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退貨
今天早晨的天氣很好，也許是因為昨天下過一場雨的關係，蓋在天空的灰濛濛的幕布被人揭開，露出裡面水洗藍的顏色，驕陽的光鋪灑到地面上，驅散了雨後的涼意。
「喂，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太陽曬屁股了。」
關正明房間門砰砰響了兩聲，拍門的人等了一會，發現關正明還沒有起床的跡象，從外面擰開把手走進來。
進來的人是關小霞，她叉著腰，臉上帶著十足的不耐煩。
隨著年齡增長開始意識到男女有別後，關小霞就很少進關正明的房間了。
關小霞轉頭隨意的左右瞧著，房間很亂，遊戲的海報和宣傳畫貼滿了整面牆壁，快有一面牆那麼高的書架上放的都是遊戲實體版光碟和黏土模型，她昨天在老闆的店裡見過這樣壯觀的場面。
關正明是個名不虛傳的遊戲狂熱分子，單是他個人的收藏品就足夠再開一家店面了。
「快起床！」
光是湊近了喚醒還不夠，還得關小霞伸手去搖才能把關正明叫起來。
「嗯嗯……到底是誰一直在吵老子，想死嗎？」
關正明眼睛很勉強只睜開一半，嘴裡含混不清的嘟囔卻把關小霞嚇了一跳。
自家老哥雖然很喜歡和她拌嘴，但不會用這種不良的語氣跟她說話。
「我來叫你起床啊……」不知不覺的，關小霞的聲音都低了好幾個分貝。
「噢，是小霞啊。」關正明吧唧嘴，看了她一眼，翻了個身。
又睡死了，關小霞很肯定自己剛才沒把關正明叫醒，就算明天要世界末日，天塌下來，地核爆炸，關正明也不可能那麼親切喊她「小霞」。
平常的關正明遇到這樣的情況只會有兩種反應。
比較溫和的時候他會這麼說：「快點出去，找你小夥伴該哪涼快哪涼快去，一日之計在於晨，所以我要趁天色尚早美美的補一覺。」
比較不耐煩的時候他通常會說：「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女人，我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對你使用佛山無影腳或者日字沖拳了，你最好識相一點自己出去，不要讓我來請！」
關小霞在走進來之前還準備了很多反擊的方法，但是遇到關正明這種前無古人的反應，倒顯得有力無處使了。
「總之你快起來。」
「缺錢了嗎？先玩著吧，等我睡醒再轉給你。」
身子被關小霞強行扳回來了，關正明只能抬頭和她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他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還點了點頭。
關小霞氣的七竅生煙，這傢伙就連半夢半醒的時候都要戲弄她，什麼缺錢了啊，我已經初二了，區區兄長，還想把我當女兒養！
「你這幅熊樣，還好意思去追求那個女僕嗎？這個世界上可沒有女孩會喜歡白天睡覺，晚上通宵打遊戲的男孩！」
關小霞伸手去抓他的頭髮，本來就睡成雞窩的髮型在她的蹂躪下變成了爆炸頭。完事關小霞還意猶未盡的抓了抓拳頭，這顆腦袋手感挺好。
「是啊，沒有女孩會喜歡這樣的我。」關正明像是接收到關鍵詞的機器人，他表情忽然變得認真，開口道。
「所以我來叫你起床了啊，只要保持健康的作息時間，搞好你那些亂糟糟的頭髮和鬍鬚，注意穿搭，夢雨小姐，你也不是沒有機會……」
關小霞的話說到一半，被他的自言自語打斷了：「可是啊，就算這個世界的女孩都不喜歡我，總有妹妹嘛，小霞不會不喜歡我。」
關小霞沉默了好久好久，扶額。
「你沒救了啊……哥哥。」
設定的時間到了，放在床頭的鬧鐘開始響鈴，輕快的音樂刺耳的讓人心生煩躁。
關正明總算願意從床上坐起來了，他乾脆利落的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下關閉鍵，渾身裹挾著果斷的氣勢，讓關小霞一時震驚，無話可說。
「你怎麼又偷偷跑我房間里？」關正明這回是徹底醒了，他盯著床邊的關小霞，一臉古怪。
原來他不記得剛才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啊，關小霞頭更痛了。
「太陽都曬屁股了，我來叫你起床，好歹你也有心儀的女孩了，作息還這麼不規律，將來會活的很辛苦的。」
「原來在你的理解里，早上八點的太陽就能曬到我屁股了是吧？」關正明指著電子鬧鐘上的數字，抗議道。
「如果我現在不進來喊你起來，你又要像平常那樣睡到中午才起。」
「反正我在你面前怎麼都好不了……」關正明頓了頓：「你快出去吧，我換衣服。」
關小霞老臉一紅，從房間一溜煙的跑掉了。
