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但願君心似我心

第十章 但願君心似我心

司馬羈宇沉思了很久,思量之後便下了旨,重整何冠子,既然它名為何冠子,那又何妨來嘉賞天下有功之人,也讓風瑤一起分享他的盛世江山,久而久之,這裡也便成了慶功之所,壽宴也不例外。

何冠子中一律的紅磚青瓦,富麗堂皇,廊回曲折,錯落有致,龍泉青瓷里的銀針白毫慢慢盪開,桌是紫檀木的桌,椅是黃花梨的椅,一整塊白玉雕出來的屏風上山水人物栩栩如生。

此刻的司馬羈宇正歡喜的看著中央的歌舞,歌者歌聲鶯嚦婉轉,舞者,舞姿妖嬈魅惑,看的司馬羈宇也是如痴如醉。

歌曰:「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紅袖善舞,一時水袖高高飄起,身子旋轉,突然耳畔的面紗一盪,落了下來。

額間的青絲一揚,那個扎眼的墨漬也映進了眾人的眼裡,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一驚,青絲緩緩落下,慕雪轉身面向司馬羈宇,微微一笑,紅唇微啟:「臣妾祝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頓時全場死寂一片,鴉雀無聲,德妃也是緊張的手裡冷汗一片,這完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好。」

司馬羈宇緩緩起身,接著便聽到了稀稀落落的掌聲,眾人也開始附和,紛紛起身叫好。

「來,雅兒,坐到朕的身邊。」司馬羈宇大笑著指了指身邊的空處道,知趣的人趕緊添了一張椅子,放在了龍椅一側。

「謝皇上恩典。」慕雪叩拜,盈盈走上了高台,梨渦淺笑的看著司馬羈宇。

司馬羈宇歡喜的遞上了自己的酒樽:「來,潤潤嗓子。」

慕雪素手挽起酒杯,一飲而盡,看的司馬羈宇又是滿懷的歡喜。

眾人看著司馬羈宇滿面的笑容,一顆忐忑的心這才放回了懷裡,之前宮中傳言,說這和順公主乃那汐汀派來的細作,眼下已然是人贓俱獲,他們還看到的墨刑,卻沒有想到今日竟然重獲聖寵。

一時間,眾臣不由得顧慮重重,歷史多少王朝都是葬送在這些妖冶的女人的手裡,暴秦的妲己,烽火戲諸侯周幽王的褒姒。

這些都在告訴他們,紅顏禍水!這從此次攻打汐汀就是個開始。

人群中的司馬浩天的眸子也暗了下去,這就是他們的結局,回天無力!但是就在那面紗落下來的那一刻,她是不是想對他說了些什麼。

來是空言去無蹤。

猛的心裡一個念頭冒出。

雖然他也覺得突兀,但是他還是仔細的回想了她的舞姿,那那曲子雖然是用的李之儀的卜運算元調,但是那身姿卻是——那是隱秋娘的天仙子!

明日也看出些許端倪,慕雪今日表現不同尋常,舞姿曼妙,總想表達著什麼。

「我想再見一個人。」突然明日記起她昨天所說的話,難道這個人就在他們中間,他的目光不由得四處尋覓,但是一觸到司馬羈宇的目光,他立即停了下來,看來司馬羈宇也是有所察覺了,他怕自己在這樣下去,反倒會引起司馬羈宇的猜忌。

慕雪陪著司馬羈宇左一杯右一杯的飲著,一場壽宴也悄悄結束了。

散了宴會,司馬浩天卻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他一直不停地在想,慕雪她到底是想說什麼。

濃烈的夜色里,天空深藍深藍的,天邊似明未明,隱著不盡通明的白,東風驟起,吹動著一旁的楊柳,柳絲搖曳,像是跟那即將離去的黑夜告別著。

不錯,這已是黎明時分,也是最冷的五更天氣,一人一身勁衣徐徐攀上了紫荊宮。

慕雪在房內不停地走動著,像是著急的等著什麼人,來是空言去無蹤,月斜樓上五更鐘。她抬頭望了望緊閉的窗戶,應該快來了吧。

輕輕打開,一雙眼睛怔怔的看了過來。

「進來吧。」

慕雪抑制著心中的激動轉過身去,時至今日她似乎已然無法面對眼前的這個交心。

利落的進了房間,司馬浩天拉下了面紗,卻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房間里一時間寂靜無比,兩人似乎誰都不願打破這平靜,似乎也只是只要這樣見上一面也便心滿意足了。

