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朱雀涅槃

木下伊人，銀髮映月，一身素雅，笛聲悠悠。玉~指撫細葉，清音入雲端。

他坐在石上，孤身一人，只有清冷的池水相伴。

一曲終了一曲起，池面忽然有漣漪皺起，不多時有一顆美~艷的腦袋探出。她朱~唇輕啟，詠唱出動人心魄的旋律，與他的靡靡之音相得益彰。

她半露身軀，驕縱地昂首，歌聲越發高亢；他眼帘低垂，緩緩地站起，曲聲頓挫抑揚暗流洶湧。她緊皺著眉頭，目露凶光，使盡媚~惑術於聲音之中。今晚，她終於可以為同伴報仇了！

少時，岸上的笛音漸漸緩了下來，音律變得單薄。她胸有成竹，鶯舌百囀，待對方無力地放下細葉之時，她的歌聲才恢復柔和。岸上的男子機械地往水池走來，她洋洋得意地伸~長手臂呢~喃道：「來呀，快過來呀……」

月光下的雲霏像是披上了一件輕柔的薄紗，女妖難免有點心動。原來凡人中也有這等絕色，並不亞於她家的那位大人，可惜……你生不逢時！她半眯眼睛，媚中藏凶，拉著雲霏的手潛入水裡。

然而，女妖沒有察覺的是，在潛水的前一刻，雲霏勾起了冷冷的微笑。

果然是個記仇的蠢女人，一得知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極有可能被首領怪罪就氣急敗壞，暈頭轉向，急著將功補過，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落入了他們的圈套。

沒錯，這是他們「精心」設計的圈套，赤~裸裸的引蛇出洞。

早上，在得到霧辰的提示后，小牙便想到了較為隱秘的探測之法。她借傀儡紙魚作媒介，在紙魚身上畫下藏身咒，再滴下自己的一點精血畫作魚眼，借身觀測。並且她是水相之身，能以河水的波動感應周遭的氣場，一旦紙魚遇到不對勁的地方能立即游開，避免打草驚蛇。

他們圍著小牙布下結界，既是為她護法也是以防隔牆有耳。小牙聚精會神地控制著紙魚，良久，當河面浮起一張薄弱的紙片時，小牙冷汗淋漓地睜開雙眼。霄風打趣道：「小牙，你這個樣子好嚇人，是不是被水底的妖怪嚇倒了。」

霧辰替她拭去汗水，她沒有瞥向霄風，只是軟軟地「哼」了一聲，然後說：「水下的巢穴太大了，我遊了一圈，好累。」雲霏凝重地問有多大，她說：「那個——姑且叫做龍宮吧，跟河流一樣環繞著森林，外部有像結界又不是結界的障壁，我不敢靠近。」

「應該是龍氣形成的天然屏障，想攻破不容易。」紀老爺負手而立，凝視著河面。

「難道就沒有辦法攻進去嗎？」其中一名弟子面露失望和焦急。

「小兄~弟，你先別著急，龍氣肯定有辦法攻破，不過目前的難題是龍宮裡面有什麼。」

「霄風說得對，小牙你還看見什麼？」

她沉思片刻，搖搖頭說：「我看不到內部，只發現有幾處龍氣薄弱的地方。」

雲霏敲著眉心，紀風頌擔憂道：「還有鉤蛇，它和鮫人是一黨，我擔心它會破壞我們的行動。」

「根據星靄的說法，鉤蛇受了傷暫時無法變回蛇形，它的威脅倒是降小了。」紀老爺轉身過來，「鮫人活捉精壯的異士印證了其首領需要療傷的事實，那麼他為什麼要療傷？他們階級分明，奴性極重，對強者幾近崇拜因此內訌的可能很小；剩下的原因可能就是與異族爭鬥。蛟龍一旦渡劫成功就能化作真龍升天，如此強悍的實力絕對能稱霸死亡森林，如果水下有蛟龍，異族必定不敢挑釁。由此可見，水下無龍，就算有，亦是殘軀。」

「會無龍嗎？龍氣又從何而來？」

這時，雲霏眼前一亮，「或者水下的是個墓冢。」

「也有可能。」

霄風咧嘴一笑，「這就好辦了，外部難攻破就從內部破壞。」

眾人吃驚地看著他。

如是者，孤身潛入敵人內部的重任交給了雲霏。以霄風的說法是，雲霏冷靜沉重，又足智多謀，足以應付各種突變。再者，以雲霏的美~色，說不定「引蛇出洞」之計會事半功倍。

雲霏收斂心神，繼續跟在女妖的身後。他一邊邁著機械的步伐跟隨，與女妖保持一定距離，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的地形。四周幾乎完全封閉，黑黑沉沉，只有女妖手裡提著的油燈散發出暗黃的光芒照明。走廊很窄很長，伸手就能觸碰牆壁，他暗地裡算著自己走了多久，並悄悄地在不顯眼的地方貼下符籙。然後他發現走廊看似是筆直的，其實是呈一個巨大的弧形，如果不留心只顧著走路很難發現。兩旁每隔一段就有一個深不見底凹處，估計是岔路。

先前他猜測這裡是墓冢，現在他卻有別的想法，不但因為空氣中瀰漫著似曾相識的腐朽味，也因為這裡奇特的布局。

女妖不再走直路，而是拐入一個分岔口。他們走了一段后，一個光著腦袋的男性鮫人守在路中央，他的腰上掛了一串鑰匙。男鮫人畢恭畢敬地向女妖行禮，她昂著頭，不願意跟他多說一句話。

