心翼翼把凌洛放在床上,就準備差春花去叫賽華佗,而她恰巧就醒了過來,連忙叫住了他。
「夫君,我沒事,可能是練龜息術的時候太急了點。」她還不想讓君襲墨知道她已經死了,怕他太難過了。
「可是你……」看著凌洛滿臉的血跡,君襲墨根本不相信她在練什麼龜息術,她肯定有事情瞞著他。
「真的,我真的沒事。只是今天下雪好奇怪哦,竟然是紅的。我想洗個澡。」
「洛兒,你可有事瞞著為夫?」他狐疑地看著她的臉,想起了夜屠的話。她為何要去找夜玄?他們倆之間到底有什麼事?
「有些事覺得無關緊要,所以就沒有告訴你。」凌洛遲疑了一下,訕訕笑了笑。
她怎麼能夠告訴他真相,她自己都崩潰了,更何況是他。然而瞧著他那不信任的眼神,她心裡也難受得緊,但她不想解釋。
「是嗎?你的身體到底怎麼回事?」
「我沒事。」
「……」
瞧著凌洛依然不打算說真相,君襲墨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動了動唇瓣還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打住了。
「春花,準備熱水,小主要沐浴。」許久,他才又道,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她不說就算了,只要她還在身邊。
「是!」
「洛兒,後天就過大年了,我派人把鳳厥宮布置了一番,你搬去那邊住吧。鳳厥宮是皇宮最好的宮殿,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這裡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麼要搬過去?」凌洛有些意外。
「你是皇后啊,皇后應該住最好的地方。再說也離我近一些,我想你的時候可以隨時來看看你。」
「那好吧。」
凌洛微微點了點頭,並不是很歡喜。她擔心自己的裂魂蠱會隨時發作,怕會驚動到他。可是瞧著他眼中那落寞,她實在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等過年後,我帶你去千絕山玩玩。」
「恩!」
莫名地感受到君襲墨身上有股無形的距離,凌洛有些悵然若失。他其實對她起疑了,只是他不想傷害她所以一直隱藏而已。
瞧著他絕世卻透著悲戚的臉,她好像告訴他她已經死了,不要對她好了,可她做不到。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行屍走肉多久,夜玄的靈氣能夠支撐多久。她必須為自己準備後事,這絕對是天底下最悲哀的事情。
「小主,熱水備好了,奴婢伺候你沐浴吧?」
「不用,朕在這裡,你下去吧。」君襲墨擺了擺手,讓春花下去了。他寵溺地揉了揉凌洛的髮絲,柔聲道,「我為你沐浴吧?好像很久很久沒有一起沐浴了。」
「……恩!」
凌洛臉一熱,沒有拒絕,羞澀地任憑他脫下她的衣裳。在瞧著她那血紋密布的後背時,他心酸地一把抱住了她。
「對不起洛兒,我沒有用,沒有找到解除血咒的辦法,讓你如此受苦。」
「瞧你說得,我不苦!」凌洛莞爾一笑,低頭走向了浴桶。只是那垂下的眼眸里盛滿了悲戚和痛苦。
她不懂,為何她已經死了還會受那裂魂蠱的苦,難道一定要把她體內的靈魂分裂開來才罷休么?也就是,她真正意義上的死去,靈魂和肉體分裂。
還有多久?
君襲墨走到浴桶邊,撥弄些溫水把她的肌膚打濕,再拿起胰子輕輕地揉搓著。當指尖劃過那些血紋的時候,他心尖尖都是疼的。
凌洛背對著他,所以看不到他微紅的眼圈,他心疼她,可卻對此無能為力。
「洛兒,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傷心難過嗎?」
「當然會啊,你是我夫君嘛。可是,你為什麼要不見?」
凌洛一邊說,一邊撩起水花往身上潑,很愜意。溫水彷彿能驅走她渾身的冰寒,她有種又開始心跳的錯覺。
「就是想看看我在你心裡的位置有多重嘛。」
「很重要,如果你有一天不見了,我一定會滿世界地找你,找到你為止。」
「……傻,我怎麼會不見呢。」他心一震,心頭那如鯁在喉的感覺彷彿少了一些,「如果我有一天真的不見了,肯定是你惹我了。」
「討厭,人家又不是一個惹是生非的人。倒是你啊,可別惹我,小心我忽然間就沒影了。」她故意恐嚇道,卻讓他心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