「春碧。」司馬浩天叫著。

慕雪轉過頭,額間的髮絲輕輕一盪,下面又是一片墨痕:「蕭雨。」

慕雪說著便向著司馬浩天的身邊走去。

忽的司馬浩天心頭一塞,伸手擋住了慕雪的腳步:「錦妃娘娘,請您自重。」

嘩。

突然慕雪的心就像被人狠狠的用針扎了一下一般生疼,請您自重!

在他眼裡,她是否也是一個輕薄的女子,只配帶著那份恥辱苟延殘喘下去,慕雪一怔,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你說什麼?」

我費盡心思只是想要再見你一面,若不是為了你不暴露身份,我又何必如此大費周折。

「娘娘,兒臣是說,娘娘應該謹守自己的本分,以後也不要再見面了,以免日後壞了您的名聲。」司馬浩天後退了一步躬身道。

「呵呵,好,很好,呵呵,你走吧,我也不想在見到你!」慕雪說著憤然轉過了身,兩行清淚緩緩落了下來,直到聽到身後破窗而出的聲音,慕雪才緩緩轉過身來恨恨地道:「好,此生永不相見!」

說著兩行清淚便緩緩地落了下來。她交出來的一顆心,竟然就是這樣被踐踏的,為什麼自己還是天天念著他的好。

天已經放晴了,慵懶的太陽似乎很不情願的從雲彩後面蓮步輕移的走了出來,一直躲在房裡的慕雅也不由得撩起了窗帘向窗外看了看,前些日子收到了明日的回信,說眼下慕雪在北榕一切皆好,不必她掛心,想必那司馬。

她眼帘一垂,想像平日里那樣稱呼著司馬羈宇卻已然叫不出口了,心中只道了一句,你好就好。

「如畫,扶我出去吧。」慕雅突然想出去走走,她因著這場病已經在屋裡呆了將近一個月了,再不出去是不是就要發霉了?

「是。」如畫輕輕走向前去,扶起了慕雅,梳洗打扮一一妥當。

吱呀。

慕雅拉開了,午後的陽光柔柔的映在慕雅的臉上,但是慕雅卻還是覺得刺眼,本能的抬起了手臂遮住了陽光。

如畫見此不禁一陣心疼,慕雅已經是將近一個月時間裡不見天日了,臉色蒼白的已然毫無血色,但是好在這些日子太子只來過一兩次,看到病怏怏的她便也沒有再出什麼難題。

「走,我們去那棵樹下坐坐吧。」慕雅指著猛的一顆梧桐道。

如畫應了聲,便小心翼翼的撫著慕雅走了過去,眼下已經是春分時節了,樹木長得也是十分旺盛,慕雅是想出來晒晒太陽,所以只是撿了邊坐了下去。

她四處看看了,周圍也就是應了這春季才生的茂盛了些,參天的樹木,綠意盎然的枝葉,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的鳥叫蟬鳴的聲音。

鳥啼山俞靜,蟬鳴林更幽。

是不是因為她這裡實在是太過冷清了?

慕雅想到此唇間不禁泛起一絲冷笑,這裡還沒有成為冷宮,最起碼還有鳥啼蟬鳴相伴,慕雅聽著慢慢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這裡安寧。