雲霏瞄了瞄深處，左右兩旁各有一間鐵門禁閉的囚室。男鮫人拿出鑰匙打開其中一間，雲霏眸子一轉，三根鋒利帶毒的銀針瞬間滑到他掌中。他揉動腕勁，玉~指發力，三根奪命銀針猝不及防地打入男鮫人的皮膚。下一刻，他兩眼一翻，倒在地上。

女妖見他突然倒地立刻警惕地回頭，可惜為時已晚，雲霏冰冷的玉~指已經抵著她的喉嚨。她既愕然又不甘地想還擊，可是只要她一動，她的喉嚨當即有辛辣之感，隨後有一股熱流流淌下來。傷口處有一絲冰涼，彷彿架著她脖子的是一片薄冰。

「他們在哪？」

「不知道。」

雲霏笑了笑，把指間的刀刃移上她美~艷的臉蛋。「聽說鮫人崇尚美麗，如果我在你這張嬌艷的臉上畫下一朵花，你說你們的荷華大人會不會把你的頭髮剃光——就像他一樣。」

女妖的臉色瞬時萬變，肩膀抖動不停。「你，是一個魔頭！」她咬牙切齒道，「他們就在右邊的囚室。」

「你們荷華大人帶回來的那個男子呢？」

「我不知道，這個我真不知道!」

看她戰戰赫赫的樣子云霏不疑有假，星靄單獨囚禁是情理之中。隨即他劈去女妖的後頸，女妖悶~哼一聲就暈倒了。他奪去鑰匙和油燈，隨後把這兩位鮫人拖入囚室鎖上。女妖所言非虛，紀家的弟子果然都困在右邊的囚室。他們約有十餘人，個個眼下烏黑，精神萎靡。雲霏出現后，當中有人認出他來，他們難以置信恍如做夢。

「紀老爺在等著你們前去匯合。」

他們立刻精神一振，兩眼生光。「師父也來了？」

「都來了。」

他們神情複雜地低下頭，雲霏深知他們既自責又惱恨自己。這時，他一直傾聽外界動靜的耳朵有點躁動，他急忙做出噤聲的手勢，輕輕地關上囚室的門。不久，傳來的兵器與地面的摩擦聲和竊竊細語在分叉口停下，雲霏清晰地聽見外面的人「咦」了一聲。

「尤達上哪去了？」說話的是一名男子。

頓時，室內的人十分緊張，雲霏暗暗祈禱他們不要走進來，否則就會發現這間囚室並沒有鎖上。

「可能是在哪裡偷懶著吧，我就說階級低下的不可靠。」回話的也是一名男子，但聲音陰柔得很。

「哼，待會得好好教訓他一番。」

摩~擦聲和談話聲逐漸遠去，雲霏稍稍鬆了一口氣。「要趕緊走了，逗留的時間越長越容易讓人發現。」雲霏催促他們離開，他們鄭重地向他抱拳致謝。

十餘人輕巧地走出岔口來到走廊上，沒想到才沒走幾步就迎來一聲暴喝。剛才的兩個鮫人竟然折回來，恰恰碰上逃走的他們，雙方二話不說展開一番激斗。也罷，計劃也算成功了一半，雲霏心想。他衣襟里的紙魚眼冒紅光，遊動出來盯著面前的打鬥。「小牙你也看見了，趕快發動陣法吧。」

他話音剛落，整個龍宮猛然搖晃，正在廝殺的雙方皆受不住此劇烈的震動，紛紛站立不穩。不一會兒，震耳欲聾的爆破聲響徹水下的世界，沒有人曉得究竟發生什麼事。

在卧室養神的荷華也感覺到震動，他使喚侍女進來問個明白，然而侍女回答不上來。正當他欲怒時，一個花容月貌的女鮫人慌慌張張地闖進來稟報：「荷，荷華大人，出現了，朱雀出現了！」

「什麼朱雀？」

「剛剛龍宮突然出現一隻巨大的朱雀，蓉蓉她們正在應付。」

荷華沉著臉，冷道：「有老鼠闖進來了。你去把末離喊來，我親自會一會老鼠們。」

她惶恐地答應，隨即退下。

令鮫人驚慌的朱雀渾身火紅，高傲長嘯，絢爛的尾巴帶著囂張的火焰，在鮫人的頭頂盤旋，驅散了龍宮的陰寒之氣漸漸變得燥熱。鮫人喜寒，被極陽的朱雀惹得心情煩躁，紛紛群起而攻之。

朱雀扇動翅膀，滾滾熱風迎面刮來，燙得前排的鮫人哇哇大叫。有怒視者舉起長矛往它腹中刺去，它壯實的爪子擒住長矛，那一端如同千斤重石。不肯鬆手的鮫人以力鬥力，卻被它輕易地甩去半空。「大家不要使用蠻力，火相的朱雀一定畏水。」為首束著馬尾的女鮫人迅速冷靜，有條不紊地指揮同伴進攻。

在其背後施法的紀風頌立結手印，再施一層咒語。

此朱雀並非尋常，乃融合了傀儡之術和道術，幾乎接近真正的朱雀，加之與雲霏早早貼下的符籙互相呼應，形成了一個專門攻破龍氣的法陣——朱雀盤涅陣，以至陽對抗至陰。

龍宮之外，小牙等人兵分三路，一路是紀風頌和小墨在岸上守著朱雀涅槃陣，一路是紀老爺和紀雅鳴潛入龍宮與被困的弟子匯合，另一路則是小牙、霧辰和霄風前去解救星靄。兩隊人在龍宮外先後攻擊龍氣屏障，裡面亂成一團的鮫人沒有發現此事。

是為內應的雲霏和弟子們分開行動，趁亂尋找星靄被困之處。

與此同時，面對鮫人召喚出的洪水攻擊，朱雀的陣勢慢慢地減弱了！