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怪人

「好了，今天就到這，小霞你跳得不錯。」

關小霞終於能停下來揉揉有點酸痛的腳踝，大家聽到教練說下課，都作鳥獸散去，該換衣服的換衣服，該拿書包的去拿書包，一轉眼，舞蹈室就只剩下兩人。

她調整的很好，剛從一號位換下來就被教練表揚了，教練還以為一直都是隊伍中心的關小霞需要做好幾天的心理建設才能緩過神來，至少需要重新熟悉舞步。

可關小霞跳得比原來還好，就算她跳二號位相當於菲菲身旁的一簇綠葉，那也是最好看的一簇。

「小霞我也覺得你今天超棒！」

一直鬼鬼祟祟趴在窗外的方鈺見教練也走了，一溜煙衝進來，手裡還攥著兩瓶冰涼的礦泉水，她早就摸清舞蹈隊的訓練時間了，快下課的時候去便利店買來，確保水不會被她捂暖。

「謝謝。」關小霞接過水喝了一口，不敢和她講自己昨晚練舞的時候偷偷哭過的事。

當時具體是什麼心境關小霞已經不是很清楚了，她在鏡子前起舞，想著腦子裡菲菲的舞姿，把她們兩人放在一起對比，菲菲是白天鵝她是灰撲撲的天鵝，心裡有點堵堵的，然後眼淚開始嘩啦啦往下流。

最後還被關正明撞個正著，那時候關小霞的感受就只有羞惱，想往他後腦勺來一發記憶消除。

正式演出的時間將近，舞蹈隊下班對關小霞來說只是開始，她會在這裡多跳一個小時，直到天色徹底暗下去。和平時跳得不同，她特地留一個小時，訓練的是一號位的動作。

關小霞覺得她就像個小孩子，執拗的練著不屬於自己的那部分，還特意在菲菲面前跳，好像在說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你們快看看我。

短暫休息過後，菲菲從座位上站起來，熱熱身，也開始跳舞，是二號位的動作。半個月的訓練，舞蹈動作已經變成肌肉記憶，她扭頭，一心二用的盯著關小霞的舞姿看。

她在學習關小霞的動作，即使別人都認為自己跳得比關小霞好看。其實舞蹈哪有什麼最優解，不同的人跳不同的動作，有的地方美，有的地方不美，都是很正常的事。

菲菲能感覺到她偷偷打量自己的視線，自己搶了本來屬於人家的位置，她也很樂意讓關小霞琢磨自己的舞步。這種感覺有些新奇，菲菲從未覺得過在一個人面前跳舞會這樣害羞。

家裡給她請了至少十位舞蹈老師，每位老師都出過一本或好幾本舞蹈的著作，舞種囊括了芭蕾、拉丁、古典、爵士……就連廣場舞她們都跳過。一到考試的時候，她們就在菲菲的面前一字排開，菲菲沐浴著視線獨自在音樂里起舞，一曲已畢，大家輪流發表意見。

芭蕾老師說她一定是跟著爵士舞學壞了，一踮腳就有那種動次打次的味道。

爵士老師則反駁說因為芭蕾佔用了她太多時間，現在一跳爵士，她總有把身體重心放在腳尖的壞習慣。

菲菲還挺喜歡看老師們因為教學時間分配不均爭吵起來，沒人說她跳得不好，她是難得的好苗子，大家都想讓她學多一些。

可那些教師只是觀察她的動作，說她跳得很好，姿勢很標準。舞蹈隊的同學會說她跳得很漂亮，關小霞偶爾會盯著她的臉看。

「轉圈的時候把身體綳成一條直線，讓左腿帶著人轉姿勢就不會走形了。」菲菲突然開口說道。

「啊……哦，我知道。」

關小霞沒想到她會和自己說話，手臂不自然的擺了擺。

雖然同在一支隊伍里，接下來還要一起登台演出，但關小霞沒怎麼和她說過話，她舞跳得很好，其他人都很喜歡她，就關小霞一人對她愛答不理，搞得像是關小霞特地去孤立菲菲似的。

關小霞知道她心裡還慪著口氣，因為不想在舞蹈上輸給她，如果刻意去和菲菲處好關係，就像主動承認敗北一樣。

「等一下。」

關小霞換完衣服準備關燈鎖門的時候，菲菲叫住了她。

「有事嗎？」

身著校服的菲菲在書包里搗鼓了一會：「這是艾德莎親筆簽名的舞鞋，去年參加俄國藝術節拿到的。」

關小霞一頭霧水，望著被遞到手中的那雙鮮紅的舞鞋，它保管的很好，纖塵不染，鞋幫處有一串用油性筆寫下的英文。

好看是好看，但是太邪性了，關小霞可不敢穿著它跳舞。

「……我不要。」關小霞不知道她暗地裡打什麼主意，擺擺手，又把舞鞋塞回菲菲手上。

「因為我搶了你的位置。」菲菲補充道。

「沒關係，沒關係，不用給我送東西啦。」關小霞愣了一下，臉上還是一副避瘟神般的表情。

她還不想因為穿上童話里的紅舞鞋不停的跳舞力竭而亡。

「那，我請你一頓飯吧，不過我應該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菲菲沉吟了一會，沒想到還有人能拒絕一份這麼貴重的禮物，她經常穿著這雙紅鞋子跳舞，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在送人之前，她親手將鞋子裡外洗的乾乾淨淨。

「都說不用了。」

關小霞有些生氣，一個「勝利者」對「失敗者」的補償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嘲笑，她知道自己沒必要對菲菲動怒，可還是忍不住拿兇惡的眼神瞪著她。

「半小時，也只能在食堂吃了吧。」方鈺聳聳肩，這人看起來一點誠意都沒有。

菲菲手裡抓著B5大小的筆記本，裡面密密麻麻記載著她一天的日程，除了練舞還是練舞。

「那我們明天見吧……」菲菲似乎察覺到關小霞有些不開心，便匆匆告別了。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那種除了吃喝拉撒睡全都是跳舞的人嗎？」方鈺問道。

「怎麼沒有？」關小霞的表情顯得很平靜：「我哥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的時間都在打遊戲。」

「那確實是個怪人。」

回想起昨天關正明的行為舉止，方鈺害怕的縮了縮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