但是不一會她似乎就這樣睡著了,直到聽到耳邊一陣驚呼,猛然間頸間也一陣涼意。

慕雅驀地睜開了眼,一驚,忽的想要坐起來,雪白的肌膚便觸到了那鋒利的劍刃,劃出一道血痕。

慕雅看去,眼前是一個目光冷冽的男子,一手拿劍指著她,另一隻手卻捂著胸前,眉頭緊鎖,一見之下便知是一個受傷之人。

「不要聲張,進去!」那人看到慕雅並沒有向其他人那樣大呼小叫的似乎很滿意,轉頭看了一眼芳月樓道。

慕雅暗暗皺了皺眉頭,那人的劍鋒便又刺進了一分。

「好。」頸間吃痛,慕雅緩緩起身淡淡地道。

一行人就這樣被那人逼近了房內。

「關上門!」一樣不容商議的口氣,如畫哆嗦著關上了門,但是他還是沒有放人,指著裡間的床榻道:「上去。」

慕雅頓了一會,還是進了裡間,慢慢上了床榻之上,那人也隨著跳了上去。

砰砰兩下挑斷了床幃,長劍刷的又落到慕雅的頸間,向著外面道:「你們什麼都沒看到,否則我就要她的命!」

慕雅聽到外面唯唯諾諾的應著,心中不由得一笑,她還真不知道,她這條命在眾人眼裡還是這般的值錢。

「不許動。」突然劍尖一翻,劍面重重的拍在了慕雅的肩頭,慕雅卻是一陣苦笑,就是出去曬個太陽也能遇上這樣一檔子事,看來以後出門她都得先算算吉凶。

「你不必這麼緊張,他們搜人搜不到這偏僻的角落裡。」慕雅身上一震,但還是強提著精神說。

「不要說話。」那人突然侵近了身子向著慕雅靠了過來,一股子男子氣息也瞬間傳了過來,話語就在耳前,吹著她的耳後痒痒的,那人已經將她抵在了胸前。

床第之間本來就空間狹小。

「砰!砰!砰!」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躁的敲門聲:「有沒有看到有一黑衣人從這裡經過。」

「沒。有。」如畫聲音顫抖著道。

慕雅一聽卻心道,完了。

她這聲音明顯就出賣了她,果然那人又緊緊的握住了長劍,抵到了她的喉間,但是他們已經是相隔那麼近的距離了,靠的不能再近了,他那樣做也只不過是將劍握的更緊了了一些。

慕雅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正一點點的向這邊靠近,黑衣人也開始躁動不安了起來,慕雅卻知道,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能亂了方寸,她也必須先穩住那黑衣人的情緒才行。

她慢慢的伸出了手,輕輕撫上了那人起伏不定的胸脯,做了個安心的手勢,身子慢慢的倒了下去,黑衣人皺了皺眉,在慕雅的示意下也慢慢的躺了下去,慕雅指了指身後的被子,那人再次看向了她,但還是扯出了被子,慕雅將被子蓋在了身上,將黑衣人整個罩了起來,然後若無其事的向著外面道:「如畫,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吵?」

進來搜查的侍衛聽著慕雅的呵斥,突然停住了腳步,立在帷幔前恭敬的道:「屬下該死,打擾娘娘休息了,但是保護娘娘的安全乃屬下職責所在,還請娘娘恕罪。」

慕雅輕輕掀開幃帳,探出頭來:「發生了什麼事?」

進來的守衛見到慕雅一副猶睡未醒的神情不由得一愣,低下頭道:「屬下該死,打擾了,但是剛才有個刺客闖了進來,娘娘還是小心些。」

「我知道了,有事我自然會叫你。」慕雅道。

「屬下告退。」那人說著慢慢的退了下去,喊了一聲依舊守在門外的眾人,又到別處搜查去了。

慕雅終於鬆了口氣,對著依舊在被子里的人道:「你出來吧,他們已經走了。」

但是過了半響卻聽不到那人回話,慕雅不由得心裡忐忑了起來,慢慢掀開了被子,卻見那人緊皺著眉頭,一手緊緊的捂住了嘴巴,慕雅輕輕的拿開了他的手,卻發現他滿手都是血漬,不由得又是一驚。

「醒醒。」慕雅搖了搖那人的身子,卻沒有想到那人竟然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慕雅不禁屏住了呼吸向他的鼻尖探去。

還好,還有呼吸。

慕雅整理了一下衣衫,撩開幃帳走下了床。

「娘娘,這人。」如畫害怕的瞧了瞧床上的他,不知該怎麼辦,為什麼娘娘出來了,他還在床上?