關正明早起是有原因的，他隨手挑了一套除了校服以外能穿出門的便服，穿了鞋，甚至用沾著水的手整理好他四處亂翹的頭髮。
「你要出門嗎？」
客廳里飄著食物的香氣，這次關小霞學乖了，特地買了兩份早飯，是她最喜歡的腸粉加燉湯。
「當然要出門啊。」關正明手裡提著昨天妹妹帶回家的禮品盒：「找他退貨去。」
兩人吃完早餐一塊出門，關小霞偷偷瞥著旁邊的關正明，總覺得最近一直和他待在一塊，會不會沾上那種陰暗的氣息啊……
關小霞胡思亂想著。
「歡迎光臨……」
店鋪一大早就有客人光顧，老闆喜出望外，準備招呼他們，先是看到關正明的臉，他是很開心的，但又看見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關小霞，還有昨天已經賣出去的遊戲，頓感事態不好。
「請問需要些什麼？」
這種時候就輪到他展現自己的厚臉皮了，老闆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露出笑容問道。
「退貨，是你這買的吧。」
「是，昨天這位小姑娘跟我買的，原來是買來送你的啊，哈哈哈。」
塑料袋清清楚楚印著他家店的logo呢，賴賬也沒用，老闆硬著頭皮，繼續笑著回答。
「嗯，我收藏里已經有這款遊戲了，所以要找你退掉。」
關小霞還以為關正明和外人說話會像和方鈺說話那樣顯得畏畏縮縮，沒想到他卻意外的有魄力。
「這怎麼行呢，雖然你已經體驗過這款遊戲了，但好歹是女朋友的一番心意，你這樣當著她的面退回去，不太好吧？」
老闆移開視線，想要把關小霞爭取到一條戰線上，但是關小霞躲在關正明身後，不說話，看都不看他一眼。
「什麼女朋友，這是我妹。」
「噢原來是妹妹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家妹妹人長得漂亮，又聰明，昨天我讓她試著操作手柄，沒想到她掌握的速度快得有點不可思議，而且最重要的是懂得體恤兄長，以現在這個歲數的孩子來說很難得啊。」老闆把放在收銀台的盒子往關正明手邊推了推：「收下吧，妹妹的一份心意呢。」
「你也算我店裡的常客了，可以給你算便宜一點，七折怎麼樣？」
老闆從櫃檯里翻著昨天寫好的收據，詢問關正明的意見。
「你選的還是分期，按照這個利率，你最後還得多付他一百塊服務費。」
關正明臉都黑了，他當著老闆的面撕拉撕拉，物理銷毀了關小霞和老闆簽的分期協議。
「欸？！你這，這是幹嘛呀！」
「既然是送禮，想的肯定是送別人沒有的東西啊，你幹嘛一個人在那裡說歪理，還說的這麼起勁。」
「你這是要砸我的場子啊。」老闆臉上已經帶著怒意了。
「平時你愛怎麼坑其他客人我都無所謂，但你也不能把我，把小霞當冤大頭吧。」
關小霞已經被嚇得快不敢喘氣了，關正明一臉神色如常，說道。
「我們是長期合作關係，以前沒少在你店裡買遊戲，而且以後也會是這樣，翻臉對我們雙方都不好。」關正明說：「我現在是在和你打商量，這遊戲我一定要退，可以少要你一百，就當辛苦費了。」
令人覺得壓抑的沉默持續了一陣子，最終，老闆收斂了自己強硬的態度，嘆了口氣。
「好吧，少收你一百。」
他用手機湊近關正明遞出去的二維碼，給他退了一百六，隨後，關小霞的手機傳來一陣提示音，錢包餘額忽然多了兩百六。
關小霞剛想說不用轉這麼多也可以，關正明伸出手，抓了抓她的腦袋。
「以後不要走這條街了。」
「為什麼？」
「不為啥，要是你和其他人混熟了，我會很難做的。」
沿路很多人注意到了他們，投來異樣的視線，關正明抬頭挺胸，把這些都當成空氣無視掉了。
「下次我不會再去那間店的啦！」關小霞還以為他說的難做是指被奸商坑騙，說話的語氣不由得帶著些委屈：「而且退貨是消費者應有的權利，哪能一下給他拿這麼多辛苦費啊。」
「是啊，要是你覺得買錯東西想要退貨，直接來找我也可以，多少錢買的就多少錢退給你。」關正明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關正明陪著她一路走到這條街道的出口，關小霞還以為他打算和自己一起回家，結果關正明正彎著腰，對著路邊車輛的車窗確認自己的儀容儀錶。
「喲西，很帥，帥德布耀布耀德……」
就在他拽著不知道哪國的口音時，車窗降下，司機大罵一句神經病，揚長而去。
「什麼人啊，沒素質是吧？！」
關正明也不管那人能不能聽見，朝車子離開的方向吼了一聲。
「你先回家吧，我試著能不能約到夢雨小姐。」
說完，關正明手插著褲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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