「他已經昏迷了。」慕雅淡淡的說了一句,悠然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

「娘娘,那麼。那麼我們為何。為何不把他交給侍衛。」如畫說的結結巴巴的,她實在是被剛才的事情嚇壞了。

慕雅卻放下茶杯,肅然的看了她一眼:「你是想讓太子治我一個窩藏之罪嗎?」

剛才她們已然是幫著那人逃避了追查,也便是上了賊船,即便是此時在交出他來,也有包庇之嫌疑,她們那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如畫經慕雅這樣一說,也知趣的低下了頭,但是慕雅也知道,她們也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理,不能眼巴巴的等下去,因為等下去的結果無非就只有兩種,一種是他死翹翹了,那麼就是芳月樓里憑空多了一具死屍,第二種就是他醒過來,但是不知是何年何月,如果太子突然造訪,那麼她們滿屋子的人都逃不了干係。

那麼她們似乎只有一種選擇,讓他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慕雅這樣想,但是想要這樣一個身受重傷之人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離開太子府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思量再三,慕雅突然想起前幾日明日還給過她一些丹藥,那是能夠短時間內讓人恢復體力的,因為前陣日子慕雅的身子十分虛弱,怕她受不住幾日來的金針治療,所以給了她一些補藥。

慕雅起身,拿出了丹藥,走到床前,轉頭對著如畫道:「過來幫忙。」

如畫一愣,不知慕雅想要做什麼,但是看到慕雅手中的丹藥也明白了,她顫抖著雙手輕輕拉下了那人黑色的面紗,頓時間一張極為妖孽的臉出現在他們面前。

修眉斜飛入鬢,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略感痛苦的緊閉著,映著一張白凈的臉,宛若那為了一世的風華而重畫眉目的婉轉優伶,雙唇抿著,又在妖嬈之中添了一份堅毅。

如畫頓時覺得他正如自己的名字一般,一個如畫般的男子,這就是從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男子也是可以用如畫來形容,她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還愣著幹什麼,幫我掰開他的嘴。」慕雅看到如畫獃獃的目光,心裡也明白,如畫她肯定一直生長在深宮之中,很少有機會與男子相處,所以看到他才會這般的出神,就是她自己也不免對此人開始長生一種莫名的情愫,難道就是因為他這張臉嗎?

那生的真是一張讓許多女人都會嫉妒的臉。

如畫聽到慕雅的話,趕緊上前,但是手還是不停的哆嗦著。

「你拿著,我來。」慕雅把葯遞到了如畫的手中,自己上前,掰開了那人的雙唇,如畫還是顫抖著把葯放進了那人的嘴裡,但是或許是因為那人昏迷的太深了,要一直就含在嘴裡,卻不知吞咽,這樣也不會有什麼效果的。

慕雅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來,一直看著身邊的如畫,如畫卻是讓她看的渾身發毛。

「幫他一把吧,他現在沒有了吞咽能力。」

「幫他。怎麼幫。」如畫疑惑的看著慕雅,慕雅輕輕一笑:「對著他的嘴吹氣。」

「不。這不行。不行。」如畫一直擺著手,向後退。

慕雅卻無語的白了她一眼:「不行,難道我們就這樣一直等下去,還是你想讓我來?」

「不是。不是。」如畫更是手忙腳亂了。

「快些。」慕雅一瞥床上的男子,又拉過了如畫的身子,如畫一靠近那男子,臉唰的便紅透了,但是一旁的慕雅正眼瞅著她,她卻不敢看慕雅,只是獃獃地看著男子那一張蠱惑的臉,不一會便像是深深被他吸引住了,雙唇也不自覺的便移了上去。

咕嚕。

慕雅看到了那人的喉結一動,知道葯已經被他吞了下去,一顆懸著的心頓時便落了下去。

「好了。」慕雅對著依舊附身的如畫道,如畫此時才猛地一醒,紅著臉退到了一旁。

慕雅看了一眼離開的如畫,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男子,伸手搭在了那人的胸前,向下用力,忽的又在腹部一停,收了回來。

半響搭上了食指搭上了他的脈搏,脈象已然明顯平穩了許多,放下手腕,慕雅緩緩起身。

可是就在這一瞬,那男子忽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一張放大的絕世容顏映在了他的眼前,他恍惚的起了身,像是本能的抿了抿雙唇:「是你救了我?」

「是的,是我家娘娘救了你。」突然一旁的如畫道。

慕雅斜目看了她一眼,又向著那人道:「好了,既然醒了,你還是快走了,說不定他們還會再過來。」慕雅垂目淡淡的道。

那人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慕雅竟然還是這般的淡定,就像剛才她打發那群侍衛一般,不由得對她產生一種欽佩之感,打量了她的一身裝束,剛才聽著如畫管她叫娘娘,想必此人也並不是什麼普通人,當即收斂了一下神情,抱拳道:「多謝姑娘相救,大恩不言謝,如果以後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儘管言語,管某定當義不容辭。」

「不必。」慕雅抬眼又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慕雅說著便向著門口走去,伸手想要開門,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慕雅猛的聽到外面的對話:「太子,所有的地方都已經找過了,都沒有。」

「有沒有什麼疏漏的地方?」

「呃。芳月樓,當時太子妃正在休息,屬下不敢打擾。」

慕雅一聽心下一涼,是太子王岳來了。

吱呀。

門被毫無徵兆地推開了,王岳帶著一群侍衛走了進來:「給我搜,好好的搜,不要遺漏一個角落。」

「參見太子殿下。」慕雅和如畫聽到王岳的聲音走了出來,王岳卻只看了她一眼,道了聲免禮,便蕭蕭的站在了一旁。

眾人見到慕雅已經起身出來,便也毫無顧忌的搜起了慕雅的房間,衣櫃,床下,房梁。每個角落都搜遍了,但也沒有找到刺客的蹤影。

王岳冷哼一聲,又看了慕雅一眼,轉身走了。

「恭送太子殿下。」

等到王岳走遠,慕雅才緩緩起身,走到床前道:「出來吧,人都走了。」

所有的人都沒想到,慕雅的床下竟然會有一個暗道,慕雅也是在不經意間發現的,但也沒有想到今日會派上用場,就是為什麼要救這個刺客,她也是莫名其妙。

床板一動,從下面走出一個人,臉還是那張臉,只是換了一身衣服,一身紅的耀眼的衣服,就像一團火正灼灼的燃著,走近彷彿就能感受到那火的炙熱。

一張妖冶的臉在紅衣的映襯下,更加妖嬈起來了,就像那春天裡的桃花,一雙桃花眼波光流轉,妖媚帶笑,風情萬種。

「紅葉?」慕雅吃驚的問著。

那人也是吃了一驚,上下打量著慕雅,嘖嘖稱讚:「想不到太子妃竟然識得管某。」

慕雅唇邊一笑:「江湖傳言,管紅葉一生最喜紅色,一柄胭脂寶劍更是無人能敵,也便是這樣,才做了納雪樓的第一殺手,可惜慕雅是沒有那眼福。」

騰。

突然慕雅覺得眼前緋紅一晃,下一刻便有一把寶劍抵住了她的喉嚨,盪起了她額前的一縷碎發。

「你想殺人滅口?」慕雅面上並無懼色,因為她並沒有看到他眼中的殺氣,但是他用這樣一把劍對著她,總是讓她有些不舒服,不禁冷笑道:「呵呵,都說殺手是冷血無情的,果然不假。」剛才他在向著慕雅道謝,但是此時他卻又是劍刃相向。

但是管紅葉卻是聽到此話,攸的收回了劍:「不是的。」

他也是語氣淡淡,一雙眼已然是暗淡無光了,頹廢的像是換了一個人,慕雅也低下了頭,她是戳到他的痛處了,但是她捫心自問,她只是不喜歡他這樣用劍指著她,所以跟他開玩笑的,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說變就變。

「你。你沒事吧?」慕雅看到他痛苦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忍。

「我沒事,不用你管!」突然紅葉的眼中似乎出現了一種瘋狂,像一團火一般的,就那樣衝出了房間。

「你。」慕雅像是剛剛想起他是全府要找的刺客一般,不安的遙望著他的漸漸遠去的身影。

但是過了好長時間,慕雅卻一直都沒有聽到府上再說什麼關於刺客的事情,慕雅也不由得暗暗稱讚紅葉的本事,他那樣出去,竟然也可以避過眾人的耳目,但是後來她卻知道,她竟然錯了。

她還記得那是一個晴朗的天,微微的風輕撫著,讓人有一種愜意之感,慕雅伸手撫著身邊的金雀花,那金燦燦的花生似葉,瓣端旁分兩瓣,勢如飛雀。

世間的萬物是不是都是在不停的努力向上著,哪怕迎著烈日,迎著酷暑,看著看著,慕雅不禁陷入了沉思,這是不是就是一種趨勢,就像眼下的她,她就像是一個不停地被抽打著的木陀螺,生活就是那無形的皮鞭,但是一下下抽打在她的身上,她卻沒有時間去喊疼,亦或是悲傷。

是不是縱然是累了,也停不下來,是不是一旦感受到了悲傷,便會被悲傷的河流所淹沒?

慕雅手指一直停留在花葉上,隨心的走著,卻突然隱隱的聽到了兩個人的談話。

「今年這些花開的早些了,你說是不是?」

「是啊,你恨嗎?」

惜春長恨花開早,慕雅凝眉,但是片刻她便聽到那人又道:「為什麼要恨呢,花早開晚開都是開,開了便就逃不過凋謝的命運。」

慕雅聽著此話也知道,兩人絕不是在單純的說著什麼花的問題,她不由得走進了一些,然而透過重重的花海,她沒有想到,看到的那個張揚的身影。

依舊還是那張妖媚惑人的臉,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溫潤一點的唇。

還有他的身邊的那人,蕭蕭清影,不是王岳又是何人?

慕雅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會在一起,還說了一些那樣的話,慕雅不禁望著他們怔怔的出神。

「誰?」

突然慕雅聽到遠遠的傳來一聲斥,她定眼看去,心知這下是躲不過了,慢慢的走了過去,對著王岳輕輕一福身道:「臣妾參見太子殿下。」

「呵呵雅兒,原來是你。」王岳一句話輕輕飄了過來,卻聽得慕雅心底一涼,如果說他是怒喝,她到不擔心,那樣過去便是過去了,但是眼下這樣卻不一樣了。

「太子妃?」一旁的紅葉卻是饒有興趣的看著她,見到慕雅投過來的目光,還向她眨了眨眼。

「雅兒,你看今年這花開的好不好?」突然王岳輕飄飄的問道。

慕雅苦笑,若是剛才她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她必定是毫無顧忌的說好或者不好,但是他們的話她卻都聽到了。

但一念至此,慕雅不由得一怔,他這是不是就在刺探她,看她聽到了多少,慕雅心中唏噓,但是眼下要她說的自然,他也能想到她的這些曲折,那也是欲蓋彌彰吧。

慕雅捻起一朵花,手上輕輕一用力,啪,花枝折斷,將花拿近,低頭嗅了嗅道:「花開花落自有時。」

再抬首便看到了王岳含笑的唇角,他伸手握住了慕雅的手,慕雅手一抖,他便順勢接過了她手中的花,輕輕的插進了慕雅的發間:「雲鬢斜簪,人面春花。」

慕雅頓時有些懵了,難道他剛才和紅葉是在說她方慕雅?

王岳沒有理會驚怔的慕雅,邀著紅葉又去了別處,但是慕雅卻能感受到他眼中的異樣,頓時慕雅也泛起一絲無奈,為什麼她不能像其他女子那般,花好就是好,賜花承恩就高高興興的,為什麼非要生出這麼多的是非來?

慕雅搖了搖頭,輕輕的把花拿了下來,在手中把玩著。

「喲,姐姐這花真美。」

慕雅看去,這世界真小,剛剛送走了王岳,青蘭也過來了,慕雅看著她雲鬢高高聳起,胭脂香味濃郁,頓時不禁蹙了蹙眉。再向後看去,竟然還有一群脂脂粉粉,或媚或雅,還道齊全。

「參見太子妃。」

眾人見了她,免不了要見禮,慕雅也笑笑客套著,畢竟都是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她也不想把這個太子府弄的雞飛狗跳的,也就得過且過吧。

「真是巧了,原來姐姐也在這裡賞花啊?」青蘭眼睛不住的盯在慕雅手中轉來轉去的花,慕雅笑了一下,突然一個念頭萌生:「妹妹,你看今年這花生的好嗎?」

是的,這就是王岳剛剛問她的話,她就想聽聽她青蘭會作何回答。

青蘭愣了愣,她萬萬沒有想到慕雅會問這樣一句,其實慕雅也沒有想到,但是她今天像是突然來了興緻一般,非要個答案不可,她捻起手裡的花道:「你們也不妨說說,如果說得好,我重重有賞。」

慕雅唇間似笑非笑的看著一群人,她們能這樣跟青蘭毫無顧忌的呆在一起,想必也是得到王岳默許的。本來堂堂一太子,有幾個女人也不足為奇。

果然經慕雅這樣一說,眾人都有些躍躍欲試了。

「這花晨露微均,艷而不媚,自是好花宜人。」不消一會便有人開口了,這也是個開始,眾人也便各抒己見了,慕雅卻只是靜靜的聽著,不置可否。

直到她聽到一人幽幽的開口:「但花開卻有落花時,花無百日紅。」

此言一出,慕雅禁不住向那人看去,只見那人一身桃色羅裙,袖間綉著兩支夾竹桃,一雙鳳眼微挑,鼻小而挺直,紅唇櫻桃一點,也是標準的的美人。

眾人看到慕雅眼中的異樣,也向那人看去,但是眾人也知,她的話並不中聽,但是青蘭卻是暗暗的記下了此人。

「好了,你們說的都很好,我那裡有些剛剛從清溪鎮進貢的面料,我自己也穿不了那麼許多,還是我們姐妹一起分一下吧。」慕雅說著餘光看了一眼那人:「我也累了,先走一步了。」慕雅轉身走了,走遠了些,隱約聽到了眾人議論面料之事,慕雅聽后輕輕笑了笑,終歸都是女人。

但是她一直不解的卻是王岳口中的花,到底是指誰?還是在指什麼事?

慕雅邊走邊想著,就在她走到觀景閣時,卻看到孫嬤嬤和玉姑姑在另一側的長廊匆匆走過。

「又有人進宮?」慕雅問著身邊的如畫。

如畫跟在太子身邊的時間比較長,宮中的一些事情她還是比較了解。但是此時如畫卻是搖了搖頭道:「我們汐汀一般是三年一次選妃,現在距上次選妃的時間只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如畫也是不解的看著兩人的身影,是的,能讓她們如此忙碌的也只有選妃的時候了。

慕雅又向那邊看了看,還是回到了芳月樓,但是還是命雲苓去看了看,因為慕雅突然想到她適才聽到王岳說的「今年這些花開的早些了,你說是不是?」難道他所說就是指這些?

一會兒雲苓便回來,所料果然不差,就是皇上要選妃,慕雅暗中思量,這皇上已到了花甲之年,而且後宮佳麗三千,實在是沒有什麼選妃的必要。

但是縱然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也不好深究,畢竟此事不是她太子妃所應操心的。

太陽一點點的落山,餘暉在天邊留下了一絲晚霞,王岳長身而立,靜靜的望著窗外的夕陽。一旁還立著一個人,三十上下,下頜留著短胡此時正低頭沉思著。

眼下禮部又提出選妃了,但是滿朝文武都明白,這並不是禮部的意思,而是那個近乎權傾朝野的晉親王之意,禮部尚書就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而他選妃的目的也便是要在皇上跟前安插人,蠱惑聖聽。

「老師,你說我眼下該怎麼辦?還是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嗎?」突然王岳轉過身憤憤的問著,之前他聽褚太傅的話,隱其鋒芒,待機而發,也便是這樣納了青蘭做了側妃,還有一群別人送來的美姬佳眷們,放在外面一個貪戀美色之名。

「殿下,我們還是得從長計議啊,眼下雖然是我們和北榕已然達成了協議,和平相處,但是這終歸只是建立在和親之上,如果和順公主有什麼意外,我們也不能不另作打算啊。」說話的並不是別人,正是太子王岳的老師褚君冬,也是王岳所能信任的不多數人中的一個。

王岳聽完也深深的嘆了口氣,這其中的道理他也不是不知道,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就一直在等,可是究竟要等到那年那月才是個頭呢?

「我明白的,老師。」王岳望著褚君冬輕輕一笑,剛才他真的有些急了才會用那種口氣,這麼多年來他都忍了,不急於這一時,小不忍則亂大謀。

「好。」褚君冬也含笑看著他,但是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王岳不禁問道:「老師,你是不是好像說什麼?」

褚君冬卻擺手道:「不說也罷。」

「老師,你說什麼儘管說就是。」王岳說著一頓:「如果就連老師你都這樣言而不盡,那麼岳兒真的怕,怕也撐不下去了。」王岳看著褚君冬突然眼色暗了下去。

「殿下,殿下不可。」褚君冬聽著一震,這太子原本還是他們的一點希望,如果太子爺心灰意冷。

褚君冬不敢在想下去了,只是激動的看著王岳,顫抖著聲音道:「太子萬萬不可,老臣,老臣本不敢隱瞞什麼,只是。只是。這個辦法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說著嘆了口氣。

「老師。」王岳隱約也似乎能夠猜到他想說什麼,但也只是低低的叫了一句,可是忽然他猛的記起那次他去二哥那裡算的那一卦,二哥的卦解是說,要他們鸞鳳和鳴才是天下太平之日,難道真是如此?

「太子亦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們清林苑的人也到時候了。」褚君冬突然眼中精光一閃,直直的看向了王岳。

「好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老師放心,就算是為了汐汀,我會的,我會考慮大局的。」王岳見到褚君冬的目光卻把頭轉向了一側。

「臣告退。」看到王岳的神情,褚君冬也不再說什麼了,該說的他已經都說了,以後要怎麼走,只能走著看了。

王岳望著褚君冬離開的身影,深深的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來也都是這些老臣還在為汐汀做著長遠打算。

「來人啊。」王岳突然向著門外喊道,片刻便有一個小宮女恭敬的立在他的身邊,王岳皺眉看了她一眼,又是一個新面孔。

「太子殿下。」

王岳不悅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叫什麼名字,幾時來的太子府?」

「回殿下,奴婢喜雨,前天來的太子府。」喜雨一一說著。

「嗯,你把這收拾一下吧。」王岳向著一旁的茶水怒了努嘴道,喜雨麻利走了過去,開始收拾著桌子,王岳卻沒再做停留,離開了房間。

不知是有還是無意,走著走著卻走到了芳月樓,抬頭,芳月樓已然是亮起了燈,王岳就那樣仰頭直直的看著那扇窗,似乎是想去,又沒有什麼理由。

忽然窗戶突然開了,王岳閃躲不及,兩雙眼睛就那樣撞到了一起,慕雅臉上驚訝一閃,又急忙走下了樓。

王岳也慢慢的走了進去,不然讓人看了還真以為是他有家進不得呢。

「臣妾參見太子,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慕雅輕輕一福身。

王岳也笑笑的把她扶了起來:「愛妃免禮。」卻沒有想到慕雅一聽卻是秀眉一皺,臉上並不愉快。

「怎麼了?雅兒不高興我來?」慕雅突然感覺王岳的話就像是放在了油里炸過一般,實在是膩得很。

「殿下這是哪裡話,您能來,臣妾自是高興。」慕雅道。

但是王岳也不是瞎子,慕雅她雖然是這樣說著,但是臉上卻一點喜色也沒有,王岳一手背在身後,緊緊的握著,難不成還真的要我求你嗎?

但是一想到褚君冬的話,他又放下了適才的不快,伸手擁著慕雅的肩道:「雅兒,之前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你放心,以後不會了,我會好好待你的。」

慕雅聽后,心中突然打起了鼓,總覺得王岳的話不是真心,他變得太快了,之前他連好好說話都不肯,怎麼眼下變得像只小綿羊一樣,她轉頭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修長,骨節分明,但是她總覺得他的手掌中暗暗隱藏著什麼。

「謝殿下恩典,慕雅真是無以回報。」慕雅微微一停,順勢擺脫了王岳,這樣突然讓她呆在這個人的懷裡她還真是有些不適應,她本來就不是那樣對男人投懷送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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釵頭鳳:錯嫁雙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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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但願君心似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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